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事端平靜了之後,這條街上就又恢復了往昔的繁華,即使在夜幕即將到來的這段時間,也依然有著不少人來回走動,叫賣攤販。
蘇景夜和江琉玉飛奔似的沖回城裡,二人心中都心急如焚。看著他突然跳下馬車,江琉玉心裡不由得一慌,「你幹什麼去?」
「這後面的事情非常複雜,已經不是你能夠插手的地步了。你回去了之後派人通知石正直,叫他到孔大人的府邸與我們一同商量,你就只需要和石夫人安靜的呆在府上,注意保護自己就好。」
馬車的踏板雖說有些高,蘇景夜仗著自己身手敏捷,用手掌撐在踏板上一躍而下,街上如此繁複的情況他也敢如此,幸好未曾受過半點損傷,叫江琉玉為他懸著的心只停在了半空。
輕盈的落地了之後,蘇景夜便對馬夫如此吩咐,同時一掌拍在馬屁股上,完全沒給江琉玉反悔的餘地。「你把王妃送回王府,尤其要注意路上安全。」
江琉玉也知道自己能力有限,在此時硬要跟上去,反而可能幫倒忙,就算蘇景夜不這麼做,她自己也不會拒絕的。即使心中再有憤憤不平,在這特殊情況也只能認清現狀壓下去。
「是,駕!」馬夫是亡府里的老人了,他趕著應下一聲,還沒來得及把稱呼說完,兩匹拉車的馬便飛也似的向前跑遠了,馬夫便只能收回注意專心御馬。
江琉玉難免有些擔心憂愁焦慮,一時間百感交集,只能挑來後車帘子,遠遠的看著蘇景夜的身形在人群間穿梭,最後消失在牆角後。
在路上隨便叫了一輛馬車送到孔府,蘇景夜身上沒帶夠銀子,就想報出名頭,讓車夫回王府去領,那個拉車的大伯也是個傻的,居然不認得景王府的標記,非纏著要要。
二人就這麼在孔府的大門口吵嚷起來,蘇景夜沒有辦法,也不想和他繼續浪費時間,就只能暫時拿腰間時常佩戴的玉佩做抵押,馬夫得了玉佩,心滿意足的走了。
蘇景夜頓時覺得無比心累,收拾好了心情,幾下敲開孔府的門,又是無毫過來開的門。原來他一直都在門口坐著,門外發生了什麼事情,他都聽得一清二楚。
「既然如此,你為何不能早點出來替本王解圍,卻要在這裡靜靜地等到現在。或者你不承認自己聽見了也無所謂,至少本王心中也不至於如此尷尬。」
蘇景夜低著頭和無毫面面相對,但瞧著無毫臉上這無比無辜的表情,蘇景夜又覺得自己剛才這一番話都是無用功。
「我們大人說了,凡是跟銀子扯上的關係,讓我們能有多遠躲多遠。今日是沒有辦法,小人只能在門後守候,想躲也躲不到別的地方。既然如此,便只能將大門緊閉,又怎麼會主動找上門去?」
無毫說的格外理直氣壯,在他的腦中只要是孔侑說的話,那都是至理名言。蘇景夜臉上的肌肉不自覺的抽搐了兩下,要真實問起來,孔侑的這番道理說的倒也沒錯。
「罷了,本王也沒功夫再在這裡和你扯皮,快去裡面通知孔大人,就說本王有要事與他相商。」
蘇景夜閉著眼睛擺了擺手,說著就要跨門進去,無毫把大門打開了一個角度,自己再悠哉地坐在門檻上,完全沒有動彈的意思。
「對不住了王爺,我們大人今日有約,早早的出去了。」
「出去了?那你剛才為什麼不早說?」蘇景夜瞪大了眼睛,一副難以置信的樣子。無毫則挑著眉毛攤開了兩手,「只是小的,也不知道王爺這次過來是要找誰呀。」
「本王除了找你家大人,難道還可能過來找你嗎?」蘇景夜苦笑著和他調侃一句,卻見無毫十分認真地歪著腦袋,「倒也不是不可能啊。」
「唉,」蘇景夜感嘆一句,本想就走,但當時和江琉玉約定好了,叫石正直到孔府這邊相商,要是現在離開是怕會與他錯過。
無奈之下,蘇景夜也和無毫一樣,毫無形象地坐在孔府高高的門檻上。反正就算進去了之後,以孔府如此稀少的僕從,恐怕也沒有幾個人能反應過來招待。
孔府倒是借了曾經包府的光。包府輝煌之日,門庭若市,想來拜訪拉關係的人無數,才能有資格建成如此高的門檻,只是這門檻留到現在到成了蘇景夜和無毫在這大門下好乘涼的好坐處。
「那你可知道,你家大人應邀去了何處嗎?」蘇景夜兩隻手撐在膝蓋上,廢了好大的勁,才努力把因為焦慮而不斷抖動的雙腿壓下去。
「知道,就是城裡最有名的醉仙樓。當時我們看到這名字的時候就挺不敢相信的,居然有人非這麼大功夫請我們大人去吃那麼貴的酒席。」
「要不是怕我跟去了之後讓大人丟臉,我也很想去見見世面,不過我也勸了大人一定給我帶些點心回來,想必今晚就可以大飽口福了。」
無毫說著,還情不自禁的舔了下嘴唇。蘇景夜緩緩的抬起下巴,若有所思。
按理說最輝煌惹眼的地方永遠是非最多,但這醉仙樓在京城裡開了這許多年,漸漸提升為一流知名的大酒樓,卻十分幸運的沒有跟任何人事扯上關係。
自從上次的五石散的事情平息了之後,蘇景夜順著蛛絲馬跡別過去,竟然有上好幾條不顯眼的線索,都指向醉仙樓,他便在心裡留了個疑惑。
利用前些日子皇宮冊封大典的時間,蘇景夜派人悄悄前往醉仙樓打聽,倒還真有些有意思的發現。
而邀請孔侑到醉仙樓里吃飯,也是為了這一份試探,試探發現是否屬實,試探李文松是否插手。
蘇景夜抬頭望天,天邊的夕陽已經渲染了大片的七彩晚霞。晚霞變得愈發紅艷深沉,夕陽也漸漸地落入了西山的懷抱,看著似乎已經到了該用晚膳的時間。
只是片刻的功夫,蘇景夜都等得心急如焚,他站起來往外張望了好幾次,也都是失望而終。
身旁的無毫早就不知在什麼時候偷偷的跑到牆角逗弄跳蟲,而蘇景夜也終於在耐心全部耗盡之前,等到了石正直。
石正直急匆匆的從車上下來,蘇景夜也熱情地迎過去,二人差點迎面相撞。石正直憑藉這個塊頭大的優勢,率先穩住了身形,並一把抓住蘇景夜的雙臂。
「情況究竟怎麼樣了?孔大人怎麼說?這個姑娘可還健在嗎?」
也不怪石正直為何如此性急,早在兩天前,他便聽向繁花把商家和孔家的事事非非都講述了一遍,格外正直的石正直也對這二人的事情感到了深深的惋惜。
「我也不知道,孔大人不在府上,我是怕錯過了和你的約定,才一直守在這裡,現在就只能靠你我二人好好的商討一番了。」
蘇景夜和石正直認識的時間長,二人說話時也常常不分禮節,隨意的你我相稱。蘇景夜被他的這一巴掌給握的頭腦發昏,廢了好些力氣才終於反應過來,忙著把他拽進孔府。
「可就算他不在府上,也應該派人去通知他才是。不管這外面是什麼樣的宴會,只要不是陪著陛下,這麼大的事情怎麼好不通知他呢?」
石正直一面順著蘇景夜的意思進門,一面不住地嘮叨,無毫緊接著二人的身後把鉚釘大門重新關死。
「要是平常地方也就算了,你可知那裡是哪裡?醉仙樓。」蘇景夜說的一臉深沉,叫石正直也堵住了胸口所有想要溢出來的話。
「只是醉仙樓這個地方,我們都要好生小心了,更何況還有商家小姐被人綁架這一事,還沒有著落。」
無毫在後面關門,整個諾大的孔府也沒有幾個下人經過。很少人打理的草坪花園,只這一個月左右的工夫,就長出了許多雜草,密密麻麻的,從石頭路邊上延伸進來,襯著四周環境更加幽靜。
石正直和蘇景夜從這雜草叢生的石子路往後院走,對這如此幽靜的四周,既覺得放心,也擔心隔牆有耳。
「你說孔大人心系商家小姐的事,也就我們這幾家人知曉而已,不過此事也並不是什麼秘密,只要有心人稍一調查就能查得出來。」
「但這種關於人家家事內帷的事,一般人也不會隨意插手,能對商家與孔家關係如此關心的,你覺得能有誰?」
蘇景夜一路和石正直解釋,一路也關心這四周的狀況。對於蘇景夜的調查,石正直也有所耳聞,因此在他的提醒下,石正直也是順理成章地想到了同一層面。
「更何況,醉仙樓也是那個人的產業,這兩者碰撞到一處,你覺得邀請孔侑出去的,還能有不二人選嗎?」
「所以你覺得,我會在如此險峻的條件下逆風而行嗎,恐怕不笑掉那人的大牙都已足夠了。再加上我相信,孔大人在面對如此特殊的情況,心中應該也有自己的一派解決方式,咱們還是不要過去搗亂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