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順理成章的一個理由之後,元姜兒對自己現在的所作所為便更有了底氣,整整一面五丈長比人還高的衣櫃裡面的衣服大多半都被翻出來,隨意的丟在地上。
被扔出來的衣服不是艷麗的大紅色,就是蘇羽天平日裡最喜歡的經線編織流光溢彩的紗裙,而被好生留在衣櫃裡,掛著的都是些顏色素雅、布料柔和的衣服。
這些從來都不是她穿衣服的風格,墨蝶一面在後面幫著元姜兒收拾,一面在心裡腹誹,就算元姜兒對華處世再怎麼隆重,也不見得和李文松之間合作有什麼影響。
不過這樣的話也只能在心裏面想想罷了,自己身為人家的奴僕,本就沒有什麼立場說三道四。更何況身為皇帝的后妃,心裡卻牽掛著別人,這種事情說出去,那可是一條重罪。
從入宮這麼長時間以來,還是頭一回碰到像元姜兒這樣的主子,雖然脾氣古怪一些,卻並不喜歡隨意打罵下人,與其他地方當差的宮人們相比,已經是舒服了許多。
墨蝶心裡嘀咕著,經不住自己對著自己搖了搖頭。她可不想因為自己多管閒事,而失去這樣好的生活,又回到以前那種任打任罵的日子。
元姜兒以為自己的心意埋藏的很好,但在這宮中這麼多最能看人心的人精面前,早就暴露無遺,要不是墨蝶在旁邊幫襯著遮擋了一下,說不定還真難以掩藏的過去。
「今日他要很晚才能過來,為了不教宮中侍衛發現,必定不會穿平時那麼惹眼的淡色衣服,說不定是夜行衣,那我配上這套湛青色的正好。」
將素日裡最喜歡的正紅紗裙丟開,元姜兒如獲至寶般的捧著那套深色又特別的裙子。這湛藍色的整體,即使在明亮的燭光之下,也顯得格外深邃。
但是在光線的轉變之中,又似乎可以看得到光芒如流水一般的在裙子上滑動。
這是當初他給各宮送去進貢的霞光布匹時,元姜兒專門且難得的挑了這種顏色製成的衣裙,就是為了方便晚上出行的時候停下來也能叫人看的光采奪目。
自然了,他原本也就是為了能和華處世在一處執行任務時,依舊能讓他覺得自己打扮的漂亮。就是上次出去煙柳巷幫忙時,她也穿的是這一套。
即使當時華處世並沒有任何的察覺,這衣服和普通夜行有什麼不同。
「娘娘的品味向來是極好的,這顏色也極為襯膚色,和娘娘身形也搭配的相得益彰。」墨蝶不遺餘力地誇讚了幾句,卻話風一轉,「只是――」
元姜兒歡喜的表情,頓時就是一家還以為是自己哪裡考慮得不夠周到,連忙轉身詢問,「有什麼話就直說,在我面前不用這麼吞吞吐吐的。」
「只是娘娘就算想要表達自己對李大人的誠意,也至於推掉和皇上的安排吧。」墨蝶這句話才說完,就注意到元姜兒的臉色逐漸陰沉,且每多吐出一句話,她的眼神也更陰狠一分。
「李大人和娘娘的目的都需要得到陛下的青睞,現在陛下好不容易想起了我們娘娘,大可以叫那位公子改日再來,何必非得定在今日?」
「對呀,這是為什麼呢?」元姜兒聽過了之後,沒有絲毫對於墨蝶的關心的感動,翻頁手垂了下來,緊緊的捏著袖子裡邊,似乎有什麼動作。
「我現在倒是來問問你,你覺得是因為什麼?還是說你知道了些什麼?」
墨蝶一看到她這個動作,便猜到她現在心裡所想的是什麼不由得慌的一把跪在地上連連哀求。「娘娘饒命,奴婢知道的都是娘娘告訴我的,其餘奴婢一概不知,奴婢方才也什麼也沒說,還請娘娘息怒。」
「你知道我一向最討厭別人對我的事情指手畫腳。」元姜兒把衣服小心的攤在床面上,以免弄出了些褶皺,後慢慢的走到墨蝶的面前,伸手抬起了她的下巴。
「做下人就應該有做下人的樣子,無論在什麼地方,多嘴多舌都不是招人喜歡的事情。」話音落地,只聽得墨蝶的一聲哀嚎。
「先下去吧,這個藥藥效不大,你用艾草泡在溫水裡,擰乾了濕熱的帕子敷在臉上,一個時辰之後就能好,一會兒我和他的說話你也不必出現。」
「是,多謝娘娘開恩。」墨蝶抽噎著聲音,兩隻手死死地捂著臉龐,也不知他是不是哭出了聲。她可憐兮兮地應了一聲之後,便從指縫裡看路,小心翼翼地退出了元姜兒的臥房。
而元姜兒低頭擺弄著自己特意翻出來的這件衣服,對墨蝶的事情沒有絲毫的心有不忍。
待到入夜時分,華處世果然按照約定的時間過來。因為蘇羽天對元姜兒的重視程度加深了,之後在這附近巡邏的人員也增添了不少。
為了不叫巡邏的人發現,元姜兒特地在自己的臥房裡留了扇窗,華處世穿著一身簡便的黑色夜行衣,抓著屋檐邊一個側身翻進了房間裡。
「來的時間可真有夠慢的,我還以為你在外面養尊處優了這麼長時間之後,武功也退步了呢。」元姜兒背對著他,以掩藏自己不斷上揚的嘴角。
拿著火摺子將自己床邊的蠟燭點亮了之後,元姜兒轉過身來,就看到華處世神情嚴肅,皺著眉頭的站在窗邊一動不動。
「怎麼呆呆地站在那裡,可是傻了嗎?還不快過來坐。」元姜兒臉上掛著淺笑,輕輕一拂袖子坐在了自己的床邊,給左手邊空出了一塊好大的位置。
華處世不明白她這番舉動的意義是什麼,只是給面子的湊近了兩步,便又站住了腳。「不必了,我只是有幾句話問你,說完了我就走。」
「問什麼?」元姜兒清咳一聲,別過了眼神,就連她自己也不明白她現在的情緒,究竟是高興還是不悅。
「之前你偷偷跑到煙柳巷助我一臂之力,你說你是自己有所察覺才特意過來的,我一直都很感謝你。」
聽到華處世如此說,元姜兒心裡不禁一喜,還以為他是終於察覺了自己的心意,誰想華處世後面一句話,便讓她的這份欣喜徹底煙消雲散。
「可是後來我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對勁,你我非親非故,怎會有這種心有靈犀。如此看來,定是你當時說話唬我。」
華處世本著一張臉,卻微微蹙著眉梢,看上去格外的憂國憂民。元姜兒不禁一愣,張嘴想要辯解幾句,卻不知道如何開口。
「再加上你和大人之間互通消息這麼長時間,中間必然不會只有我一個人。那日大人的打算,可是有差人告訴過你,好讓你日後事發了,在宮裡裡應外合嗎?」
「不是你想的這樣……」元姜兒臉上一僵,連忙想要辯解,又被華處世一句話給打了回來。「娘娘只需要回答是或不是。」
這幾個字無疑是在她心上連續飛了好幾把利刃,元姜兒渾身上下都是一陣酸澀,感覺自己像是泡在了醋缸里,有苦難言。
「是。」
華處世沉默了一陣,露出了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而後緊緊的捏起了拳頭,面上看著十分的痛心疾首。
「你一早就知道那為什麼不告訴我?為什麼又要在那日騙我?你可知道我幾乎相信了你願意改邪歸正的謊話。」
「你叫我如何和你說?」元姜兒站起身想要靠近,但她每走一步,華處世便往後退一步,二人一直保持著一個相對僵持的距離。
「早在那日,我過來通知你我要前往陽城的那天晚上,你便已經知道了大人背後的打算,但你卻表現得一無所知,甚至隻字未提。」
「原先我為了大人在京城中做下了那麼多的罪孽,我便已經打定了主意不再作惡,娘娘你雖然一直與我說不到一處去,但你心裡也該清楚。」
「可你現在害得我差點又要毀了幾個人的人生,娘娘你果真因為當初的幾句口角就這麼恨我嗎?」華處世面上一陣苦笑。
元姜兒蠕動著嘴唇,曾經那麼巧言善變的她,此刻竟然也會體會到什麼叫有口難言。
「不過說來也是,娘娘是何種身份,何等尊貴的人物,哪裡用得著考慮我的想法。我也沒有這個資格來要求娘娘做些什麼。」
「我原以為跟娘娘的幾次相處,已經讓你我二人之間的關係緩和了不少,如此看來還是在下自作多情了。」華處世又往後面退了幾步,直到自己重新站在了陽光之下。
這樣的舉動,仿佛預示著他已經心裡噁心到不願意與元姜兒同處一個世界。元姜兒面上雖然不顯,然而卻早已經心如刀攪。
「我告訴你又有什麼用,你又能做什麼?讓你因為這麼點事,而忤逆從小將你撫養成人的義父嗎?」
「娘娘知道的還真是清楚,這些可也是大人告訴你的嗎?」華處世換上了一副鄙夷且嘲諷的笑容,「如果我告訴你,我會如此行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