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庫全書囊括了天下文書大集,由於製作不易,上中下三冊書合在一起至少要占據兩個書架框,趙銘費了這麼大功夫,也才找到一本全集的下冊。
但是這個書流落到民間以後,經歷了各處的輾轉,也沒有人知道它們確切的內容,因此格外容易在書的主人流落之中損壞。
要不是十分喜愛書籍而特別保存的人,當然不會保護的這樣完整,而趙銘以前那副樣子也不像是會愛惜書籍的人,可想而知他能把這本書從書的原主人手上拿回來,是費了多大的勁。
蘇景夜雖然對這本書非常感興趣,但由於這書里的內容實在太廣泛,古人曾雲,術業有專攻,他最感興趣的幾個方面好巧不巧地都在四庫全書的下冊。
另外的兩側他曾在機緣巧合下撇過幾眼,若是能把他們同在下冊合成一套的畫,只怕價值不菲。不過,要只是單獨的一本,就不會有這麼大的利益。
現在趙銘看出蘇景夜對這本書很感興趣,再不知道王府里是否有另外兩冊的情況下,能答應出借已經算得上很大方了。
雖然蘇景夜還在為趙銘只肯出借不肯相送的小氣有些無言以對,但從人情世故的道理上來講,他對於趙銘的決定也沒話可說。
「借書一事倒是不急,只是若是本王日後還有什麼需要趙大人相助的地方,趙大人不要再像昨日那般,百般推脫就好。」
蘇景夜把手上的茶杯放到旁邊的桌子上,眼神不自主的往書架上瞟了一眼,隨後又倫分手故旁邊一排的木頭架子,直看的趙銘渾身泛起雞皮疙瘩,就擔心他心裡有什麼盤算。
「這――」趙銘咧著嘴巴賠笑,頭頂已經悄悄地冒出了虛汗,兩隻手不停地來回摩擦,看著神情特別勉強。
「這自然是應當的,只要不違反律法,又是陛下允許的事情下官定當盡力協助王爺。」這話聽著氣息微弱,磕磕盼盼,一聽就知道心裡肯定有鬼。
反正只要先搪塞過去就好,又沒有要求本官列什麼字據,這地方一共也就本官與王爺兩個人知曉而已,就算日後想反悔,也可以謊稱是自己忘記了。
趙銘在心裡如是想著,微低下去的面孔,悄悄地浮現出了掩藏奸計的表情,身子也因為過於興奮,開始微微的顫抖。
這般子鳴得意了半天,趙銘一直沒抬起頭來,蘇景夜嘴角一抽,只要一看趙銘這副樣子,就算不問,也能大致想的出他心裡在打算些什麼。
只要有好事一定第一個往前湊,而有可能危及自己的事情,則是能有多遠躲多遠,這雖是朝廷那麼多官員中普遍的現象,但在趙銘的身上卻是更加體現的酣暢淋漓。
正是因為對他這般的了解,所以蘇景夜也沒打算怎樣的為難他或是逼迫答應,但她心裡還是有些憋悶的端起茶杯,試圖用不甚清冽的茶水澆熄心中的怒氣。
「今日的這番話,還請趙大人一定記住,否則只怕下次無人再肯幫忙。」蘇景夜翹著二郎腿有一下沒一下的滑動著杯蓋,蓋子拂過杯中的茶湯,緩緩地盪起清澈的漣漪。
「是是是。」趙銘臉上的表情僵硬了一瞬間,傻乎乎的連連點頭。
「俗話說槍打出頭鳥,趙大人今日審問的第一個人是誰,這關係著你對那些被關在衙門裡的官員們的態度是怎麼樣。」
「根據我們平時上早朝和外界傳聞的所聽所聞,大致能猜得出誰與誰的關係好,誰和誰可能至交。」蘇景夜閉著眼睛依舊沒有停下,手上的動作,右手的食指還在悄悄的沿著杯沿摩挲。
趙銘看他似乎是動了真,悄悄的後退了兩步,坐在離蘇景夜最近的位置上,儘量不發出一點聲響,以免打擾了他的思考。
「但除去這明面上的還有許多暗藏在線下的交流,我們未曾得知,趙大人最需要防備的也是這些。」
「王爺所言極是。」趙銘一開始只是覺得自己不能擅自行動,一聽到蘇景夜的這番解釋後,才終於明白了自己心中的那麼不詳的預感究竟是怎麼回事。
靠著這些主客座位的左邊就是趙銘的書桌,趙銘只需要將身子往後傾,右手一伸,便連忙從旁邊的書桌上拿了紙筆過來記錄。
蘇景夜說到一半,忽然放下了手中的杯蓋,蓋子落在茶杯上,發出了清脆的一聲碰撞聲,他猛然間睜開眼,眼神中充滿了玩味的意味。
趙銘給他這個動作嚇了一跳,還以為自己拿紙的聲響太大吵到了他,而一看他的神情,似乎又並不是這個意思。
「若本王沒有記錯的話,趙大人昨日可是特意去醉仙樓把李大人帶了回來,不知道李大人現在可還在衙門之中。」蘇景夜彎起嘴角,視線雖然並沒有望向趙銘,但依然讓他感覺自己如坐針氈。
「審問還沒有開始,與這件事有關的所有人員一律需要經過審問,李大人雖說也算得上是朝廷中的一位重臣,但下官也沒有這麼大的臉面擅自放了他。」趙銘沉默無聲地低下頭,假裝寫字,以掩飾自己內心的緊張。
「那便好辦了,趙大人的第一人選,當屬李大人最佳。」蘇景夜一笑,這才將杯子打開,第一次喝了茶。趙銘無意間瞥見,氣的他眉間一跳,很想問問他方才的那番舉動豈不是閒的無聊。
「這恐怕不太妥當吧,卻不說李大人的品階如此之高,就是論官聲和人品,也不敢當第一個出來啊。」趙銘抬起袖子,悄無聲息地他去自己額角流下來的一滴冷汗。
「正是因為李大人在朝中受百官愛戴,才更應當讓他以身作則。」蘇景夜臉上的表情看著格外的正氣凜然,但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控制嘴角的抽搐有多辛苦。
「有他在這,可以為其他需要審問的官員做榜樣,更何況李大人那般好的性子,也定不會記趙大人的仇。」
「好似有些道理,」趙銘手下的毛筆一頓,在心裡悄悄的喃喃著這幾個字,一時間竟然想不出有什麼不對。
「何況還有最重要的一點,趙大人不是說,怕品階太小的官員對你日後暗箱操作嗎,趙大人可是個貨真價實的正二品尚書,足以為趙大人撐這個場面了。」
「這個,說起來倒也沒錯。」趙銘的心思明顯有些動搖,蘇景夜看時機差不多,便主動抽身離開,打算留給他自己好好思考。
「本王言盡於此,這個提議再加上之前的勸告,趙大人若是聽得進去,此次必當化險為夷。至於趙大人會不會如此去做?就不關本王的事了,本王就先去衙門牢房裡看看情況。」
「好,王爺慢走,恭送王爺。」趙銘癟著嘴巴,垂下眼眸思索,條件反射的行過禮後,才發現蘇景夜在話音消失的那一刻,也不見了蹤影。
「王爺怎麼走的這麼快,本來還有事要告訴王爺的,一時緊張,光顧著問方法,倒忘了把那件事也說出來了。」
趙銘丟下毛筆,毛筆滾落在紙上,渲染出了一大片墨跡,完美的覆蓋了他先前難得寫下的幾個字。
「算了,反正也不是什麼要緊的事,要對付李大人也不是一時半刻的功夫,這事還是等日後再說吧。」
王府里,蘇景夜離開之後的片刻功夫,江琉玉也緊接著起床。江琉玉睜開眼睛的一瞬間,小雲也把窗子支了起來。
向陽的那面窗子打開,一大束刺眼的陽光便從外面透了進來,盡數打在江琉玉的床前,燦爛的讓她幾乎想在暈睡過去。
「原來已經是早上了,小雲,現在是什麼時辰?」江琉玉伸出右手覆蓋在兩隻眼睛上,過了好一陣功夫才勉強適應了這樣強烈的光線。「商山客可醒來了嗎?」
就在江琉玉說話的功夫,綠珠和禾綠也推門進來。江琉玉一愣,還以為今天是發生了什麼大事,居然用得著她們三個人一同過來伺候自己梳洗。
正在心裡盤算著怎樣躲避那樣繁雜的王妃服飾時,綠珠和禾綠只是幫忙把梳洗用的兩個水盆放下,便招呼了其他幾個侍女進屋來打掃。
江琉玉和蘇景夜的臥房一共有三個小隔間,最最左邊的負責放置一張軟榻和圓桌,中間隔間正對著大門,用於密友待客,而放置休息的臥床,則是在第三個隔間的珠簾後。
綠珠和禾綠這麼大早進來,就是為了叫下人將臥房另外兩間隔間大掃除一遍,至於裡面臥床的隔間,還得等江琉玉收拾完了之後再行處理。
「回王妃的話,現在已經是卯時了,」小雲一面回答,一面從前面的木頭架子上去了,水盆過來。
江琉玉坐在床邊,翻著白眼扳著手指頭計算時辰,再結合外面陽光的程度,可以推算得出今日是她醒得最早的一次。
「王妃還不好好的收拾一下,倘若商小姐醒了看見,豈不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