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社恐(四)
鄧玠恍然未覺,手托著下巴,笑盈盈地看著陸歲歲。閱讀
雖然他沒想到舒淺淺竟然認識陸歲歲,方才見到她出現,還有些慌亂。
轉念一想,被梁衍這麼橫插一手,他和舒瑤的「聯姻」多半成不了。
況且,舒瑤和舒世銘未必知道他與陸歲歲的關係。
不然舒淺淺不可能還繼續把她請過來。
想到這裡,鄧玠頓時輕鬆不少。
他換了一個坐姿,看著陸歲歲。
再說,梁衍提的這些要求也不過分。
鄧玠雖然只懂個皮毛,不過看彈幕上一水兒誇讚陸歲歲的,他心裏面也十分舒適。
不愧是他看上的人啊。
古箏已經擺好,眾目睽睽之下,陸歲歲坐在古箏前,手指顫抖地放在上面。
剛想彈,舒瑤開口:「不戴指甲的話,手指會很痛吧?」
陸歲歲勉力一笑:「這不是沒有麼?」
舒瑤站起來:「我這邊有,給你拿一副吧。」
鄧玠愣住,看向舒瑤的目光也多了幾分探究:「你會彈古箏?」
舒瑤沒有回答,她去先前自己住過的房間,拿了指甲過來。
舒瑤手指細,平時又是專業要求,指甲都是專門定做的,特殊材質,3.00mm。
她捧著盒子出來,彎腰遞給陸歲歲。
陸歲歲硬著頭皮接過。
兩人雙手接觸瞬間,陸歲歲臉上有片刻的尷尬,像是入室行竊,卻被房屋主人當場抓包。
鄧玠不是多麼細心的人,但陸歲歲此時的表情令他滿腹疑慮。
他放下手,著意盯著陸歲歲看。
當著舒瑤的面,陸歲歲正在無比艱難地往手指上纏著指甲。
這其實並不是她慣用的厚度,有些不適應,好幾次,纏歪了,不得不重新開始。
李鬼遇到李逵的時候,總會忍不住的心虛。
完全不敢看舒瑤的眼睛。
「彈一首《嬌纏》吧,」梁衍終於說話,「畢竟這是瑤柱菌的獲獎原創曲。」
陸歲歲輕輕地鬆了口氣。
她手上有《嬌纏》的曲譜,當初舒瑤把這譜子給了蔡栝,而為了這一次的露面,陸歲歲勤學苦練,昨晚還彈給鄧玠聽了。
在眾人注視之下,陸歲歲乖乖地彈完整首曲子,手放在古箏上,還未喘口氣,只聽梁衍問:「錯了這麼多?」
陸歲歲驚愕不已:「沒錯啊。」
她完全就是按照原版的譜子來彈的啊。
這個譜子,陸歲歲記得滾瓜爛熟,保證不會出錯。
鄧玠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不解:「這不是挺好的麼?」
一旁靜默的舒瑤開口:「錯的不止一處。」
她聲音並不高,一一指出陸歲歲錯的地方,每多說一次,陸歲歲的臉就白上一分。
儘管鄧玠是個門外漢,此時也聽出不對勁兒來了。
陸歲歲連琴譜錯了都不知道,而舒瑤能準確無誤地說出每一個錯的地方——
兩人雖然身高不同,但同樣的瘦弱,看背影,的確有很多相似的地方。
瑤柱菌。
舒瑤。
在這個時候,鄧玠腦海中忍不住浮現出一個大膽的想法。
他驚異不定地看向舒瑤。
難道——
她才是瑤柱菌麼?
舒瑤也有彈古箏的指甲,她的身形和陸歲歲格外的相似。
鄧玠回憶起自己驚鴻一瞥的視頻,臉色愈發難堪。
然而舒瑤表情平靜,甚至在此時仍吝嗇給他多餘的眼神。
她指出錯誤之後,不想與陸歲歲多說,心平氣和地又坐回去。
陸歲歲艱難地把指甲一一拆下來,因為裹的力氣大了些,勒出一道紅痕。
她想要遮住那一圈紅,鄧玠已然瞧見,他皺眉。
舒世銘不明就裡,問:「怎麼了?」
「沒什麼,」方才一直沉默的舒淺淺笑了起來,「就是歲歲好像遇到了點麻煩。」
舒世銘沒說話,寂靜之中,他已然瞧出來梁衍面色不善,讓人重新拿紅酒過來。
「淺淺,」舒世銘斥責她,「少說話。」
梁衍像是沒有聽到兩人的談話,他合攏了手,問陸歲歲:「還要繼續彈嗎?
還是乖乖說實話?」
陸歲歲年紀不大,哪裡見過這樣的陣仗,不敢再掩飾。
她的淚花兒馬上盈滿眼眶,聲音柔柔弱弱:「……從一開始我就沒說我是瑤柱菌。」
鄧玠的臉色臭的像是被惡魔一腳揣進泔水溝。
果然。
偏偏舒淺淺捂著嘴巴,一臉的難以置信:「不是吧?
歲歲,你先前可不是這麼和我說的。」
舒世銘不喜歡舒淺淺這樣一驚一乍的性格,皺眉,不悅斥責:「梁先生問話關你什麼事?
閉嘴。」
舒淺淺說:「這是我帶來的朋友啊,當然和我有關係。」
說完之後,她鼓勵地看向陸歲歲:「歲歲,你是不是有什麼難言之隱呀?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騙人。」
鄧玠瞧她一眼。
有了陸歲歲對比,他突然覺著舒淺淺這小姑娘還挺懂事的。
陸歲歲已然六神無主:「公司要我接手這個帳號,我也沒有辦法。
我不是故意假扮瑤柱菌,主要是經紀人告訴我,以後這個帳號就歸我運營。」
舒淺淺嘆氣,同情看她:「這事也怪不了你。」
鄧玠目光陰沉。
他喜歡陸歲歲,就是喜歡她身上那股柔弱的單純氣息。
他也曾不無驕傲地告訴過梁衍,自己新養的小情人多才多藝。
倘若陸歲歲私下裡向他解釋,鄧玠還不會感到如此難堪。
問題在於,如今梁衍也在。
他感覺像是被人打了一巴掌。
他一言不發,這兩日的柔情蜜意在此時被羞惱感磨的乾乾淨淨,甚至恨不得拿桌上的杯子砸到她身上。
陸歲歲竟然敢當著梁衍的面,給他難堪!
這女人以後不可能再繼續放在身邊礙眼,鄧玠已經想好,隨便給她點錢打發走。
溫柔的又不止她一個。
舒明珺和季南秋權當看戲,舒瑤低頭,小口嘗了一點甜棗糯米粥。
她其實不喜歡這樣亂糟糟的場合,現在陸歲歲已經被戳穿,她也就懶得再管了。
舒淺淺拉開椅子,仍舊想要陸歲歲坐下,而陸歲歲坐立難安,當著正主和金主兩人的面被拆穿,已經令她足夠難受,哪裡還吃的下飯。
推脫間,梁衍不疾不徐開口:「我還沒有問,陸小姐今晚上怎麼想到來這裡吃飯了?」
方才還跳正歡的舒淺淺身體一僵。
陸歲歲不明白梁衍為什麼突然這麼問,不敢再撒謊,老老實實回答:「因為淺淺打電話說今天是她生日,想要我陪陪她。」
「哦?」
梁衍笑了,「這和舒淺淺剛剛說的不一樣啊。」
舒淺淺把剛拉好的椅子推回去,對陸歲歲說:「天已經這麼晚了,晚上可能下雨,要不我先送你——」
「這麼著急做什麼?」
梁衍抬眼看她,「剛剛還說好朋友要來,你平時都這麼對待自己好朋友?」
梁衍這麼一提醒,陸歲歲終於醒過神來,她後知後覺:「我和舒淺淺剛認識不過兩天,算不上什麼好朋友。」
鄧玠已經看不懂這局面了,愕然不已。
陸歲歲終於猜到,自己多半是被舒淺淺拿來當槍給使了,她用力甩開舒淺淺的手,頭也不回地走出門。
舒淺淺面色尷尬。
她試圖辯解:「我可能有點糊塗了,所以記不太清……」
「既然知道自己糊塗,以後就少說話。」
梁衍淡淡開口,他看向舒世銘,「伯父,您把舒明珺和瑤瑤教導的都很好。」
舒世銘親自為梁衍倒了杯酒,低聲說:「以後一定好好管教淺淺。」
舒淺淺臉頰火辣辣的痛。
鄧玠逐漸回過味兒來。
合著是舒淺淺故意把陸歲歲弄過來的啊!
那舒淺淺弄來陸歲歲,是為了什麼?
想讓自己和舒瑤不能聯姻?
果不其然,一直到吃完飯,舒世銘送兩人離開,再也未提鄧玠和舒瑤的事情。
臨別之時,舒世銘再次為舒淺淺惹出來的亂子道歉。
舒世銘說:「也不是我故意縱容舒淺淺,主要我們一家人實在對不住她——」
梁衍打斷他:「我知道以前的事。」
舒世銘嘆氣:「淺淺母親畢竟是——你也知道,我這個做大伯的,總得想點辦法補償她。」
梁衍問:「補償歸補償,長輩的事情不牽扯到孩子。
你為了補償舒淺淺,放任她欺負妹妹,你覺著這樣合理?」
鄧玠還不曾見過梁衍插手別人家事,訝然不已。
「瑤瑤也很無辜,她才是你親侄女,」梁衍目光銳利,盯著舒世銘,笑容消失,「她很可憐。」
舒世銘面色凝重,他從梁衍這句話中察覺到了某些不一樣的意味,頓了頓,仔細瞧著梁衍。
梁衍臉龐陷在寂寂黑暗之中,並無笑容。
他說:「舒淺淺性子太跋扈了。」
舒世銘回答:「回去一定好好罰她,教育她。」
梁衍不置可否,邁腿離開。
鄧玠一頭霧水,幾步追上去,忍不住問梁衍:「大哥,你今晚怎麼這麼生氣?」
「因為你蠢,」梁衍問他,「舒淺淺今晚勞心費力地把陸歲歲弄過來,你認為她為了什麼?」
鄧玠試探著開口:「為了攪黃我和舒瑤的關係?」
「還有呢?」
鄧玠搖頭,表示不知。
「還會讓你厭棄陸歲歲,」梁衍看他,「舒淺淺眼睛快黏在你身上了,你都感覺不到?」
鄧玠撓撓頭,訕訕:「這不是很正常麼?」
帥氣的人總會得到少女的注視。
梁衍憐憫看他一眼。
鄧玠問:「大哥,你這眼神什麼意思?」
「沒什麼,」梁衍面無表情,「早知道你腦子裡裝的全是水泥,剛才就不該多管閒事。
你們倆一個蠢一個笨,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鄧玠:「……舒淺淺就算了,你要是說我和舒瑤配還差不多。」
「舒瑤?」
梁衍如同聽到天方夜譚,冷笑,「改天我幫你預約心理醫生,好好治治你這妄想症。」
鄧玠:「……」
他遭受暴擊的同時,梁衍已經上了車,車門重重關上。
車窗半開,梁衍看向鄧玠:「回去把腦子裡的水倒乾淨了,再過來和我說話。」
舒世銘送人回來之後,沉著臉把舒淺淺叫到書房中去。
還帶了一把戒尺。
那戒尺還是舒爺爺留下來的舊物,小時候舒世銘沒少拿它打過舒明珺。
舒淺淺看到那戒尺,臉都嚇白了。
她哭著叫爸爸,舒世銘不為所動,把她拎到書房中。
片刻後,隔著門,傳來舒淺淺的慘叫聲,一聲比一聲悽厲。
舒明珺對此點評:「自作孽,不可活。」
評價完畢,舒明珺站在窗台前,死死地盯著樓下,直到亮梁衍的車子馳離,她才勉強鬆口氣。
舒瑤拿枚小櫻桃,放在舒明珺唇旁邊:「珺姐,吃櫻桃。」
舒明珺一口咬住。
舒瑤試探著說:「珺姐,你一直說梁衍壞,但總要有個理由。
小時候你也教過我,說不能用有色眼鏡看人,不能先入為主,僅僅憑藉著一點瑕疵就否決整個人——」
「理由?」
舒明珺打斷她,她問,「梁衍不讓自己女朋友出門,你覺著這算不算理由?」
舒瑤愣了愣:「……非法囚禁要判刑吧?
說不定是女孩自己不願意呢。」
「怎麼可能?」
舒明珺重重地錘了一下桌子,滿臉鬱結,「正常人怎可能那麼長時間不出門?
誰會喜歡永遠悶在房間裡?
種蘑菇啊?」
舒瑤:「……」
她喜歡。
只要有wifi電腦手機平板、外賣和足夠的維持生命特徵的錢,她可以愉快地一年不出門。
舒明珺誤會了她的沉默:「他以前對自己女朋友簡直像養寵物。
不讓出門不讓和其他人聯繫,永遠在他身邊,眼中只有他一個人。
想想看,一個男人把一個漂亮小姑娘放在自己家中那麼長時間,都會做些什麼豬狗不如的事情?」
舒瑤簡單腦補一下。
心跳默默加速。
對不起,雖然但是。
她感覺這種事情聽上去好像很刺激啊啊啊!
舒明珺見舒瑤低下頭,還以為自己的警告起到了作用,語重心長地告訴她:「梁衍的掌控欲和獨占欲都遠遠超過你的想像,別的不說,他可能連你吃什麼、喝什麼都會管,衣服也是。
和他在一起之後,你估計永遠都嘗不到逛街的樂趣,也可能會因此喪失一部分社交。
只能在他房間裡——」
舒瑤打斷她:「別說了。」
啊啊啊啊啊。
為什麼舒明珺說的都在她萌點上啊!這些簡直就是按住她的萌點進行死命攻擊啊!
早些年舒瑤喜歡看強取豪奪類的小言,只要男主沒有對女主實施暴力及扛著法律走路,舒瑤都會激動到恨不得去叫醒女主,到書里告訴女主不要再試圖逃跑了。
男主潔身自好顏值逆天身材完美器大活好還一心一意,他難道不香嗎?
只要沒有家國情仇,沒有掏腎挖肺,沒有虐身虐心……為什麼永遠想著離開他呢?
最後不也是he麼?
折騰那幾十萬字做什麼呢?
當然,這種小心思肯定不能告訴舒明珺。
舒明珺很不能理解這樣的小女(咸)孩(魚)心思。
她只會斥責舒瑤,亂七八糟的書看多了,思想也被同化了。
舒明珺看舒瑤低著頭,肩膀細弱,一副規規矩矩聽教的模樣,嘆口氣,伸手摸了把她絨乎乎的頭髮,憐愛不已:「也別太難過,世界上好男人多的是。」
舒瑤乖乖地應了一聲。
經過舒明珺苦口婆心的一通教導。
如今的舒瑤,終於確定下來。
梁衍整個人都長在她的萌點上。
舒瑤收到一份意料之外的邀請。
在線下,融光工作室建造了一個以《洪荒》故事為大背景的主題樂園,目前所有設施已經完善,手續也已經辦妥,只是尚未對外開放。
作為第一屆同人曲大賽的冠軍,瑤柱菌順理成章地收到一份邀請函。
原本社恐人士並不想出門,但心理醫生建議她必須要多出去走走——哪怕不和人溝通,也要保持適當的運動量。
一直宅在家中拒絕交流,只會令她的精神狀況更加糟糕。
恰好邀請函上註明,她可以帶一同伴過去。
秦揚肯定不行了,自從上次遊戲彩蛋暴擊之後,他就患上了《洪荒》PDST,完全聽不了和這遊戲有關的字眼。
艾藍得知能夠試參觀,開心的險些跳起來,激動不已地抱著舒瑤吹彩虹屁:「天吶你真是上天送給豬豬女孩的寶藏!我可真是愛死你了寶貝!」
彩虹屁吹完,艾藍和戴著帽子墨鏡口罩的舒瑤一起去主題樂園。
剛一下車,舒瑤頓時眼前一亮:「艾藍,這地方我小時候來過哎。」
艾藍愣了:「什麼?」
整個主題樂園很大,依山而建,不遠處的山上,開滿了木芙蓉。
遠遠看去,或白或粉,美若朝霞。
舒瑤指給艾藍看:「看到那片木芙蓉了嗎?
那邊有個小亭子,我小時候可喜歡在裡面玩了——這個樂園以前就有,但是不知道為什麼荒廢了。」
舒瑤記得清清楚楚,自己和舒明珺常常來這裡玩遊戲。
後來樂園荒廢,似乎是經營不善,舒瑤膽子小,也再未來過。
如今《洪荒》遊戲在這裡重新修建了樂園,令舒瑤欣喜若狂。
總有種重溫童年回憶的感覺。
舒瑤拉著艾藍的手,將邀請函遞給工作人員,對方立刻請她們去休息室。
工作人員微笑著說:「因為樂園占地面積過大,為了避免意外,我們安排了專門的人員進行指引。
請在這裡稍稍等候,等客人全部到了之後,我們統一規划行程。」
舒瑤道謝。
雖然她不喜歡和一群人一起玩,但她也能理解樂園方的顧慮——畢竟如今偌大的樂園中人員稀少,倘若真的發生什麼意外,這個責任也擔當不起。
此次邀請的人大約有三十名,舒瑤都不認識。
偶爾有人朝她打招呼,舒瑤都友好地揮揮手。
口罩和墨鏡果然是社恐患者的必備。
人齊了之後,兩人一組,開始往樂園深處去。
經過身邊人的竊竊私語,舒瑤倒是聽到了些其他的事情。
和舒瑤想像中不同,這個樂園並不是在《洪荒》火之後才開始修建,那樣時間也來不及:樂園早從三年前就開始修建,最近才剛剛竣工。
舒瑤有點迷茫,這豈不是剛開始做了遊戲,就開始同步建造樂園?
投資者怎麼想的?
他們就不擔心遊戲火不了、血本無歸嗎?
可能這就是她和大佬的區別吧。
大佬總是能夠擁有前瞻性。
很快到舒瑤童年回憶的小峽谷,舒瑤驚喜地發現這邊竟然還開了一個漂流小船,除此之外還有竹林吊威亞的武俠體驗等等等。
工作人員微笑著介紹,這邊設置的項目比較多,會休息半小時左右,大家可以自由選擇想玩的項目。
舒瑤和艾藍毫不猶豫地選擇了漂流小船。
上船前需要填體重表格,以免因超重發生意外。
舒瑤乖乖地填上。
艾藍看了看舒瑤寫下的體重。
87斤。
這個數字令艾藍一陣沉默。
酸的艾藍心裏面不停地冒著泡泡,她實在不好意思寫130斤,猶豫片刻,在體重一欄上,鄭重寫下——
0.063噸。
艾藍嚴肅地說:「雖然在計量單位上不能勝過你,但只看數字的話,我贏了。」
舒瑤笑了,穿上救生衣,順產摘下口罩和墨鏡。
人少了,她也想透透氣,放鬆一下。
漂流的河道被重新設計過,但整體不變,舒瑤坐在船上,不停和艾藍說著自己的童年回憶:「我小時候就想,要是可以坐著小船在這裡玩就好啦,沒想到現在真實現了。
以前木芙蓉那邊鐵欄杆上還有很多玻璃瓶,就是裡面放許願條的那種,我還許過願。」
艾藍好奇地問:「你許的什麼願?」
舒瑤搖頭,揣測:「那時候太小了,我不記得。
大概是期末考滿分,也可能是想要洋娃娃?」
—修建新樂園的話,這些瓶子肯定都被清理了吧。
舒瑤有些遺憾,她還真想知道小時候的自己會許什麼願望。
「對了,轉過前面的峽谷,旁邊有個小亭子,你看——」
小船轉過一道天然的山石屏障,果然有個朱紅色雕花小亭。
舒瑤的話卡住了。
此處芳草萋萋,木芙蓉開的正盛。
梁衍就站在亭子之中。
他依舊一身西裝,脊背挺拔,側對著她們站著,似乎在給什麼人打電話。
艾藍問:「這誰啊?」
離的太遠,她看不清楚那人的臉。
舒瑤也看不清楚,但她一眼就認出來。
小亭旁栽種一株巨大的木芙蓉,開著大片淺紅的花朵,舒瑤坐在小船上,看著一朵木芙蓉落了下來,擦著梁衍的衣角,隨風而過,打著旋兒落在水中。
冥冥之中似有定數,那朵木芙蓉花順著水流而過,慢慢悠悠地飄到舒瑤的小船旁邊。
舒瑤俯身,跪在船上,將木芙蓉完整地撿起來。
旁邊的艾藍看她捧著那朵花,打趣:「怎麼了?
思春了?」
舒瑤這次沒反駁。
她摸著那朵花,輕輕撫摸著花瓣,仰臉看向小亭。
梁衍並沒有注意到這邊。
陽光被樹影花枝切碎,零星的光芒灑落在他身上。
這樣的場景,似乎在哪裡見到過。
舒瑤腦袋疼了一下,她捂著額頭,定定地看著他的側影。
心跳很快,還有點慌,莫名的焦慮再度湧上心頭。
她輕輕喘口氣,下意識地以為是自己又犯病了。
不然為什麼現在她會忍不住地想要接近梁衍?
隨著距離拉近,艾藍終於看清楚梁衍的身影,她輕輕地唔了一聲,問舒瑤:「等下要不要我避一避?」
舒瑤捂著額頭:「啊?」
艾藍出謀劃策:「咱們剛剛從峽谷那邊過來的時候不是弄濕衣服了麼?
等下我再往你身上潑點水,你走過去,裝可憐打個噴嚏,就可以順理成章地讓男人把外套借給你穿啦。」
舒瑤:「為什麼?」
艾藍看她:「別告訴我你不想撩他?」
舒瑤不知道該怎麼和她解釋:「我剛剛可能又有點犯病,很不安。」
艾藍瞭然:「你想采陽補陰啊。」
舒瑤:「……」
艾藍說:「不管采陽補陰還是什麼,這倆目標一致,對吧?
都是想要他的外套。」
舒瑤為難:「這樣不太好吧。」
她一邊說,一邊伸手,鞠了一把水,澆在自己頭髮上,覺著太少,索性把長發放入水中,浸濕。
她緊張兮兮地問艾藍:「這樣會不會顯得有點刻意?」
艾藍沉默兩秒,開口:「沒必要澆這麼多水,你對自己太狠了,姐妹。」
等到小船到岸的時候,舒瑤頭髮身上都濕噠噠的。
艾藍去體驗吊威亞,兩人約定半小時後在小木屋處集合。
舒瑤深深吸了好幾口氣,才鼓起勇氣,慢慢地朝梁衍所在的小亭走去。
如今她頭髮上、衣服上,全是水,就連眼睫也被沾濕,一縷頭髮緊貼著臉,被水打濕,順著臉頰,慢慢流下來。
屏著呼吸,小心翼翼。
越是接近,心跳越快。
這和先前犯病有點點不一樣,焦慮感沒那麼嚴重,也多了份不一樣的忐忑和期待。
舒瑤恍然未覺,掐著手心,一顆心臟噗通噗通地跳個不停。
走到涼亭旁邊,舒瑤笑著朝他揮手:「梁先生,沒想到在這裡遇見你,真巧啊。」
話音剛落,她忍不住小小地打了個噴嚏。
濕漉漉的發被風吹的發冷,肌膚被涼風一刺激,起了一層細細密密的雞皮疙瘩。
悄悄用餘光看梁衍。
果不其然,梁衍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微微皺眉:「怎麼弄得一身水?」
舒瑤眼巴巴看他:「剛剛玩了漂流……阿嚏。」
這個阿嚏聲音比上次那個大,是真的。
梁衍抽出紙巾遞給她,目光落在她濕透的衣服上。
雖然如今的天氣還算不上冷,但畢竟衣服濕了大半,濕漉漉地貼在身上,還好今天她穿的衣服是淡紫色的,並不會透,只是此刻緊緊貼著身體,曲線畢露,多了幾分曖昧。
舒瑤老老實實地拿紙巾擦著臉頰和手,摟著自己的胳膊,故作可憐地開口:「好冷啊。」
—所以,按照常理,接下來你該把外套很大方地讓給她了吧!
在舒瑤充滿期待的目光中,梁衍垂眼看她:「的確很冷,沒人提醒你帶外套?」
嗯?
您怎麼不按套路出牌啊。
舒瑤愣住。
梁衍問:「知道會弄濕衣服,還跑過去玩水?」
這語氣有點像她小時候頑皮做了壞事、姐姐捨不得責備她又無奈時的說教。
舒瑤:「……」
可她不是來聽說教的啊。
想要梁衍的外套呀。
舒瑤懵了兩秒,才反應過來。
以梁衍的性格,不可能不清楚她方才那句話的意思。
他這樣……算是隱晦的拒絕吧。
不想讓她難堪,所以溫柔而委婉地拒絕掉。
意識到這點之後,舒瑤感覺臉頰火辣辣的。
啊啊啊啊早知道就不過來了——
梁衍脫下自己外套,耐心給她披上:「這麼不愛惜自己身體?」
舒瑤怔住,仰臉看他。
梁衍看著她的眼睛:「又害怕了?」
舒瑤下意識點頭。
衣服很溫暖,但僅僅是這些,好像已經不能夠緩解她內心的焦慮不安。
人總是貪心的,得到了一點歡愉之後,閾值提高,會想要的更多。
舒瑤第一次發覺自己貪得無厭。
她潛意識中想要關係更近的接觸,但兩人並非情侶,目前也只勉強算的上是朋友而已,顯然不適合做太親密的動作——
沒等舒瑤想明白該怎麼和他說話,梁衍問:「現在還不舒服?」
舒瑤很小心機地撒了謊:「嗯。」
梁衍伸出胳膊,攬住她的肩膀,將她輕輕摟在懷中。
隔著一層外套,梁衍一手按住她的肩膀後面,另一隻手放在她背後,輕輕地拍了幾下。
耐心又溫柔,像是哄孩子休息的姿勢。
他低聲問:「這樣呢?
還怕不怕?」
不怕了不怕了。
什麼都不怕了。
舒瑤感覺自己現在可以強壯到單挑老虎。
哦不,挑戰一隻大老虎的話,還是算了吧,只說挑戰個老鼠還差不多。
內心積壓的糟糕情緒在這個充滿他氣息的擁抱中瞬間瓦解,舒瑤的手垂在身體兩側,完全不敢任意放肆,胸口緊貼著他,感覺如回到自己被窩一般安逸。
她喜歡被人擁抱的感覺。
等等。
丨變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