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 「以理服人」(上)

  第262章 「以理服人」(上)

  一小隊士兵將吃飽喝足的阿莎帶到了堤道的最北頭,一名替她打開了鐐銬,另一名則將原屬於她的武器遞迴她手裡。

  「快去快回。」為首的軍官丟下這句話,帶著下屬們轉身回了營地。

  阿莎沒有回答,她將匕首插進夾克,將短柄斧別到肩帶上,揉了揉手腕,活動了下雙腳,甚至原地蹦跳了一下,想找回身體不受限制的感覺。

  然後,她回頭用複雜的目光看了眼身後——兩千贈地軍和數百名白港士兵的聯合軍營算不上大得驚人,但對人煙稀少的鐵群島而言,也是十分可觀的一支軍力了。

  那支由一名守夜人率領,來自贈地的「軍隊」很奇怪。阿莎可以百分百肯定:這幫農民中的大部分從未接受過任何訓練,純粹就是生活條件險惡而養成的好體力,有些甚至連武器該怎麼握都不清楚。

  話雖如此,但他們整體上卻又表現出對戰術和指揮的較高執行能力:無論是包圍深林堡卻留出南方缺口,還是在翌日清晨後發先至奔到海邊阻截自己退路,乃至奪回深林堡後連續數日快而不亂的行軍,一直到抵達目的地後的紮營、警戒和巡邏,都做得像模像樣……若不真刀真槍干一場或是走進軍營仔細看,外人只會以為這是哪支精銳之師。

  這與阿莎經驗的反差與不合理,讓軍事素養匱乏的海怪之女摸不著頭腦。

  ……

  想不通的事情就不去想,至少現在她拿回了武器,也短暫地重獲了自由。如果有得選,比起勸降來她更願意拿匕首去捅穿那個該死守夜人的心臟,可惜這傢伙並沒有親自送她到堤道盡頭來;她也考慮過說服卡林灣內的鐵民們向北突圍逃回海邊,但鑑於自己放棄深林堡決定的後果,外加身後這支贈地軍隊的數量和表現,自己沒有成功的機會。

  沒辦法了,看在那五十三個兄弟的安全份上,她只能屈辱地按敵人說的做。

  熱身完畢,她邁開長腿向南面那座小小的要塞走去。在阿莎面前的是通往卡林灣的一小段堤道,這座卡住瓶頸之澤的要塞處在濕地的最北端,沼澤在它的南面險惡無比,向北則漸漸開始變干——在幾百米的距離內從水潭過渡到濕泥灘,再幾百米後則最終完全化作堅實的土地。

  空氣潮濕沉重,沼澤在卡林灣北面威脅降低的同時,堤道也沒人費心去加高維護,不仔細看根本分辨不出它與周圍泥濘的區別。阿莎小心翼翼地擇路而行,踩著北境大軍數月前南下時鋪設的原木和木板,向那三座塔樓走去。

  她很快接近了要塞,千百年前古卡林灣的高牆聳立處,如今只剩四散的黑色玄武岩石塊。它們每塊都大得要一百個人才能推動,有的深險在沼地泥濘里只露一角;有的則像諸神遺棄的積木般到處傾頹,開裂粉碎,上頭爬滿青苔。

  卡林灣僅剩的三座防禦塔樓中,一座傾斜得仿佛隨時可能倒塌;一座如長矛直刺雲霄,只是少了矛尖;最後一座寬闊周正,卻有棵扭曲的樹從它北面石牆的縫隙間擠了出來。在這座古老城堡的廢墟上唯一飄揚的是黑底金色海怪旗,這本該給她一些安慰,但不知為何——實際上卻一點都沒有。

  對於一個戰士而言,「敗局已定」的絕望,比死亡還讓人難受。

  路上有屍體,鐵民剛剛從熱浪河登陸奇襲拿下卡林灣時,白港伯爵曾派兵嘗試奪回,但當時維克塔利昂·葛雷喬伊正率領鐵艦隊大量船員坐鎮於此,曼德勒家的軍隊毫無懸念地扔下幾十條命後無功而返。屍體中有人也有馬,正在腐爛變綠、表面爬滿蛆蟲,稍稍遠離堤道些的地方有兩具已經深陷在淤泥中只剩臉和指頭露出,可以想像——必然還有一部分已經徹底被沼澤吞沒。千百年過去,頸澤恐怕是整個維斯特洛最大的墳場,還沒有墓碑。

  被守夜人俘虜後並未遭遇虐待和折磨,接近塔樓的阿莎·葛雷喬伊很快被放哨的守衛認出來。

  「站住!」有人喝道,「那邊紮營的部隊是你帶來的嗎,你為什麼會和曼德勒家的人攪在一起?」

  阿莎不耐煩地雙手叉腰,抬頭沒好氣地質問牆頭的發問者:「既然認出我來了,你是打算放我進去,還是就這樣隔著牆談?」

  守衛閉了嘴,猶豫一下後從牆頭消失,卡林灣的牆內沉寂了片刻,然後大門忽然打開,之前那個聲音再次響起:「快進來!」

  阿莎確認了下匕首的位置,走入門內。

  ……

  大門在身後轟然關閉,門後並沒有想像中大量嚴陣以待的鐵民,只有開門者孤零零一人。這是個醜陋的男人,阿莎對他有點印象,但沒記住名字。他放好橫木,緊張地扭頭盯住了女郎,眯眼查看,嘴唇懷疑地扭成一團:「現在可以說了吧,你怎麼會在這裡,是維克塔利昂讓你帶人過來支援我們的嗎?其他人呢?北面那支軍隊是怎麼回事?」

  「那些都是北方佬,我在深林堡讓他們擊敗,被俘了。」

  「被俘了?」那男人睜大了眼睛,看了看阿莎肩帶上別著的斷斧,把手伸向劍柄:「那你過來幹什麼。」

  「受狼仔們的委託,過來談判,」空氣中瀰漫著一股詭異的腐臭味,一張嘴就往肺里鑽,對方喋喋不休的詢問讓阿莎略感不耐:「你是這裡的指揮官嗎?」

  「我嗎?」阿莎鎮定的神態讓鐵民有些遲疑,也許是想到了關於面前這女人的傳說,也許是想起對方姓葛雷喬伊,他把手從劍柄上拿開,態度恭敬了些。「我不是,小姐。維克塔利昂司令指派的指揮官是拉弗·肯寧,我只是個守門的而已。」

  阿莎瞥了眼門邊躺著的一具開始腐爛卻無人收拾的屍體,忍住了詢問其身份的衝動,看守門者的狀態和卡林灣內的大致情形,守軍的狀況一目了然。情況不容樂觀,只怕就算北方佬們不打,他們自己也快崩潰了:「帶我去見指揮官。」

  「拉弗·肯寧前兩天死了……」

  阿莎眉頭一皺:「怎麼死的?」

  「他在城垛上吃了沼澤魔鬼一箭,只是擦傷,然而……那幫魔鬼在箭上塗毒,把自己的屎和更糟糕的東西抹在上面。我們用沸酒為他清洗傷口,但不頂事。」

  原來如此——沼澤魔鬼當然不是真的惡魔,只是鐵民對澤地人的稱呼罷了,阿莎聳聳肩:「那就忘了他吧,副指揮人呢?」

  「一般在城頭或是大廳里,不睡覺的就喝酒。小姐願意的話,我帶您去找。」阿莎主人翁一般的態度讓對方不由放低了身段,男人想了想,扔下只有他一人看守的大門,帶阿莎向城門塔走去。

  大廳由黑石砌成,天花板很高,儘管寬敞通風,卻依舊煙霧繚繞。石牆上點綴著巨大的白苔斑塊,被經年累月的爐火燻黑的壁爐中,如今只剩一塊泥炭在低沉燃燒。一張有幾世紀歷史的雕花大石桌占據了大廳的主要空間。

  二三十個鐵民在桌邊飲酒,其中只有少數幾個用淡漠呆滯的眼神目送帶路者進門,甚至沒人質問他為何扔下本該看守的大門開小差……直到阿莎踏進門內,他們的眼睛才亮起來。

  ……

  「阿莎·葛雷喬伊!」為首者站了起來:「你叔叔人呢,鐵艦隊呢?你是來接我們回家的嗎?」

  「如果你們沒把學士和他的信鴉幹掉,應該早已得到消息:我失蹤已久的叔叔攸倫·葛雷喬伊忽然返回鐵群島,贏得了選王會。現在,維克塔利昂已經奉新鐵群島之王的命令,南下河灣沿海打擊玫瑰家族,『支持』史坦尼斯去了。」

  「什麼?」看上去這幫留守鐵民並未得到消息,阿莎的話在大廳內掀起軒然大波,眾人議論爭吵起來。

  「這個混蛋,居然就這麼扔下我們了!?」

  「我早說了不該殺掉學士的!」

  「多一張嘴哪來糧食養活?我們燉渡鴉湯的時候你可沒比別人喝得少!」

  「都閉嘴!」一個斗篷用銀色鱈魚形狀的搭扣扣住的男人高聲吼道,站了起來:「維克塔利昂走之前發誓會頭戴浮木王冠、率領一千名勇士王者歸來。他食言了,這帳我們日後會算,現在我們該關心下自己——阿莎,你帶來了多少人?船停在哪了?是怎麼繞過北面那幫曼德勒家肥豬的眼線到卡林灣的?」

  「我沒有繞過誰的眼線,我現在是北方佬們的俘虜,被派來與你們談判。」

  ……

  這句回答引起了更大的震動,鐵民們一下炸開了鍋。

  「投降?北方佬不會放過我們的!」

  「葛雷喬伊家的男人帶我們踏入絕境,今天就讓葛雷喬伊家的女人來還債!」一名在鐵群島就對阿莎垂涎已久的鐵民拍了拍桌子站起來,趁機發難,跨出幾步朝海怪之女逼來,一把將她推得後退幾步,壓在了牆上。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