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隔許久,我確實是記不太清了。」面對李娘子這般深意的目光,李文松沒有絲毫的反省,反而視若無睹。
「官人貴人事忙,一日龍在天,凡土腳下泥,自然不會記這當初糟糠之妻入門的原因,但於我,卻是掛念了一輩子。」
李娘子苦笑了一聲,收回目光,轉過頭像是為了隱藏心中的某些情緒。
正在惆悵之際,她放在桌上的左手忽然落入一個溫暖的手掌心中,李娘子十分好奇地看過去,李文松卻又極快的把手收了回來。
「若對於男子,又該如何?」
李娘子現在是完全搞不清楚李文松如此所作所為的目的究竟為何,靜靜的把左手放了下來,藏在了披風之中。
「方法一樣,只是程度不同。世間男子太多重利忘義,且有如饕餮一般,毫無滿足之時,必當奪盡天下最好的東西,也尚有不足之處。」
「我與你詢問對策,不是叫你與我分析。」也是因為李娘子如此直白的講出了事實,讓李文松面子上有些掛不住,即使兩邊沒有什麼人在,李文松依然忍不住喝斥。
「官人想要知道法子,卻連這些時候也等不了嗎?」李文松自嘲地哼出一聲,也不願再慣著李文松的臭毛病,拽著披風站了起來。
幾步走回到自己的床邊,李娘子還特意將臥室隔間的這道珠簾放了下來,與李文松隔著帘子說話。
「世間君子多是偽君子,心中所好,無非權、勢、錢、色,就是心中自認清高,也必有一樣是他無法割捨的東西。」
「倘若有一種人,四樣中已得了三樣,那便可用最後一樣誘惑,也是能凱旋之法。」李娘子說罷了,撩起了床上的被子,將整個人藏了進去。
李文松走到了珠簾面前,借著朦朧的阻擋,看著李娘子的身影。「緣何世人常說婦人之見,在你的眼中便是如此看待本官的嗎?」
「我說的都只是實話,又並不單指大人一人,大人何必對號入座。」李娘子聽到李文松的聲音,身上不由自主的一抖,而後心中變沉了下來。
「這世間多有眼盲心瞎之人,你不懂的,我也不會怪你,能懂本官的,也不會是你。」李文松毫無波瀾的扔下這句話,便推門離開了。
李娘子的奶娘聽到沒有動靜了,隨後、進來,就看到珠簾放下,李娘子在床上已經睡熟了。
次日清晨一下了早朝孔侑也沒有其他不好的習慣,徑直回了自己的府上。府上的下人不多,昨日給李文鬆開門的小廝。亦是在孔侑身旁伺候筆墨的書童。
「大人,昨日有位姓李的大人過來拜訪,也不知是什麼事,我告訴他大人不在,他就回去了。」小廝的名字叫做無毫,無毫之筆,不過是個徒有其表的空架子。
這個小廝算是侏儒出身,因自幼生活的不好,小時候一場大病,有些將腦子燒壞了,如今這般大的年紀,心智還如孩童一般的調皮。
不過好在他生性心竅齊全,不至於傻,孔侑念在他十分忠心的份上,便著意提拔了他在自己身邊。
什麼事該說什麼事不該說,無毫一向做的不錯,再加上別人以為他是傻子,也不會心生防備,倒便利了孔侑派他出去辦的各種事。
「不過昨日他一聽說大人去的是醉仙樓,臉色瞬間就變了,他恐怕是個小官,吃不起醉仙樓的酒菜,大人下次若是有機會再去,不妨垂憐一下這位大人,帶他一同過去。」
「姓李的大人,醉仙樓?」孔侑正在翻找著歷朝歷代各種設計圖樣的冊子,並把其中的各處要點挨個記載下來,無毫在旁邊負責磨墨狀似無意的說出這番話,叫孔侑不由的察覺到什麼。
「對呀,那麼大晚上的過來邀請大人,如果不是因為吃不起而自慚形穢,難不成還能在當時那麼晚的時候定下位子,只是怨憤大人提早被人邀請走了嗎?」
醉仙樓雖然並不是多麼奢靡的地方,但在京城中也是極富盛名,要想隨心所欲地定下房間還真不是那麼容易,而且聽說這樓背後還有一個惹不起的人物。
但是今天一聽無毫的話,倒讓孔侑覺得有些恍然大悟。孔侑提著筆的手只稍微頓了一瞬間,隨即又笑開了。
「且不說這些,那位大人可還提過他會再來嗎?」
「這個,小的就不太記得了。」無毫停下手上的動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聽著孔侑的疑問,倒是提醒了他一件事。
「不過今天大人才回來,外面就送了一張帖子。在大門那裡敲了半天,要不是我過去把人給罵走,他還要在吵鬧上許久,」無毫一面說,一面把懷裡的東西取出來。
「不過那人在走之前給我塞了一張帖子,估計又是哪位想要巴結大人的大官,大人現在還真是引人注目呢。」
孔侑聽的心上一囧,也沒有這個高興提醒無毫的成語用錯了,不過在少看過帖子上的內容之後,他反倒覺得不識字的無毫所言不虛。
紙上寫著,有一個人想要邀請孔侑出去,並派了專門的馬車在他的府院門口等候,直到等到她答應出門為止。
孔侑升任為禮部尚書之後,這兩天府里一直忙著把東西搬到新的府邸去,這一條街都因此吵鬧無比,無數人注意著孔府的動向。
這麼一輛顯眼的馬車停在門口,只會格外引人注意,若是給不知內中其事的人看在眼裡指不定會在市井中編排出什麼瞎話。
如此說來,這張帖子的目的就是逼上梁山。孔侑毫不在意的笑了笑,把貼子轉交給無毫,「這個東西沒用了,隨你處置吧。」
「我就說沒什麼要緊的,看這帖子畫的這麼丑,誰要理他呀,只有扔到後廚里,說不定還能助上一把火,燒頓飯出來。」
無毫說話有時讓人覺得格外解氣,孔侑這時才開心地笑出聲,自己動手把記錄在冊的東西好好的收拾起來,鎖在抽屜里,並俯下身整理了下身上的玉佩裝飾,吩咐道。
「一會兒本官出去一趟,你且在院子裡好好看家,莫叫其他人踏進這裡。」
「大人這回也不願意帶我一同過去嗎,果然還是嫌棄小的太笨了嗎?」無毫有些落寞的低下頭,以他的身子若是再多彎腰下去幾寸,只怕都沒有桌上的筆架子高了。
孔侑拿他沒辦法,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雖腦筋不太好,但心智齊全,我又為何要嫌棄你。只是這外面太混亂,本官希望你能維持一顆赤子之心,不要被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污染。」
「說起來,有時本官還挺羨慕你這不知事的性子,都說讀書識禮,但知道的東西多了也心也就大了,反倒不如孩童時的天真無邪。」
朋友發自真心的羨慕,無毫根本不能理解。不過關於孔侑曾經的一切過往和心中所想,他還是能猜到幾分,當即來了性子一把抓著孔侑的袖子。
「那要是這樣的話,等大人成功迎娶了奶奶進門,我們就回山里去吧。」
這話說起來簡單,但其中的許多彎彎繞,並不是他這麼輕描淡寫可以帶過的。朋友把自己的袖子抽了回來,眼神突然空洞,像是透過無毫看向了別處。
「這原是她當初執意如此,本官又能有何辦法?」說著,孔侑更是覺得自己與無毫解釋完全是白費功夫,在出門之前,特意擺出了在外人面前的冷臉。
「時候不早了,我先出去,若是到了晚膳的時候還沒有回來,你可還記得御史台石大人的府邸,找機會偷偷告訴他去,就說我去赴李文松的宴會,至今未歸。」
不就是昨天那個小氣的大人嗎,連我他都說不過,以大人的口才,怎麼會被他拌在那裡。無毫可是不敢相信的搖搖頭,隨後揮著手應下。
「大人放心吧,我一定叫他們好好準備,等你回來吃飯。」
門外的是一輛和向來崇尚簡樸的孔府氣質相同的馬車,只是上面的標記卻完全不同,要是給有心人瞧見,定能一眼發現。
孔侑才走到馬車的跟前,坐在前面板上的馬夫就搬了搬凳下來,載著孔侑一路向北。孔侑盛少出門,也不知對著外面的景物是否能記得住。
車廂里還有另一個小廝在,瞧見孔侑悄悄地透過車簾的縫隙往外偷看,卻並沒有打開,就沒有出來阻止。
「你家大人可說過要送我去什麼地方嗎?」孔侑收回了目光,突然詢問,把那小廝差點嚇一大跳,小廝平穩了自己的心緒,堅決閉口不言。
「我們大人說了,若是提前告訴孔大人就沒有意義了,還情孔大人耐心等候片刻,等到了地方,小的自然會帶您去見我家大人。」
「果真如此?」孔侑彎了彎嘴角,一副明顯不會相信的表情,兩眼一錯不錯地盯著小廝,只把這個小廝看的渾身發麻。
「這可是在京城,天子腳下,你家大人又不是綁架,而我也不會半路脫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