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離開了之後,龍水河兩岸算是徹底鬧開了花。先前因為有蘇羽天在這裡,他們生怕自己輕舉妄動,會引起禁軍的注意,所以兩岸的百姓們全都安分守己的呆在原地。
可現在一沒了蘇羽天親眼看著,所有人便如同沒頭蒼蠅一般著急離開,就怕自己無意中扯上了什麼關係,被趙銘和其他的大人帶回去問話。
就算他們並沒有參與其中,但是被領去了衙門問個幾句,那也不是什麼好事。更何況凡是平頭百姓都會對官員有著莫名的畏懼,唯恐到時候沒有關係,都被自己的胡言亂語給引起了懷疑。
趙銘恭送著林沖和裴恕人護送蘇羽天回宮的車隊離開,轉過頭來就讓留下來幫忙的禁軍,以及衙門裡的人將附近的可疑人員全部控制起來。
但是百姓們怎麼可能給趙銘這個讓自己被抓去充數的機會,早在他下命令之前就已經吵鬧開了。四處的喧鬧聲不停,甚至還有聽到許多人的哭喊。
想必是這人數太多,大家又走的急切定然有些人在下樓或者轉移的過程中不小心摔倒,被別人踩個幾下還是小事,要是這時候再過一輛馬車,那可就無比悲慘了。
看到這個情況,趙銘也沒了別的想法,更無法叫衙役們抓人,只好讓禁軍們先幫著控制秩序,以免鬧出更大的亂子,或者人命。
蘇景夜站在鱗衣橋的橋頭柱子邊上,位置暫時還算安全,一隻腳獨立一袂翻飛,在一眼看著還有些瀟灑的意味,但是底下兩邊這樣擁擠的人還瞬間讓這氣質消失的一乾二淨。
在平地上的情況倒還算好,雖然擠得水泄不通,至少沒有發生什麼意外。蘇景夜想著下去幫忙,這可惜完全沒有落腳的地方,他一抬眼,正好和樓上的江琉玉四目相對。
因為發生了刺殺案件,其他人的夫人早就被自家官人給帶走了,而江琉玉坐在這個地方,又靠近陽台,裡面的走廊和樓梯口上,此時滿滿的擠的都是人,讓她就是想轉移夜沒有地方下手。
所幸他所在的房間比較空曠,同一個房間的其他幾個人也早都跑到別的地方說話去了。莫畫清頭一回發現這麼多人的遷移,頓時又是稀奇,又是驚訝的站起身來,在房間門口觀望,順便看看情況怎麼樣。
江琉玉看了莫畫清一眼,又轉過頭來,發現橋上站著的蘇景夜,兩個人都從對方的眼神中看出了安心和無奈的含義。
知道對方還安全著,起碼能讓緊張的心情放鬆一些,蘇景夜低下頭來,邊上的人群已經疏散的差不多了,再往遠處眺望,正在巷子口猶猶豫豫的無法動腳的趙銘,顯得格外窘迫。
明明人數已經散去的差不多了,都各回各家各找各媽,但位置就是深深沒有空出來過,趙銘想要表現一下,抓住其他給那個戲子做內應的同謀,也因為這現在的鏡況而不得不捨棄。
不過所幸事情發生之後,石正直來的很及時,帶著手下的人早早的把戲班子裡的幾個人全部都抓住了送到刑部去,才不至於讓那些戲班子嫌疑人再趁著混亂逃跑。
樓上,蘇景夜在橋上等著趙銘什麼時候安排好了所有人的去向,江琉玉在樓上則等著他什麼時候能夠回來。
房間門口的人疏散的差不多了,莫畫清轉過頭來正要急著告訴江琉玉這個好消息,就看到另一個人拽著一個姑娘跑了進來。
江琉玉聽見聲音轉過頭來,不由得一陣驚喜。「繁花,靜書,你們怎麼過來了?我當時過來的時候一直沒找到你們,還以為看靜書的性子不喜歡這麼熱鬧的場合呢。」
向繁花還是驕傲的拉著一副淑女姿態的包靜書跑進來,結果一個側顏就發現了門口旁邊驚為天人的莫畫清,嚇得她們兩個頓時就僵在了原地,忘了走動。
「這位是?」向繁花一臉疑惑的問道,江琉玉瞧著起碼向繁花她們還沒有忘了禮貌,又怕莫畫清會心裡不舒服,連忙走過來打圓場。
「這位是莫畫清莫姑娘,是京城梨園的管事,因為之前的案子幫了景夜的忙,所以我們兩個在這裡坐著說話的。你不是常常喜歡出去聽戲的嗎,怎麼也沒見過她嗎?」
「或許是因為我記性不好,忘記了吧。」向繁花憨笑著糊弄過去,包靜書倒是沒忘了好好的打聲招呼。
自己身為梨園的管事,又不需要粉墨登場,向繁花沒見過也是情理之中。莫畫清也有樣還禮,再想著這種事情沒必要解釋的這麼細,就沒有多做開口。
包靜書起身,發現莫畫清雖然長相有些奇特,但是禮數一方面做的依舊十分周到,不由得在心裡想著,人果然是不能以貌取人,否則平白得罪了人,不說也容易讓珍珠蒙塵。
這樣兩方打過了招呼之後,包靜書與莫畫清二人之間的距離也拉近了不少。說話間,包靜書無意間在莫畫清身上聞到了一股奇特的香味,不由得覺得有些新奇,便特意多聞了幾下。
莫畫清注意到包靜書的動作,一方面感慨她的感官如此敏銳,一方面又急著脫身,便後退了一步,笑著向江琉玉說話。
「剛才我原本想著通知了王妃之後快些離開,不過這會兒看王菲的朋友們來了,我也不方便在這裡多做打擾,就先告辭了。」
聞言,包靜書連忙收斂了自己的動作,還以為是自己方才唐突了,才會讓莫畫清心有不滿,而江琉玉倒是沒有察覺,握著兩手隨口問了一句。
「你一個人走嗎,外面這麼亂,萬一出事了怎麼辦?要不和我們一道走吧。」
「王妃放心,我也有好友在別處等著呢,我一會兒叫上她們一起。那王妃,兩位夫人,我就先行告辭了。」
說罷,莫畫清便小心地提著衣擺下樓去了,江琉玉想著或許是因為人多了她不太自在,就沒有多做懷疑,只揚著笑臉湊到向繁花的面前。
「不過話說回來,這裡這麼擁擠,你們是怎麼找過來的?還這麼厲害,把靜書也一併帶了出來。」
「我原本就是在京城裡長大的,京城中有怎樣的習俗,我難道還不知道嗎?雖說我平日不喜歡人多吵鬧,但是這樣特定的節日總是不能辜負的。」
包靜書無奈的看了江琉玉一眼,竟然搶在向繁花的前面提前開口,也省的向繁花在和江琉玉兩個人想些什麼話來編排自己。
「就是可惜今年鬧了這麼一檔子事,實在是有些不吉利,想來不少的孩子們都會覺得難以盡興吧。」
包靜書很有些惋惜地感嘆了一句,記得自己幼年的時候也是最盼著這一日,因為唯有在中秋這一天才能真正做到舉家團圓,其樂融融。
再加上等到入夜時分,龍水河兩岸的人便會一人手上拿著一盞河燈,點燃了寫下心愿,放歸到河水之中,讓水流帶著他們每個人的祝福,往更大的河流山川中去。
那時候一條清澈的主流,加上好幾條的小支流溝渠,當中全部飄著星星點點的燈火,一閃一閃的,竟然比天上的銀河還要閃耀。
人們目送著火光從城牆底下流出去,仿佛都能預見得到水流與天地相接時,會是怎樣的一番盛景。
不過可惜今年怕是不行了,皇帝一發脾氣,就是再傳統的民間節日也得根據情況有所變動。一想到晚上面臨一輪圓月時,瞧不見燈火通明的景象,包靜書就覺得一陣可惜。
此話說的實在有些頹靡,讓本來就熱鬧淡去的日子變得更加難過。向繁花連忙笑了幾下,打斷這麼沉痛的氣氛,樂呵呵的拉著她和江琉玉兩個往陽台的桌子上走去。
「王妃不必覺得疑惑,唯有你所在的地方又寬敞又顯眼,我和靜書下來的時候遠遠的就看見你在這了。」向繁花不客氣的落座,拈起了桌子上的葡萄就往嘴裡送。
剛才人那麼多,她帶著包靜書在人群裡面穿梭等待,實在是費了好一番的功夫。
「如果說來王妃也是厲害,今日誰不想著能夠多掙些銀子,怎的就王妃這裡的房間只有你們兩個人呆著呢。」
江琉玉瞧見江琉玉實在是渴著了,又一個急著吃呢酸甜的葡萄,生怕她不能解渴,又趕著倒了了兩杯茶出來,有些無可奈何的意味答道。
「也不是這麼說,是房間裡另一桌的人家客氣,到別的地方說話去了,才給我們女孩子讓出了位子。不過其他人早就走了,你怎麼沒跟著石大人一起回去呢?」
說罷,江琉玉又往對麵包靜書的方向看過去,「尤其是靜書,你帶著她孤身過來,又沒有其他人保護,想必寒雨和玉壺兩個丫頭肯定都急壞了。」
「這不就是怕出事,我才特別主動要求留下的嗎,順便再過來跟你說說話。」向繁花一揚手,正面迎向江琉玉略帶鄙夷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