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霆慢慢的把腳放下來,然後一臉意味不明地盯著馬夫。馬夫被他看的渾身發毛,握著馬鞭的手都一陣發冷。。
「本官問你,你可確實是李大人的人??」
不知顧霆又想出了什麼么蛾子,面對著他滿眼審視的目光,馬夫心裡一片無奈,還得陪著笑臉回答,「回大人的話,小的確實是李家的馬夫。」
「那你可知道李大人進宮是為了什麼?」
其實這句顧霆只是隨口一問,但聽在馬夫心裡卻是有些發虛,總擔心他是不是看穿了什麼。「這主人家的事,我們做下人的怎麼能知道,大人若是對我們家老爺心存疑慮,不妨等晚上再來詢問。」
「這倒算了,最近世道不太平,本官可不想晚上出來,被一群瘋子圍堵。」顧霆連連擺手,然後向四周張望一眼,神秘兮兮的向馬夫湊過去。
「其實本官只是隨便驗證一下,方才李大人說背後有人跟蹤本官,你也替本官瞧瞧,現在還有人跟著嗎?」
「小的眼拙,倒是看不出什麼,不過既然我家老爺說有,那必定是有了。要是有人存心跟蹤大人,想必也不會那麼輕易放棄。」
顧霆的囉嗦,差點讓馬夫臉上的笑容維持不住。馬夫這句話其實只是想勸顧霆趕緊上車,結果卻讓他產生了另一種想法。
「所言甚是你,我都看不出有人想必這後面的一定是一位武林高手。」顧霆連連點頭稱是,「既然如此,那我們就快走吧。一會兒你在外面架滿的時候,記得多往一些道路曲折的街道走,說不定能把人甩掉。」
「大人放心。」看到他終於坐上車了,馬夫也算鬆了口氣。
而宮門口的小太監瞧見馬車走了,心想著自己兩條腿,如何能追的上馬的速度,便著意留心了下馬車的模樣和馬車走的方向,然後腳不沾地的跑回去稟告蘇景夜。
倘若這後面的人會武功,想必在這京城裡怎麼走也甩不掉他。而且這座在馬車上目標豈不是更加顯眼。顧霆上車後,閉上眼就開始盤算。
保險起見,還不如背著馬夫半路跳車,這樣瞞著兩方人的眼,神不知鬼不覺。
馬夫還不知道他心裡的盤算已經和李文松的計劃大相逕庭,只是聽著命令,乖乖的往與朱雀大街方向並行的長樂街上走。
長樂街上主打一些民間小吃,每隔個兩三個店鋪旁邊就會出現一條胡同小巷,因此,白日裡此處的人流最多。長樂街的正中央被一條細長的古玩街截斷,穿過古玩街的長樂街就不再筆直延伸,而是開始變得歪七扭八。
顧霆坐在車上挑開門帘,看著馬車經過古玩街的位置。馬車的後壁上有一兩處活栓,專門用來方便人放行李,顧霆瞅準時機,悄悄的把活閂打開,從這條小縫跳出去。
由於肢體僵硬,顧霆跳下馬車後站不住腳,十分狼狽的在地上滾了兩下。可憐顧霆現在好歹也算半百的年紀,這會還要吃這樣的苦,哀怨的同時,不禁後悔自己做事太不周到。
為了不叫馬車夫和跟蹤他的人發現,顧霆乾脆就著滾下來的姿勢趴在牆角等了一會兒。
大街上的人來人往,各自手上有無數事情要忙,根本不會有人在意到顧霆。顧霆拿眼偷瞧著馬車走遠,才爬起來拍拍身上的灰。
這一拍倒是湊巧,李文松方才塞在他袖子裡的紙包順勢落下,掉在了旁邊一家古董店門前的攤布上。但顧霆卻絲毫沒有注意,還欲蓋彌彰的帶了頂斗笠在頭上,然後偷偷的找路跑回顧府。
一會兒功夫,這家古玩店裡便走出一個小廝打扮的人。此人名叫阿古,今日是奉自家公子的命令出來打探街上的情況,好判斷最近京城裡鬧出的事到底有多棘手。
不過他來的不是地方,這兩條街上都是些普通民眾,何人有多餘的閒錢去嘗試些新奇東西,因此阿谷在古玩街上問了一路都沒得到什麼消息。
才出了店門,阿古一低頭,便瞧見了攤布上的紙包。暗紅色的攤布上儘是些漆黑烏青的古董,這亮黃色的紙包便變的格外顯眼。
「掌柜的,你家賣古董,也一道賣去蟲藥嗎?」阿古看的稀奇蹲下身,把紙包撿起來,扭頭就和掌柜的開玩笑。
這掌柜的也隨和,走到門口與他笑罵,「你這小子胡說什麼呢,怕不是哪個人掉在這的。你要是想要,就帶回去用吧。」
「我們府上最是乾淨,哪裡用得著殺蟲,」阿古呵呵一樂,還沒說完,就聽得身後有人喚他。
「阿古,叫你去問東西,怎麼這麼久還不回來?」
聞聲看去,只見兩條街道交叉的街頭上,站著一位一身青衣,烏髮高束,面容俊秀的高挑男子。
男子一路走來,便有微風輕輕吹動他的衣擺。與周圍忙碌的俗人一比,更襯的他整個人氣質出塵。
掌柜的也認識他,垂手打了聲招呼,「林公子好。」
走來的男子姓林,原名千羽,因名中的羽字與當今皇帝犯了名諱,便改名為林千語,是禮部尚書包大人的嫡親侄子。
「掌柜的客氣,我們今日前來多有打擾,耽誤掌柜的做生意了。」
林公子的話,讓掌柜的簡直受寵若驚,連連擺手,「幾句話的功夫,沒什麼事。」
「公子你看,我撿到了一樣東西。」阿古舉著東西打斷了他二人的說話,林千語歉意的向掌柜的一點頭,便同他一起往回走。
林千語從他手上把紙包接過,放在鼻尖上嗅了嗅,忽然想到了什麼,一臉凝重的看著阿古。「你這是哪來的?」
「小的是在方才那家古玩店門口撿到的。」阿古看他一臉嚴肅,不由得心裡緊張,毫不隱瞞的把當時的情況告訴了他。
「這東西聞著味道怪怪的,著實蹊蹺。」林千語沉吟一句,轉頭對阿古吩咐道,「這東西有些古怪,你記得千萬不要對外胡說,暫且先找人看看是什麼,再做定論。」
「是,公子。」阿古也知道自己有些難保守秘密,所以林千語才會特意警告一句,便在心裡暗自下定決心,保證這次誰也不告訴。
再說宮裡那小太監跑回去稟告蘇景夜之後,蘇景夜讓他退下,自己一個人在御花園裡散步,猶豫著要不要把事情經過告訴蘇羽天。
當初蘇羽天對雲昭儀可謂是一往情深,寵冠六宮,就算對她的寵愛大部分是想要獲得顧尚書相助,可未必就對她沒有半點真心。
現在如果乍然得知雲昭儀與他五石散牽連的話,萬一顧念舊情,對她網開一面。更何況蘇羽天准許自己在後宮中調查,可也未必會准許自己到后妃宮殿中暗自查訪,只怕後面反而會怪罪到自己頭上。
而若是隱瞞不報的話,以後事情鬧大了,最後的罪責,還是在自己頭上。不然怎麼說伴君如伴虎,就這樣一件小事,便足以讓蘇景夜兩方為難。
正在躊躇之際,蘇景夜站在花圃旁邊發著呆,迎面碰上了從皇后寢宮回來的蘇羽天。
「你不去查案,呆在這裡做什麼?莫非遇到了什麼瓶頸?」
蘇景夜正在出神,被他嚇了一跳,猛一抬頭,聞見了從蘇羽天身上飄來的淡淡藥香。「陛下,方才是去看望皇后娘娘了?皇嫂的身體可好些?」
「勞你掛心,好多了。」提到皇后,蘇羽天對他審視的目光便收斂了不少,然而換上對妻子的擔憂。「都是那起子不長眼的下人,沒事把朝政上的事告訴了她,還得問荊心中鬱結,只怕非得最後事了了,才能完全好起來。」
元問荊原是江湖女子,不知何緣故和蘇羽天遇見,入了當時的慎王府之後,失去了自由,整個人便一直鬱鬱寡歡。多虧了蘇羽天只把她放在心尖上,一直小心調理,才讓身體漸漸好起來。
後來蘇羽天登基時,朝廷諸位大臣因嫌棄元問荊出身低微,屢屢勸諫阻止,最後還是蘇睿文親自下旨,才讓她順利當上了皇后。
「皇嫂吉人自有天相,又有陛下的福澤庇佑,定會痊癒。」蘇景夜只是順勢誇獎幾句,但這和他性子完全難以沾邊的話,叫蘇羽天不禁警惕起來。
「你在這等朕,到底是為了什麼事?」
看見他一臉詢問的顏色,蘇景夜張了張口,忽然又閉上嘴巴,「此事有些小麻煩,還請陛下移步說話。」
「小權子,回宮。」蘇羽天點點頭,率著身後一長隊太監宮女,叫蘇景夜跟在身邊一起走。
回到寢殿的書房內,小權子十分熟絡的屏退下人,並親自把守門窗。
「現在可以說了吧。」蘇羽天坐在主位上,一邊翻看奏摺,一邊等他講話。蘇景夜看了一眼,確認無虞之後,恭恭敬敬地對他鞠躬行禮,方才開口。
「陛下要我調查之事,微臣已發現了一處可疑之處,只是不知陛下能否狠得下這個心,按律處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