「這也是早上出來的急,竟然忘了看黃曆,若是早算得出有這麼一場天公不作美,就不聽你的攛掇跑出來了。」
「現下要是淋了雨,感染了風寒,我看日後吃藥吃飯,你都可又要有好一通的折騰了。」蘇景夜親自掏出了手帕替江琉玉擦乾手上的水,又要防著她將另外一隻手繼續伸出去接雨。
一方面,蘇景夜心裡是在想著這場雨該幾時才能結束,一方面又是在氣江琉玉的沒心沒肺,竟然渾然不放在心上,想著日後若是沒有自己在身旁,她可怎麼辦呀,一點都不會照顧自己。
「你胡說八道什麼呢?就這麼幾個小雨點,我可一點都不怕的。再說你我二人的身體素質,說不定我倒是沒有什麼,你回你回去之後有個頭疼腦熱的,反倒是我來照顧你。」
江琉玉嘟囔著,似乎是不滿意蘇景夜太小瞧了自己,而蘇景夜沒有辦法,也只得跟著在旁邊附和著。「是啊,有我在旁邊好生看護著你,得病的自然是我了。」
說著,蘇景夜便將自己的外袍脫下,這外袍用的料子輕厚綿密摸著又光滑,原是京城已經過了時的好料子。
不過蘇景夜看中了這種布料好防水防油的特質,所有的外袍外衣也差不多都是用著這種布料做成的。
「竟會在這裡胡說八道,誰會有事沒事的咒自己得病。」江琉玉輕輕跺了一下腳,又數落的拍了蘇景夜一下,就順著他的意思躲在他的臂彎里,蘇景夜則兩手將外袍撐起。
那龍大生跑了好一陣子,腳下踩著的千層底布鞋也都打濕了大半,等他好不容易趕到了店鋪所在的路口時,遠遠的就瞧見了蘇景夜給江琉玉撐起衣服的動作。
一時間他心裡也不知道是個什麼樣的想法,更何況也沒有多的功夫,能夠叫他浪費,他只是微微皺了一下眉頭,便舉著另外一把傘追了上去。
「你們要在這種天氣冒著雨回來,那可不是存心等著吃藥嗎?」龍大生跑到跟前應付考試家中長輩的口吻講了幾句。
江琉玉低頭一看,瞧見了龍大生手中遞過來另外一把傘,不由得歡喜起來。「多謝龍公子跑這麼一趟,我們剛還在這裡為難呢,本想著閉著眼睛跑回去算了,你來的正是時候。」
「這也不是什麼值得說道的事情,你們住在我家,我們本就應該好生的招待才是,不過你們為什麼一直站在門口呢,就算屋子裡頭冷,也好過在外面乾等著呀。」
龍大生把傘遞過去,又為著這把油紙傘實在太大又占地方,便特意往路邊上站了一些距離,以免一會走著的時候和蘇景夜他們的傘碰上。
蘇景夜一折便將大傘撐起來,江琉玉則偏著眼睛往門口看了一下,很不好意思的搓著自己的手。
「這主要是因為門都已經關上了,我便懶得再打開,又好久沒看見下雨了,在這裡站一會兒,就當是賞雨了,附庸風雅一回。」
龍大生聽得一知半解,懵懵懂懂的點了點頭,實在也是弄不清楚,他們這些有錢人的腦子裡到底在想些什麼。
而過不多久,蘇景夜他們便回到了院子裡,周氏念著是江琉玉提出出資開的店鋪,便十分主動的提出要熬薑湯給他們暖暖身子,順便驅寒。
蘇挽沁在這些時間裡修養的也差不多了,這會兒也正好乘機從江琉玉的面前晃了過去,露個臉,再幫著周氏一起拿薑糖熬湯。
江琉玉身上還好,果然和蘇景夜剛才說的一模一樣,有他護著,自己愣是一點也沒有沾上雨絲,只拿熱水泡泡腳就是了。
不過蘇景夜的身上卻有些狼狽,蘇挽沁便過來幫江陵一起燒熱水沐浴。蘇景夜嫌煩,蘇挽沁就也不多說什麼,乖乖的在門外等著。
如此情形,蘇景夜這半輩子也實在是沒有遇到過,連忙叫江陵和龍標他們一起進來,在房間裡幫忙看著,以免蘇挽沁有什麼異樣的舉動。
而這邊的事情,江琉玉也更是無從得知,脫了外衣,身上裹著棉被,兩隻腳還泡在熱水桶里,手上又捧著一碗薑湯,著實有種過年的意味。
恰在這時,周氏手上丟了個大鐵壺過來添熱水,江琉玉則瞧出在她隱隱的有話想說的樣子,便順勢而為,叫她先在邊上坐下。
「夫人在這泡腳,不知道熱水夠不夠,今日的天氣著實有些涼了,不然我再給你燒一壺過來。」
周氏臉上堆著笑容,才客套了這麼一句話,江琉玉便將腳從盆里拿出來,擦乾了之後盤腿坐在被窩裡裡面,也笑著回應。
「不用了,要是有多的熱水就幫我給我相公留著吧,這盆水我一會兒就出去倒掉,周嬸你若是有什麼話,就現在講吧,要不然我看你也實在憋的難受。」
「夫人為人就是通透,要不然怎麼外邊一直誇讚夫人你的品性絕好呢。其實我也沒有什麼可說的,就是心裡有件事一直惦記著,跟夫人問問明白也好。」
周氏笑了一下,又將手往膝蓋上一拍,臉上表現的一派真誠,說的好像確有其事似的,不過江琉玉卻沒有這麼容易被糊弄過去。
想著自己才來此地沒有多長時間,也很少跟人接觸過,哪來的旁人的評價?一聽就知道,肯定是周氏在恭維,因此江琉玉心下也只是一派無奈的苦笑。
「周嬸請說。」
「嗯,在我們這陣子上,也有一戶姓江的人家,家中世代經商,尤其是掌管海邊的貨運和海鮮生意,乃是我們此地數一數二的富戶。夫人應該也見過,鎮子上最有名的海昇平大酒樓,就是他家的一處產業。」
周氏抿著嘴,按著膝蓋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把話說了出來。
「確實有這麼一個地方,不過這和我又有什麼關係?」江琉玉聽著,忽然想記起來之前因為意外而錯過了在那酒樓里吃飯的事情,便點了點頭,同時心裡也很有些不明其意。
周氏嘆了一聲,又將身子往江琉玉的方向傾斜了幾度,慢慢解釋著,「現在江家的當家人名叫江楠楓,雖然年紀尚輕,但是手段很多,又沒有容人之量,」
「但凡我們這裡要有個什麼厲害的商隊商家過來,都難免會遭到他的打壓,若不然我們這鎮子上的人,也不至於年年都有熱鬧的集市,卻還是只能指著打魚這一條出路。」
「擔心別人搶生意,仗著自己是地頭蛇的身份對別人進行施壓,這種事也是常有的事,並不算得上是什麼稀罕,不過他這麼專斷獨行,也確實太過分了。」
江琉玉自己個念叨著,忽然轉念一想,好似明白了周氏跟自己說話的原因,忍不住身上一抖,「所以就是,周嬸的意思是,擔心他也會對我們下手嗎?」
周氏點點頭,江琉玉臉上的表情一凜,但很快又釋懷了,「不至於這麼誇張吧,咱們的店鋪都還沒有開張呢,就算是後面能有些小名氣,也不過是一家小鋪子罷了,哪裡就會值得他這麼大費周章的注意和對付?」
再者說,江琉玉最擅長的便是低調行事,單開連鎖店,每一處的店鋪瞧著規模都不大,卻是在秘密之中可以形成一張大網,將一方的經濟控制與微末之中。
叫那江楠楓讓出此地富戶的名頭,也不過是在翻手之間,不在乎有沒有能力,只在江琉玉心裡想或不想。不過這人要是真的這麼看重名頭,不與他搶也不是什麼要緊的。
江琉玉在心裡如此樂觀地想著,但周氏的臉上還是一派緊張和為難的表情。
「哪裡就好這樣容易,旁的內容也就罷了,只要規模不大,江家尚且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畢竟他們家也不能做到事事都囊括其中,像什麼進山珍蔬菜,外邊時新的布匹和繡花樣子,他們還可以暫且放過。」
「咳但凡是沾染了運貨和海鮮這兩個方面,無論大小,他都是要過來橫插一腳的,要麼最終歸於江家的名下,要麼被他打壓的鎮上的人都不敢過來。」
周氏說罷,又偏了一下眼睛,瞧了江琉玉一眼,「偏偏不巧的是,夫人把這兩項都占著了,只怕江楠楓找上門來也是遲早的事。」
江琉玉很不理解的,偏了一下腦袋,更是憤憤不平的將桌子上的杯子往下一砸。「這未免也太誇張了吧,這世上比他厲害的人多了去了,難不成他每一個都要這么小氣的過來壓榨嗎,與我同姓江家的人怎麼能這麼不要臉呢?」
「誰說不是呢。」周氏也跟著一道嘆惋,之前她是沒有機會,不過看別人的生意做的這麼艱難,心裡也是能夠深有體會的。
只是還沒等到她心中感慨完畢,就瞧見江琉玉將視線投了過來,臉上的表情也有些嚴肅。
「既然如此,這江家的人在青崖鎮上橫行霸道,也不是什麼秘密的事,周嬸你怎麼現在才想起來告訴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