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說出來,一直是許多人心中的一道難以磨滅的痛,不僅是心懷惋惜,更是憤恨自己的無能為力,只能眼睜睜看著事情發生。
現在蘇景夜肯提醒到這般地步,已經算得上是仁至義盡,亦或者說是相信趙銘的為人,還有補救之處。至於後續如何,就看趙銘的悟性有沒有了。
趙銘聽得一愣,低著頭細細思索了一會兒,很有些不敢確定的開口,「當時不是因為包夫人身體向來不適,突然暴斃,才使得包大人如此絕望透頂,寧可應下罪名,也想要逃離京城嗎?」
「其實此事說起來未嘗不是一件好事,若是包大人與那次的案件無關,向來後面也沒有什麼心思繼續留在京城了。可若是與罪名有著些牽連,能得此結果,已然算得上是很幸運了。」
若是在一些不明原因的人眼中看來,這會趙銘所說的話,確實十分客觀,只是叫蘇景夜這個知道內情的人聽來,實在有些不太舒服。
趙銘也算得上是很相信蘇景夜了,才會在他面前說的如此毫無遮攔,可他才一說完,就瞧著蘇景夜的眼神,心裡頓時就是一顫。
「當然了,在下官私心裡想著,還是堅信包大人肯定是清白的。」
「你說的確實沒錯,包大人不喜歡與人交往,在不認識他的人眼中看來,你所說的話已經算得上是最客氣的了,後面指不定還有更難聽的話本王未曾聽說。不過這也恰恰是最可悲的地方。」
說罷,蘇景夜意味深長的嘆了口氣,「包大人走的匆忙,難免會引人遐想。可他曾經為朝廷做那麼多事而惹下的多數人的不滿,以及他夫人的死亡,也因為這場莫須有罪名而變成了咎由自取。」
「且不說他是否能替夫人報仇,就是為自己平反昭雪,此時說來都是奢望,而真正心懷不軌的人卻在逍遙法外,這世道還真是叫人覺得可笑。」
「若是下官未曾記錯的話,王爺與包大人也沒用見過幾次吧,怎麼對他的事情如此了解?」
趙銘給蘇景夜的感概聽得心裡發毛,還以為他是參加了別人的葬禮才有感而發,便不免擔心他是不是被一些什麼髒東西給附身了,還盤算著稍後離開,是否應該為他請幾道符紙。
「在本王離京之前,與包大人有過幾面之緣,算得上是舊相識。至於為何本王會對他們的事情這麼清楚,怕也是因為京城裡並沒有多少值得相信、且心懷正義的人存在吧。」
蘇景夜說罷,趙銘也深表贊同的點點頭:他對這種情況倒是理解得十分透徹。
二人忽然沉默了一陣,趙銘在心裡細思起蘇景夜方才所說的話,不由得整個人都驚呆了。「那王爺方才所說,什麼殺人之仇,難道就是和李大人……」
「趙大人慎言,李大人可就在那靈堂之中呢。」話未說完,蘇景夜便趕緊打斷了趙銘一時不要命,差點吐出來的後續的話。
趙銘嚇了一跳,心裡一慌,趕緊捂住了嘴巴,又著急忙慌的四處瞧了瞧,發現旁邊除了幾棵小樹和零星的怪石,並沒有什麼人出現,才勉強放下心來。
看樣子二人無意間,是走到了楊府的側邊小院裡來。負責雜物堆砌和燒菜做飯的都在後院,大部分的人過來祭奠,要麼上了香就走,要麼就坐在大堂之下等著開飯。
這兩邊的小側院後面都是廂房,此時到並不會有什麼人過來。
蘇景夜幫著意思一下的四處瞧瞧,而後看他這麼一副害怕的模樣,禁不住搖了搖頭,即使心裡理解,但趙銘表現的太過懦弱,也實在叫人嫌棄。
「那麼趙大人就請好自為之吧,本王先走一步。」說罷,蘇景夜就改變了方向,揚長而去,獨留趙銘一個人膽戰心驚的站在小路的交叉口上。
等重新回到靈堂之上,果真是冤家路窄,蘇景夜一眼就瞧見了坐在大堂一側桌子上喝茶的李文松。
蘇景夜低垂著眼睛思索了片刻,便抬腿向著李文松的方向,徑直走過去。
「不想李大人還在這裡呢,本王以為你上過香表過心意後,便打算離開了,莫非是這裡有什麼東西吸引了李大人的注意,叫李大人挪不動腳了嗎?」
李文鬆手上的動作一頓,將他並沒有喝幾口的茶杯放下,抬眼笑眯眯的看著蘇景夜。
「王爺今日怎麼說話夾槍帶棒的,下官並不覺得有什麼地方開罪了王爺。若是王爺覺得下官有哪裡行事不當的,下官可向你當面致歉。」
「李大人,你我二人面前何須這般虛以委蛇。本王究竟所為何事你自己心知肚明,現在再說這些沒用的場面話,李大人不覺得累贅嗎?」
蘇景夜嘲諷幾句,也就在李文松的邊上落座。李文松臉上帶著意味深長的笑容,竟然還十分客氣地給他也倒了杯清茶。
茶水瞧著似乎是涼透了,一絲溫熱氣息也沒有,且茶湯深褐色,貌似是放在這裡許久了。蘇景夜寫了一眼,並沒有給他面子喝下,只是一隻手撐在桌子上,看著不遠處的盆景。
「王爺倒是通透,但許多時候並不是說心照不宣便可以隨意相待,這世間的諸人還是更看重表面功夫,總是得人心才更容易得到助力。」李文松那時候不介意面對他這般無禮的態度,也沒有半點氣憤的意思。
「我知道,」李文松才放下茶壺,就被蘇景夜這句話引得抬起頭來,而後蘇景夜卻轉變了話頭,「依舊不願如此。」
「再換一個角度,也可以說本王是知道這四周並沒有什麼人在,才會對李大人如此相待,說話要換坐在朝臣們面前,本王說不定還真得給李大人一個面子。」
「如此說來,那還真的是委屈王爺了。」李文松心下冷笑,語氣中也略帶嘲諷,「不過很可惜的是,下官與工部並沒有多少交集,也不必上心,王爺方才的猜測只怕是落了空。」
「即使放心,也即使楊郎中官品不高,可他未必就沒有李大人想要的東西。」李文松這樣的老狐狸喜怒不形於色,從來也沒有人知道他心中真實的想法。
就是和他交手了這麼多回,蘇景夜也不敢說的百分百篤定,簡直好死馬當活馬醫,強行扯上試探,或許會有他不小心露出馬腳的時候。
「是嗎,還煩請王爺告知,下官洗耳恭聽。」李文松半眯著眼,這是他一慣的表情,就憑著如此雲淡風輕的態度,卻與所有人都未察覺之間設下了無數圈套。
蘇景夜瞪眼看了他好一會兒,堅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後,才幽幽開口。「中秋燈會,對蛟的設計和表演安排。區區一張薄薄的紙,上面的內容卻十分要緊啊。若是藏起來,身上衣服那麼多褶皺,想要偷偷帶出去,也並不是什麼難事吧。」
「下官為什麼需要這種東西?」李文松聽著他那般堅定的話語,自己差點都產生了一絲恍惚,而後回過神來,便不由得笑出了聲。
「本王也不知道,這作用嘛,還是得看李大人可是有什麼安排。而且就憑李大人這一身武藝,朝中並沒有多少人能與之匹敵,想要從戒備如此鬆懈的楊府裡帶出幾樣東西,簡直如探囊取物。」
「更何況,看楊夫人的樣子,似乎對楊家的箇中事物並沒有多少的興趣。僅一張薄薄的紙片,想來他也不會有多少在意。」
蘇景夜自以為自己猜中了他的目的,但看李文松的表情卻沒有半點的慌亂,他便不由得懷疑自己是否猜錯了方向。
但是轉念一想,蘇景夜卻又不敢這麼輕易的否定,畢竟李文松還是需要諸多防備的,否則也不至於到現在都抓不到他任何的蛛絲馬跡。
至於李文松那邊,他倒是真的高興,十分稀奇蘇景夜竟然也有如此猜錯的時候,這些說法讓他覺得十分好笑,正好也可以用作下一回設計的參考。
正想著,李文松眼角餘光往邊上一瞟,楊夫人正在許多人的勸解之下,哭哭啼啼的從側門過來,不消幾步就會走到這附近。
李文松轉著眼珠,一個念頭便迅速地出現在他的腦海中。「聽說京城衙門裡已經有了殺害楊郎中犯人的肖像,王爺你說此傳言究竟是真是假呀?」
蘇景夜聽的一怔,一是好奇他為何話題轉變的這麼迅速,二也是疑惑這查案的進度消息,李文松又是從何得知的。
難不成他連無關緊要的衙門裡也曾設了暗線,這或許正好可以從側面說明他對這次案件的關心,證明他與此事必定有所牽連。
「確實如此,就是不知道李大人究竟是何處得來的消息,竟然知道的這麼清楚。」蘇景夜不解其意,索性順著他的話說下去。
但是對面的李文松卻沒有任何反應,只是勾起了一抹笑容,隨後蘇景夜耳邊便傳來了一聲女子的滔天哭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