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厚的手掌捧著她半邊臉頰,突然失重的感覺讓她睜開眼，半虛著眼睛眯了兩下，「好睏。」

  弧度極小的打了個呵欠,迷迷糊糊的順著江遲舟手掌的方向靠在身旁，但她覺得不舒服,雙腳往旁邊空餘地方伸直，腦袋枕在他腿上，閉上眼睛睡過去。

  隔著衣料都能清晰感受到那陣熱度，遊戲裡死後又復活的角色,江遲舟早已無心操作。

  目光停留在那清晰精緻的面部輪廓上，最後定焦於鼻側那顆美人痣，眼前浮現除夕夜那晚的情景,短暫而親近的觸碰在他心中留下永不可磨滅的痕跡。

  後來那些輾轉難眠的夜裡,他會無數次回想起，把腦海中淺薄的記憶刻入心骨。

  他已經記不得，顏希從什麼時候開始入夢，夢中的他們已經不是見面就掐的敵對場面。

  咫尺距離，能夠清楚聽見女孩睡覺時平穩的呼吸聲,薰衣清香縈繞鼻尖，他情不自禁低下頭,眼中漾起波痕。

  顏希側身躺著，寬鬆的T恤領口豁起，露出胸前春光。

  怔愣片刻，他立即閉上眼,收起所有私心。

  扯過旁邊的薄毯替她搭在身上，雙腳卻不敢隨意亂動，保持同樣的姿勢,坐到雙腳發麻。

  看到她把自己的腿當做枕頭，還在尋找最舒服的姿勢，江遲舟幾乎快憋不住身體裡竄起那陣火。

  「還真是……」對他放心啊。

  不知過了多久才想起遺落旁邊的手機，指紋無法識別，他卻熟悉密碼，手指在屏幕上滑動幾劃便解開鎖。

  遊戲已經自動退出戰場頁面，系統信息提示他因掛機而被舉報。

  「嘖……」

  等這傢伙醒來看到舉報信息，肯定又要折騰他。

  屋內光線昏暗，顏希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床上，身旁空空的，沒有圍堆的大熊，不是她的房間。

  手裡攥著黑白交錯的空調涼被，顏希緩了會兒，才想起這是江遲舟的臥室。

  她什麼時候睡著了？

  晃了晃腦袋，抬手輕拍，雙腳挪到床邊，米色拖鞋整齊擺在地面。

  他好像，比自己想像中的還要細心。

  窗口的帘子遮擋住外面的陽光，顏希伸手撩開，室內採光極好，瞬間變得通透明亮。

  家裡很安靜，工作忙碌的江爸和外出的江媽都沒回家，顏希扶牆走到客廳，見沙發上躺著個人。

  她占了江遲舟的臥室，江遲舟自己睡沙發，這種待遇……還真是少見。

  還記得小時候，她跟江遲舟不和，哪怕是在父母面前一起裝乖巧，也會在某些方便表現得很明顯。

  那時候被熱情的江媽媽請來家中玩耍，帶她來房間找江遲舟，江遲舟直接當著宋嫻的面把她攔在臥室門前，兇巴巴的警告，「不許踏足我的房間！」

  同樣的，要不是兩家大人來往，她連自家門都不會讓江遲舟邁進一步。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們之間的關係改變了。

  儘管，還沒有仔仔細細講明白。

  有人說，隨著年齡的增長，曾經要好的朋友都會慢慢離散，男女之間的性別差異更是一道不可攻破的圍牆，會把他們的距離拉開。

  可沒人告訴她，小時候打得不可開交的「仇人」也許會隨著年齡的增長越發親近，就好像，曾經不被允許涉足的私人領域，如今卻能輕易占有。

  手機放在客廳茶几上，怕驚擾到江遲舟的睡眠，她故意放輕腳步慢慢靠近，拖鞋踩在地上幾乎沒發出聲音。

  氣氛和諧安寧，一切看起來都十分美好，手機就在觸手可及的地方，她伸手去拿……

  「啊——」忍了好久沒鬧出大動靜，眼看著就要達到目的，踮起的腳尖沒站穩，腳底打滑，「砰」的一聲摔向沙發。

  砸到沙發不要緊，關鍵是，不偏不倚撲在江遲舟身上，這就很要命了！

  突然被重力襲擊，原本就半夢半醒的人猛地睜開眼，眼底一片清明，「趁我睡覺，投懷送抱？」

  他的腦子轉動很快，似乎一點沒被這突發狀況嚇到。

  顏希咽下口水，「……誤會。」

  天大的誤會。

  沙發不算窄，但她現在的姿勢極其彆扭，腳尖一用力就向後滑，雙手已經沒辦法向前伸。

  想要起身，卻不知道手該往哪兒借力，生怕一按下去，江遲舟又得遭殃。

  體力不支，伸直的雙手直打顫，快要支持不住，「你快幫幫我呀！」

  「一來就給我整事兒，先說兩句好話來聽聽。」江遲舟不慌不忙躺在那兒，一點沒有動手幫忙的意思。

  「呸，就知道趁人之危。」男下女上的姿勢，顏希急得臉紅，似要滴血，「我支撐不住……」

  話音將落，江遲舟長臂一伸，雙手掐在那細腰之間，終於改變她僵硬的姿勢。

  發抖的胳膊再也支撐不穩，顏希雙腿發軟，幾乎跪在沙發邊。

  「我只是想拿回我的手機而已。」感覺剛才摔的那跤真是一個高難度姿勢，累得她直喘氣。

  手機完好歸位，又聽到那人損她，「拿個手機搞這麼大動靜。」

  顏希：「……」

  當事人表示：後悔，就是後悔。

  如果多走兩步路，就不會發生這麼尷尬的事情。

  見她臉上不斷變幻的精彩表情，江遲舟已經完全看透她的心思，順勢坐起身，背靠沙發，懶懶的抄起雙手，「當然，某人要是故意投懷送抱，我也不會拒絕。」

  「……收起你腦子裡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不然她會忍不住出動小拳頭。

  「你以為我在想什麼？」江遲舟嘖了，問題拋回去，也料定她不會作答。

  飯也吃了，覺也睡了，現在距離晚餐還有段時間，礙於這微妙的氣氛，顏希心裡已經打定注意跑路。

  拉開門就要走，身後突然傳來一道喊聲：「顏希。」

  「有話快說。」她梗著脖子，沒有回頭。

  一人停在走廊，一人站在門邊，凝視著那道背影，幽邃的棕眸泛起光，他啟唇道：「再過五天，我就成年了。」

  原來是生日提醒。

  唇瓣微張，顏希小聲回應：「知道了。」

  18歲生日表達著法律意義上的成年，總得意思意思。

  江遲舟18歲那天，江爸大手筆，在附近最好的酒店擺了十幾桌。

  他本人倒是無所謂，熱熱鬧鬧的場景的確能夠活躍氣氛，讓這個生日看起來意義非凡。

  溫如意帶著薛雲珊進入席間，一眼就看到人群中的主角。

  「媽媽，遲舟哥哥在那邊。」薛雲珊收緊懷中禮盒，有些迫不及待。

  溫家準備了賀禮，而她自己又單獨準備了一份，心意滿滿。

  「遲舟哥哥，生日快樂。」薛雲珊的禮物盒子並不大，但看起來很精緻，或許那裡面裝著一份不錯的禮物。

  「謝謝，不過我不收同齡人的禮物。」江遲舟直言拒絕，理由還挑不出錯。

  平時一起玩的都是男生，不在乎這套虛禮，等到哪個兄弟過生日就直接約出去搓一頓，然後大家一起AA。

  就像今天，他們請客，那些大人會送禮，宋飛揚他們卻不用。

  被當面拒絕，薛雲珊面子有些掛不住，表情脆弱，好似再多說一句都能讓人委屈到哭。

  江遲舟移開眼，沒有半點憐惜之意。

  「遲舟，生日快樂。」為了化解尷尬，溫如意遞出黑色禮袋，江遲舟道謝，雙手接下之後放在禮物中間，沒再多看一眼。

  因為他請了許多同齡朋友，來往的人比較散，江遲舟沒打算跟溫如意耗費時間，溫如意卻好似看不懂臉色，「你知道爺爺奶奶行動不便，就沒來，不過他們也都托我祝你生日快樂。」

  爺爺奶奶……

  從小到大，哪怕當時最愧疚的時候，他都帶姓稱呼對方，可近幾年，溫如意好像真要把他變成溫家人似的……

  「謝謝。」收回心思，江遲舟再次道謝，語氣平淡毫無感情。

  見兒子被「困住」，宋嫻趕緊過來解圍，「如意姐，你們來了啊，快帶珊珊過去坐吧。」

  宋嫻指了個方向，引這對母女過去，轉身後，悄悄握了握兒子的手，以示安撫。

  其實她一開始根本沒打算請溫家的人，可溫如意主動打電話來，問起這件事。

  礙於兩家特殊的聯繫，她當然不可能直接拒絕溫家人，只好順著溫如意的話，邀請她們來參加。

  大人們自動扎堆，聊起自家的孩子，從學習聊到工作，只要圍繞著孩子，那些長輩總是有說不完的話。

  有謙虛的，也有故意顯擺的，無論嘴上說著什麼話，心裡還是最偏心自己家的小孩。

  至於同齡年輕人這邊，宋飛揚等人鬧著切蛋糕。

  十八層豪華蛋糕被推出來，大家鼓掌起鬨，「江哥，這粉色蛋糕不錯啊。」

  「我媽安排的。」生日宴的布置是宋嫻的喜好，布置期間也詢問過生日主角的意見，但父子倆都表示沒有異議，任由宋嫻隨心安排。

  以至於這個18歲蛋糕變成浪漫粉色千層……

  吃是不可能規規矩矩吃的，當著家長的面還能收斂，沒有大人看著，他們開始瘋狂玩樂。

  哪怕江遲舟身手再矯健，都沒能躲過蛋糕攻擊。

  薛雲珊想要參與進來，還沒人動她，就開始捂臉，「今天是遲舟哥哥生日，你們別太欺負他了。」

  這話可把旁邊的人整樂了，顏希掂量著手裡那塊蛋糕，跟旁邊的人說笑，「我這要是砸錯了人可咋辦。」

  「站在這邊的，不都默認大家的遊戲方式了麼？」沈笑言聳了聳肩，把薛雲珊隔開，「薛同學，別靠太近，你這身體柔弱嬌貴，到時候磕著碰著，我們可負不起責。」

  這時候，準備偷襲的顏希已經靠近江遲舟身後，沒等她出擊，旁邊飛來一塊蛋糕砸她眼角，「啊——」

  虛著眼睛勉強看清那人，顏希捏緊了拳，「賀新丞你死定了！」

  飛來橫禍，這可跟往臉上抹奶油性質不同。

  「不是，剛才那真是個意外！」賀新丞快哭了，他本來是想攻擊宋飛揚的，誰知蛋糕飛錯了位。

  這位祖宗可不是曾經那個好欺負的小丫頭了，但凡惹到她，跑去家長耳邊吹吹風，他就得遭殃！

  顏希被蛋糕蒙住眼睛，賀新丞趕緊過來補救，伸手還沒碰到她的臉，手腕已經被人扼住。

  剛才任由他們折騰的生日主角，臉色很難看。

  差點忘了，這位醋勁不小，差點就碰江遲舟的底線。

  唇角拉直成一條線，賀新丞趕緊向後撤退，「我有錯，我改過。」

  躲在宋飛揚身後，賀新丞還在求安慰，「江遲舟不會為了剛才的意外報復我吧？」

  「那可說不準。」宋飛揚左右搖晃腦袋，頂著一臉奶油裝深沉。

  「不能吧，我們可是從小到大的兄弟！」賀新丞試圖安慰自己，沒有闖禍。

  然而宋飛揚並沒打算寬慰他的心，學做帥氣動作抹掉鼻尖奶油，遞給賀新丞一道別具深意的眼神，「他為了顏希，什麼事情干不出來？」

  賀新丞：「……」

  這TM當年就不該讓江遲舟去打翻顏希的養樂多！

  抹掉多餘的奶油，從眉頭到睫毛全部沾著白色，顏希感覺不適應，現在睜眼有些困難，只能用一隻眼睛看。

  「走。」江遲舟拉著她離開，朝廁所方向去，中途沒有鬆開手。

  男女衛生間分開，但外面有公共洗手池就很方便。

  雙手置於感應器下，捧起清水往臉上沖洗，終於重見光明。她對著鏡子照，確定臉上洗乾淨，眉頭和睫毛也必須清潔。

  旁邊的江遲舟三下兩下抹掉臉上的奶油，顆顆水珠滑下臉頰，沿著下巴滴落，莫名多了股誘惑力。

  聽到旁邊水聲停下，他才問：「洗乾淨了麼？」

  「應該好了，你幫我看看。」顏希仰起頭讓他幫忙檢查，圓睜著雙眼，撞上那道意味不明的眼神。

  這道目光令他無所適從，薄唇微抿，卻無法靜下心替她查看，只對她說道：「眼睛閉上。」

  一心等待檢查的顏希沒有任何異議就閉上眼，纖細密長的睫毛向上微翹，閉眼時彎成兩道淺淺的弧。

  下巴隨著仰頭的動作抬起，粉嫩的唇色鮮明，從他的視角來看……

  像是在索吻。

  作者有話要說：舟舟肯定會向希希索要禮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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