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十三隻小寶貝

  第65章 十三隻小寶貝

  舒明珺過來的時候,舒瑤還乖乖地窩在梁衍身上。

  她昨晚上沒有睡好,到現在還有些困。

  一開始,舒瑤並不願意單獨見舒明珺——哪怕舒明珺是她的親姐姐。

  舒明珺緊繃著一張臉,坐在梁衍面前的椅子上,一言不發。

  舒瑤只是看了看她,仍舊轉回臉,趴在梁衍胸口處。

  她沒有和舒明珺說話。

  漂亮精緻的裙擺下,她瑩白腳腕上,金質的鈴鐺和櫻桃輕輕晃動,發出悅耳動聽的聲音。

  舒明珺看到了。

  包括裙子無法遮住的部位,舒瑤瑩白肌膚上,深淺不一的紅色痕跡。

  層層疊疊的吻痕,指痕。

  這些東西,令舒明珺胸口如同壓了塊大石頭,連喘息都艱難。

  舒明珺當然知道這些痕跡是怎麼回事,她不傻。

  舒明珺死死地盯著梁衍,聲音也透著一股冷硬,壓著怒氣:「梁先生,您能否解釋一下,為何我妹妹會在您這裡?」

  不等梁衍說話,她往前邁了一步,憤怒值儼然已經到達頂端,連聲音都含著壓迫:「我妹妹她才剛成年!」

  刻意咬重後面三個字,舒明珺手握成拳,想要伸手將舒瑤拽過來。

  然而舒瑤卻避開她,仍舊趴在梁衍懷中,不看她,聲音細弱:「哥哥。」

  當著舒明珺的面,舒瑤伸手,摟住了梁衍的脖頸,重複了一遍:「我不想跟她走。」

  舒明珺難以置信地叫她:「瑤瑤!」

  聲音又急又快,透著一股焦躁。

  「你過來,」舒明珺伸手,聲音顫抖,「過來啊,姐姐帶你回家,聽話。」

  舒瑤沒有理她,一張乾淨柔嫩的臉頰緊緊貼著梁衍的襯衫,不肯轉身。

  儼然不願意見她。

  兩人在此僵持了好久,最後還是梁衍先送舒瑤回去休息。

  舒明珺急了,想要攔住舒瑤,卻難以近身——

  梁衍不許她觸碰。

  舒明珺大聲叫著舒瑤的名字,然而舒瑤不曾回頭,更不曾讓梁衍停下腳步。

  把舒瑤送走之後,梁衍這才折返。

  他坐在紅木桌後,手中捏著一柄鋼筆,掀眼看向舒明珺:「你現在也看到了,瑤瑤她不想跟你回去。」

  舒明珺厲聲問:「梁衍,你對她做了什麼?

  她以前好好的,絕對不會這樣——」

  「與其在這裡質問我,你倒不如回去問問舒淺淺怎麼對待瑤瑤的,」梁衍抬眼看她,慢慢開口,「正因為你是瑤瑤的姐姐,現在才能站在這裡、用這種語氣和我說話。」

  舒明珺面色鐵青。

  她無力反駁。

  倘若放在平常,她連和梁衍對話的機會都沒有。

  他們平日裡生活毫無交際,哪怕是到了商場之上,就算是舒世銘來,也難以與梁衍進行私下的談話。

  在今日之前,舒明珺對梁衍的印象,就是個難以接觸的人。

  別的就沒了。

  「她在我這裡生活的很好,」梁衍說,「你放心。」

  「你管她這種樣子叫很好?」

  舒明珺打斷梁衍的話,胸口微微起伏,儼然已經蓄滿憤怒,從牙縫中將話擠出來,「無恥。」

  梁衍並不在意她怎麼說,放下鋼筆:「你今天來的目的是想見一見瑤瑤?

  如今人也見了,是不是該走了?」

  不等舒明珺說話,梁衍叫人進來,下頜線冷硬,他甚至連眼神都吝嗇給予舒明珺。

  如今的舒明珺即使不願意走也不行了,傭人已經擺明態度,準備隨時送客。

  梁衍站的筆直,他徑直走入臥室中,去探望舒瑤。

  舒明珺走的並不安分,她試圖叫舒瑤的名字,傭人不得已,只好採取了些非常手段,才把她送出去。

  在除卻舒瑤之外的人身上,梁衍向來缺乏耐心。

  推開臥室門的時候,坐在床上的舒瑤猶如受驚的小兔子,飛快地坐起來。

  她身上柔軟的被褥往下卷了卷,頭髮上亂糟糟的幾縷呆毛堅強地豎立起來。

  舒瑤的情況比他想像中要好一些,她跪坐在床上,眼巴巴地看著梁衍,忽然朝他伸出了手。

  梁衍明白她的意思。

  這是想要抱抱。

  梁衍個子高,舒瑤跪坐在床上,必須要直起身體來,才可以擁抱到他。

  細嫩的胳膊攬住他的脖子,臉頰貼在他身上,輕輕地蹭了兩下。

  少女身上幽幽的香味兒傳遞過來,梁衍親吻她的額頭。

  她低低開口:「哥哥,我是不是要回去了?」

  「只要你不想走,就可以一直留在這裡,」梁衍按住她單薄的背部,「不用擔心這些。」

  哪怕有了梁衍做保證,但舒瑤的情緒還是不可避免地受到影響,她最近幾天情緒一直算不上好。

  舒明珺的到來,無疑於加重了她的抑鬱。

  晚上,親密過後,梁衍將特意定製尺寸超小的小尾巴和其他小玩具拿走,親了親舒瑤臉頰,問:「想不想和我結婚?」

  舒瑤本來眯著眼睛休息,聽他這麼說,驚的立刻睜開眼睛,聲音乾巴巴的:「……結婚?」

  「沒錯,」梁衍垂首,看她,「等你大學畢業後,你願不願意嫁給我?」

  舒瑤愣了兩秒,還未來得及回應,梁衍已然拉過她的手,放在自己唇邊,細緻親吻。

  「這是求婚嗎?」

  舒瑤坐在床邊,遲疑了,「你是認真的?」

  「是。」

  梁衍站起來,睡衣松松垮垮,仍舊露出了部分胸膛。

  舒瑤的目光不受控制地傾注在他的身上,梁衍擁有著能令她喜歡且心動的一切資本,無論是身材,還是臉。

  他俯身,從旁側桌子上拿出一個小盒子,打開。

  黑色絲絨布上,安靜地躺著一枚鑽戒,閃耀著熠熠光輝。

  梁衍單膝跪地,凝視著舒瑤:「瑤瑤,你願意嫁給我嗎?」

  沒想到他會在這個時候求婚,舒瑤的腦子遲鈍地卡了一下,才慢慢地轉動起來。

  像是有了些歷史年頭的鐘表,重新上了弦,才慢慢悠悠地轉動起來。

  舒瑤忽然說:「等一下。」

  她跳下床,翻箱倒櫃地找到剪刀,當著梁衍的面,從自己頭髮上小心翼翼地剪下了一縷。

  她將頭髮打了一個結,鄭重地遞給梁衍。

  「以前古代人都講究結髮為夫妻,」舒瑤看著梁衍,認真開口,「你的頭髮太短了,所以我只能剪下自己的送給你。」

  梁衍的手指上有薄薄的繭子,他喜歡槍械,握槍的過程中,不可避免地會摩擦出印記。

  舒瑤知道他這一喜好,細緻地撫摸著他修長手指上的痕跡。

  梁衍目不轉睛地與舒瑤對視。

  舒瑤湊近他,在他額頭上輕輕吻了一口。

  她給梁衍套上自己的那一縷頭髮,垂下眼睛,捧著他的臉頰,認真地說:「哥哥,你一定要娶我。」

  ……

  那縷頭髮,梁衍一直妥善保存著。

  直到現在,仍舊珍重保存在盒子之中。

  在那之後,舒明珺多次過來,甚至還帶了警察。

  她鐵了心的要帶舒瑤走,而梁衍不肯相讓,他冷著臉告訴舒明珺,一切遵循舒瑤的個人意願。

  警察也沒有辦法,畢竟舒瑤已經是個成年人了,她也的確告訴警察,自己是自願留在梁衍身邊。

  她說自己和梁衍是戀人關係。

  但等到舒瑤提離開時,梁衍並沒有放人。

  甚至還做了些她不喜歡的事。

  事到如今,梁衍已經不願再去多想。

  不去想後期與她起的爭執,包括那七天對她欺負。

  那是他最後悔的一件事情。

  其中有兩天,梁衍休假,他哪裡也不去,就守著舒瑤。

  兩人在書房中、臥室里,抵死相擁親吻。

  他用盡了一切手段,試圖讓她離不開自己。

  梁衍雖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那一批人,但成長路上也多有波折。

  譬如幼時遭遇的那一場綁架案。

  旁人都誇讚他機智勇敢,無人知曉,當弄瞎劫匪雙眼時,梁衍也是怕的。

  他那時才上初中。

  也或許因了這麼一件事情,梁衍開始對周遭都難以報以信任。

  他開始練習槍枝,熟悉各類槍械,上各類拳擊或者格鬥的班。

  父親曾是一名軍人,對梁衍這種行為加以讚賞:唯獨梁衍清醒,他厭倦事情超出自身把控的感覺。

  他要將一切都牢牢地控制在手中,無論要為之付出怎樣的代價。

  事業上,人際交往上,這一點,梁衍做的都很好。

  唯獨愛是個意外。

  他不受控制地愛上舒瑤,從此事態開始失控。

  想要囚禁她在身邊,留她永遠做金絲絨、精緻牢籠中的鳥兒。

  想要她漂亮的羽毛只能被自己欣賞。

  想要她只為自己歌唱。

  梁衍這樣想,也這麼做的。

  但他很快意識到,這種囚禁,對於舒瑤而言,是一種傷害。

  梁衍那種細密的愛,對她來說,更像是折磨。

  在與她交涉對峙的七天後,梁衍最終選擇了放手和忍讓。

  第八天,梁衍送她離開。

  他親自摘下舒瑤腳腕上的櫻桃腳鏈,撫平她裙擺上的褶皺,送她自由。

  在舒瑤發燒生病的那幾天,梁衍忍不住去探望她。

  那幾日西京連綿大雨,難得在暑熱天有如此多的雨天。

  大雨沖刷著世界,清洗著道路兩旁的樹木花草,連帶著天空也暗沉如長夜,不得清醒。

  梁衍就站在房門外,並沒有進去。

  還是舒明珺出來,紅著眼睛,讓他去看了看。

  不過才離開他兩天,舒瑤就被舒明珺養的滿臉病容,手腕上也有被掐出來的新痕跡。

  梁衍幾乎是壓制著內心火氣去查看她的情況,冷眼看舒明珺,問:「都給她吃的什麼藥?」

  舒明珺一一說明,又不解地說:「她以前不抗拒打針的啊,但不知道為什麼,不願意接受靜脈注射……只能按著她紮上。」

  發燒後的舒瑤迷迷糊糊的,呢喃著,叫著哥哥。

  梁衍伸出手,她便攀過來,聲音哽咽:「哥哥,我好疼啊。」

  梁衍撫摸著她的頭髮,珍惜親吻她的額頭,啞聲哄:「別怕,哥哥在。」

  也只有那麼一次,後面再過來,舒明珺說什麼都不肯再讓梁衍進。

  兩人進行了談話。

  舒明珺直接了當地告訴梁衍,舒瑤不記得他了。

  關於梁衍的記憶,完完全全地被清洗掉。

  包括她曾經答應梁衍結婚這件事情。

  梁衍什麼都沒說。

  舒明珺與他約定,要求他不能再來打擾舒瑤的生活。

  梁衍看她:「前提條件,是你能保證瑤瑤真的能夠恢復正常。」

  他聲音低下去,舒明珺飛快地打斷他的話:「當然。」

  回去之後,鄧珏不解地問梁衍:「你真的就這麼讓舒瑤走了?」

  梁衍看他:「只是暫時。」

  他不可能會就此放棄舒瑤。

  她戴了自己的戒指,答應了他的求婚。

  倘若舒明珺真的能夠令她恢復健康,那他可以再去追求她。

  世界上不會再有比他更了解舒瑤,他熟知舒瑤的一切喜好。

  舒瑤離開的前幾天,梁衍總疑心她還在,出門前也習慣性地囑託傭人,記得準時叫她起床吃早飯。

  然而話一出口,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

  她已經回去了。

  書房之中,她沒有拼完的樂高還在,平板上也登陸著她的帳號,以及手機。

  臥室中全是她曾經生活過的痕跡,她喜歡淺色系的用品,包括牙刷、漱口杯、毛巾等等。

  還有她最喜愛的一張毛毯。

  全部都是她,又都不是她。

  直到第三天晚上,梁衍隱約聽到女孩的抽泣聲,他伸出手,下意識想要撫摸她的頭髮,哄:「別怕,我在。」

  就像之前做的那樣。

  但這一次,梁衍摸到了空。

  只有尚存餘溫的被褥。

  周遭一片寂靜,梁衍睜開眼睛。

  床上空空,懷抱空空。

  晚風吹動窗簾,月色寂靜。

  臥室中再無一點兒動靜。

  直到此刻,他才真真切切地意識到,原來她已經走了。

  舒瑤離開一個月後,梁衍從西山搬出去,搬入頤和公館。

  這房間中所有的東西仍舊是她離開時的模樣,會有人定期進行打掃和更換。

  也就停留在這裡吧。

  舒瑤順利入學的那天,梁衍在校外,安靜地看她和艾藍親密地挽手進去,旁側跟著睡眼惺忪的秦揚,那些都是她的好友。

  梁衍聯繫學校,願意對學校進行捐助,這些款項只有一個要求,那就是用於學校教學類的基礎建設,不得用於其他地方。

  以舒瑤的分數,她其實可以選擇更好的學校。

  但既然她選擇了這裡,梁衍也想讓她能夠擁有更加良好的學習氛圍。

  或許她不需要,但梁衍想要給予她更好的東西。

  梁衍去了廢棄的樂園,讓人在那裡翻遍了所有的許願瓶,終於找到了舒瑤的小瓶子。

  因時間過久,瓶中的紙條已然焦脆發黃,梁衍把瓶子帶了回去,細心放在書桌上。

  樂園的修繕耗費了近兩年時間,等到樂園落成的那天,梁衍在紙上親筆寫了字,讓人刻在園內最高大、最古老的一棵木芙蓉下那塊石頭上。

  [此園贈予愛妻櫻桃,願她百歲無憂,眾病悉除,身心安樂。

  ]

  ……

  梁衍等了舒瑤三年,沒有去聯繫她。

  他看著舒瑤開開心心地享受著她的青春,像其他的普通大學生一樣,和好友上課,聊天,宅在家中。

  她擁有著自己的小朋友圈,有自己的規劃和夢想。

  只是一不留神,還是讓她上了經紀公司的當。

  不過,年輕的孩子吃點苦頭也無妨,在確定對方只是想要帳號之後,梁衍並沒有出手干涉。

  他耐心地等待著機會。

  可惜被舒明珺察覺到異樣,竟然敢主動給舒瑤安排相親。

  還是他那個不成器的表弟鄧玠。

  舒明珺還天真到以為他會因為顧忌鄧玠而不去動舒瑤。

  得知舒明珺安排相親的次日,梁衍答應了校方的邀約,去參加晚會,看著她一臉緊張地上台表演。

  梁衍先前哪裡會參加這種活動。

  只不過因為能夠藉機多接近她而已。

  次日的學校活動,梁衍知曉舒瑤學分不夠,勢必會去參加志願者活動。

  於是他順勢答應下來。

  這世間哪裡有這麼多的陰差陽錯,不過都是他蓄謀已久而已。

  梁衍讓司機去了舒瑤值班的地方,安靜地等著她過來。

  車內,梁衍早就注意到了她。

  統一的白底藍領polo衫,胸前掛著印著志願者姓名的牌子。

  她還是那樣瘦,衣服寬寬鬆鬆地罩在身上,仿佛下一刻就會掉下來。

  他忍住想要擁抱她的衝動,安靜地坐著,等他過來。

  她果然來了。

  腳步輕快,胸口的牌子隨著走動微微晃蕩。

  梁衍聽見她問:「請問梁先生在嗎?」

  聲音又輕又軟。

  像是一場剛剛醒來的夢。

  梁衍落下車窗。

  闊別三年,梁衍終於再次從她眼眸中看到自己。

  她的眼睛仍舊明亮,是他三年前不曾見過的生機。

  在外蓬勃生長,這才是她應該有的模樣。

  被囚禁在籠中的鳥兒,羽毛遲早會變得黯淡無光,唯獨放還她自由,才能令她更加健康的活下去。

  梁衍的手背上已然鼓起隱忍的青筋。

  但他只能冷靜地問:「什麼事?」

  小櫻桃。

  我們終於有了正常的開始。

  ——回憶篇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