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戲班子裡的人,那他是怎麼混進去的?其他人也都沒有發現嗎?」蘇景夜聽著這件事情很有些怪異,忍不住疑問,而後金山便翻著白眼回憶起來。
「嗯,就那幾個戲班子的班主介紹說,當時發現人到齊的時候差不多的人都已經裝扮上了,因此很難根據身形分辨得出是不是自己人。」
由於對這種街頭的娛樂活動並不是很感興趣,身為刑部尚書的金山早在眾官員得以散開之時,跑到了別的地方去喝酒。
後來聽說鱗衣橋那邊有動靜後,金山便根據蘇羽天的旨意,從酒攤出來幾步,立刻混入了那群押解戲子回天牢的隊伍之中。
負責押送嫌疑人的禁軍軍士雖然對金山突然冒出來的情況有些不明所以,但宮裡的人幾乎都認得他的臉,也就沒有多說。
金山順勢逃脫了皇帝追究他不在的責任,還忽悠著禁軍把人送到了御史台的地牢,不僅為自己省去了兩個麻煩,還趕在石正直過來之前,將能問出來的全部寫在了筆錄上。
而等到石正直過來,局勢已成定局。他沒得辦法,只好把筆錄看過了之後,與金山一起站在神訊室的門外,看那個嘴硬的刺客什麼時候開口,蘇景夜便接踵而至了。
因而,金山對於這些內容的掌握要比誰都更清楚些。
「後來我們還是根據班主和手下的人互相指認,將名字一一弄清楚了之後,最後確定了刺客不是裡面的人。」
金山說罷,將兩隻手揣進了袖子裡面,學暖整個人像是縮成了一團窩在椅子裡,用了個最舒服的姿勢,靠在背靠上。
想來他是已經料到了,今天晚上定然有些麻煩事要處理,才趕著提前休息一下,順便盤算帶點什麼東西過來吃,以免到時候身體吃不消。
畢竟御史台的夜宵又只有饅頭這一種東西,叫金山一個一品大官吃這個,實在是太草率了些。
「不過說起來其實也怪不得戲班子的班主沒有發現,畢竟虎跑戲班裡面確確實實是有一個人失蹤了。」
「一個戲班子裡面總共有多少人?青天白日的一個人不見了蹤影,他們居然這時候才發現,都沒有向衙門報告過嗎?」
要說剛才的解釋,是因為瞧不出面容,這個理由權且還能說的過去,但現在金山的這番話就叫蘇景夜有些忍俊不禁了。
都說戲子無情,又有人辯解「仗義每多屠狗輩」,這其中的道理究竟是誰對誰錯暫且不說,至少這個虎跑戲班裡面眾人的感情應該是耗不到哪兒去。
「再者,那兩個殺害楊中平的兇手不是這段時間也不在他們的住處嗎,這一下可是深深地少掉了三個人呀。」
蘇景夜再一想,差點把那兩個嫌疑人漏掉,如此一加,這麼明顯的人員缺失都沒有引起虎跑戲班班主的半點重視的話,那只能說這個班主要麼是太不在意,要麼就是根本不識數。
「嗷,這兩個人他們離開之前是和班主報備過的,所以沒什麼影響。」金山給蘇景夜的這一疑問提醒著,趕緊站起來,想在他手邊桌子上的一迭冊子裡面翻出有關這一條的記錄。
只是這裡的冊子已經許久沒有清理過了,一些有用無用的全部都混雜在了一起,其中大部分還是金山從刑部調出來的有關戲班子裡某些人的前科記錄。
都說三教九流魚龍混雜,戲班的人物也並不都是從小練起來的角色,有些是天賦異稟,半道出家,但他之前做了些什麼蠢事,就在所難免了。
現在在戲班子裡面成了角,又被邀請到對蛟台上表演,怎麼也能算得上是光宗耀祖了,不過因為刺客的這一件事,讓所有人的美夢全部破滅。
不僅如此,還陷入了這一場莫名的牢獄之中,也算得上是命途坎坷。
金山動作迅速,性子又急,當時收拾的時候也不管分的是不是清除一股腦的全部帶了過來。石正直這樣容易暴躁的人都來勸了,他生怕石正直會反悔把犯人送回來,愣是不肯答應。
這會石正直也懶得來幫忙,桌上只憑金山一個人,確實是難,找了半天都沒有結果。
「至於,多走的那一個人,原是有緣故的。」
金山找了半天,石正直也冷眼看了多久。一直到金山實在尋不出來個所以然著摸著後腦勺暗自嘀咕的時候,他接著才與蘇景夜開口解釋。
「那人名叫袁雙,花名彩球,正是之前被我們抓過來的證人,現在還在京城衙門裡關著呢。」
「奧,原來是她呀。」這人當時為了自己所謂的義氣,堅決不肯幫忙,所以趙銘才為了小懲大誡把人多留了幾天功夫,這會要不是石正直提醒,蘇景夜都有些忘記了。
「那時候我們把人帶走的急,班子裡的人都以為她是貪玩出去了就沒有在意,後來才知道她是進來衙門裡,就更不敢過來要人了。」
石正直一面說,一面搶過金山手裡捧著的冊子,扔到了一邊,用食指指了指自己的腦袋,意思就是說還是記在腦子裡,比你這會兒瞎忙更加管用些。
金山氣憤地輕輕瞪了他一下,石正直順勢轉過身去,只當作是沒看見。
「再加上,聽說彩球並沒有犯事,戲班子就當她是時候到了放出來,也就沒有多聲張,才給了那刺客可趁之機。」
「如此說來,倒是我們的不是了。」蘇景夜自嘲地嘆了一句,同時也很好奇,那個刺客來的還真是時候,正好揪著戲班這裡的這一個空缺就來填補上了。
倘若彩球並沒有被關在衙門裡,那這情況會不會有所改變。
正想著的時候,外頭忽然從遠處傳來了好幾聲梆子響,蘇景夜聞聲看去,那日頭已經在不知不覺間落下了山頭,現在天地間已經是黑壓壓的一片了。
「現在時候也不早了,調查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王爺若不然今日就先回去吧,但明日再行商討。」石正直仰頭往外看了一眼,從走廊里吹過來的過堂風,正好拂過了他的脖子,冷得他一個激靈。
待轉過身來,蘇景夜還沒有什麼感覺,金山就先搶著打了個哈欠。
「既然這樣,那金大人可是與本王同行嗎?」蘇景夜深吸了一口氣,也覺得今日這一天過的有些無聊。
原想著陪琉玉好好的玩一天的,結果也只能成為妄想。這會兒回去的路上,倒是可以從龍水河走過一趟,就是不知道還有沒有人在放花燈了。
也不知道江琉玉此時在府里呢,還是依舊在外面和石夫人閒逛。
才問了一聲,金山又坐回原樣,並且毫不遮掩的無聲的再打了個哈欠。「這就不必了,下關還有很多瑣事要與石大人處理,王爺就先走吧。」
瞧著金山堅定地擺了擺手,以及桌上那一堆厚厚的公案,蘇景夜心下瞭然,便應下了。「那本王就卻之不恭了,有勞石大人和金大人多多費心。」
京城裡,原來的禮部尚書包大人府上,也就是現在新任尚書孔侑的府邸,即使孔又錯了,如此大的高官,府上的陳設布置依舊都十分的簡樸。
今日白天發生了那樣多大的亂子,孔侑一個文官,能夠躲在暗處保全自身已經實屬不易,
這會兒事情勉強算是告一段落,孔侑才終於得空,坐著他從在京城任職時就一直留到現在的簡陋的馬車回家。
才走到門口,府上人丁稀少,沒有什麼人看守也是情理之中,孔侑敲了好半天的門,才終於有人過來打開。
「你們在府上都做些什麼呢,難不成都去看別人放花燈了嗎?」孔侑幽幽的嘆了口氣,倒是沒有急著斥責,只是那下人的表情,看著很有些不太對勁。
「沒有,老爺,你現在可要先回臥房休息一下嗎?」下人的表情僵硬,好像有什麼難言之隱,只是說不出來。
孔侑越看越覺得有些古怪,只擺了擺手叫他退下,提著衣擺直接往自己的書房過去。床有做官這麼多年,從來沒有收受過賄賂,存下的一些俸祿,差不多都用來購買古書,因此,家中除了日常開銷,幾乎算得上是一窮二白。
而唯一能夠讓人心裡惦記的,也就是他留在書房裡的那些機密文件了。尤其是幾個月前,蘇羽天讓他幫忙設計的虎符圖紙。這東西要是弄丟了,只怕會天下大亂,後果不堪設想。
孔侑悄悄地從最隱蔽的小路走到了書房的面前,結果才一路面就聽到裡面傳來了一陣小狗的殷殷狂吠。
竟然是無毫今天沒有出去湊熱鬧,帶著狗子守在這。狗子聞清楚了是自家人的味道後,它又趕緊收斂,搖著尾巴,引著無毫過來圍在孔侑的腳邊。
「你們怎麼在這裡,是有什麼事情嗎?」孔侑俯下身去,輕輕地揉了揉格外活潑的狗子的腦袋,無毫則伸出手指點在自己的下巴上。
「嗯。有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