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完

  一年後

  悠揚的音樂緩緩響起, 明亮的舞蹈室內，嬌美的身體隨著旋律舞動, 飄逸的裙擺搖曳生姿。

  門口悄然出現一抹身影, 他靜靜地站在那，溫柔注視著燈光中央翩然起舞的女人，待她最後一個動作完成, 按下錄製暫停鍵, 時遇才邁進腳步。

  「今天的訓練任務完成了？」

  「已經OK啦，等會兒就發給Aaliyah老師。」

  「喝點水。」

  時遇微微一笑, 將手中的半杯檸檬清水遞給她。

  結果水杯, 夏熾咬著吸管喝了一口, 又聽耳邊緩緩傳來的聲音：「今天試著調了些別的味道, 好喝嗎？」

  她下意識的就想把杯子遞過去, 觸及那道勾人的眼神, 又忽然收回，故意把臉湊過去，「你試試不就知道了。」

  「嗯？」

  她踮起腳尖, 送上沾滿檸檬水的唇, 酸甜帶澀的味道從舌尖蔓延, 瀰漫在兩人齒間。

  結婚一年, 夏熾依然粘人, 不過現在表達愛的方式跟之前不同，大膽而自然, 不用再擔心那人會離開。

  置放旁邊的手機鈴聲嗡嗡響起, 打斷室內曖昧的氣息, 時遇鬆開搭在纖腰間的手，放她過去。

  夏熾接通電話, 掛斷的時候，才不過一分鐘。

  她揚起手機，沖時遇晃了晃，「唔，小白又開始催了。」

  時遇心領神會，「雲陽市的車票已經買好。」

  白菲跟杜南洲長達八年的感情，終於迎來完美結局，這次他們回雲陽市，就是為了參加婚禮。

  兩人雖然在雲陽市工作安家，但多數親人都在雲陽市，他們便決定在那邊舉行婚禮。

  上學的時候，白菲還念叨著以後結婚要讓夏熾當伴娘，可誰知夏熾結婚比更早，按照他們那邊的習俗，已結婚的朋友不能當伴娘或者伴郎。

  有些可惜，不過還是要親自去現場觀禮送祝福，夏熾提前準備豐厚的份子錢，以此寬慰小白同學的心。

  白菲的婚禮儀式在三日後。

  第二天，時遇帶著夏熾踏上回雲陽市的路。

  「你們終於來了！」

  姐妹見面，白菲很是熱情，拉著夏熾就往房間走。

  夏熾連連回頭，時遇微微一笑，朝她打了個手勢，讓她安心去。

  「嗨，她們女人就是這樣。」

  杜南洲習慣性的給人遞上一支煙，後知後覺前面這人是時遇，跟他工作上那些菸酒朋友不同。

  「抽菸不？」

  杜南洲特意問了一道。

  時遇輕輕搖頭，「抱歉。」

  這種東西，有人逢場作戲會接下，可時遇不抽菸是周圍人都知道的事，他一直不接，大家就會默契的不給他遞。

  如果接了，之後更加麻煩。

  杜南洲知道他的脾性，毫不介意的擺擺手，「不抽菸挺好，健康。」

  很多人都這樣，明知道抽菸有害身體健康，卻還是戒不掉。

  大家道理心知肚明的習慣，時遇也沒特意阻止。

  —

  臥室

  純白的婚紗就掛在白菲的臥室角落，抹胸款式，裙擺蓬鬆，背面長紗曳地，穿在身上一定好看。

  白菲跟杜南洲已經在新年的時候領了證，時隔幾月再籌備婚禮，一切步驟剛好。

  白菲拿起平板跟她分享婚紗照，一邊看，一邊聊起相關的趣事，「你看，我之前就說洗這張放大製作婚紗相框掛在婚房，結果杜南洲非說那張好看，我倆為此爭了幾天，最後還是抓鬮決定的。」

  杜南洲在某些方面很固執，就像這種事，他不會讓著白菲，當爭論不出結果的時候，就要以公平的方式做出選擇。

  兩人的感情磕磕絆絆，走到今天也很不容易。

  白菲嘆氣：「如果是你們家時遇，肯定二話不說任你挑。」

  時遇的脾氣，是大家公認的寵妻。

  提到這事，夏熾糾結的勾著手指，「可是我們還沒有拍婚紗照哎……」

  白菲愣了下。

  的確，如果夏熾拍了婚紗照，肯定也會透露出，給她們看看樣片什麼的，不過一直沒聽說這方面的消息，白菲有些好奇，「話說，你倆都結婚一年了，婚禮什麼的，打算什麼時候辦？」

  夏熾搖頭，「我不知道。」

  去年她發生那場意外，身體上的傷痛治癒後，長時間做著心理輔導，因此錯過去年的舞蹈大賽。

  那些對她寄予厚望的老師很是失望，夏熾卻從中獲得靈感，重新編舞，創造獨特的風格。

  從去年到現在，她一直在為下一屆舞蹈賽做準備，也沒分出精力去想別的。

  見她迷茫的表情，白菲作為過來人，趕緊提醒道：「那不行啊，婚禮一輩子一次，女孩子能為心愛的人穿上婚紗意義非凡，你可不能忽略這個步驟。」

  「嗯！我知道的，不過等參加完你的婚禮，我就要出國封閉訓練，一切都得等比賽結束再說。」

  等那時候，無論時遇提不提起，她都會主動安排。

  「你心裡有想法就好。」

  夏熾很受教，白菲的建議點到為止。

  「我告訴你個秘密。」

  「什麼？」

  白菲的手臂緩緩移動，最後，輕輕貼在小腹上。

  夏熾突然想到什麼，驚喜的睜大眼，「你？

  懷孕了？」

  「兩個月了。」

  提到孩子，白菲臉上洋溢出母性光輝，「要不是他，婚禮可能還得晚些。」

  他們領過證，是合法夫妻，生下孩子也沒問題。

  但白菲覺得，孩子出生之後再辦婚禮怪怪的，於是只能提前，趁著肚子還未顯懷之前完成儀式。

  「感覺好神奇。」

  夏熾專注的望著白菲的肚子，明明現在什麼都看不見，聽她說起的時候，依然能體會到一條新生命帶來的神聖感。

  白費把她驚喜的表情看在眼裡，笑著打趣，「看你這樣，喜歡就自己生一個唄。」

  「瞧我，都忘了你是舞蹈家，生孩子估計還早吧。」

  白菲思維跳脫，「不過沒事，等我家這個出生，給你玩。」

  「玩……」是親生的沒錯了。

  話是這麼說，等孩子出生，白菲還不得把小傢伙當心肝寶貝捧著？

  人逢喜事精神爽，白菲沉浸在婚禮與孕育小生命的幸福甜蜜中，忽略了夏熾眼底的落寞。

  「孩子……」

  如果她現在能生孩子，暫停工作也可以。

  可惜，她不能懷孕，原因不在於舞蹈。

  *

  婚禮結束後，夏熾跟時遇回到c市，夏熾開始收拾行李。

  今年的舞蹈大賽不容再發生意外，Aaliyah老師已經下達最後通牒，要她回到那邊，聽從老師的安排，抓緊最後時間，將舞蹈練到爐火純青的境界。

  「不能每天見到你，想想都覺得好難過。」

  「不是約好每天視頻嗎？」

  「視頻，還隔著屏幕呢，摸不到親不到的，那怎麼能一樣呢！」

  「有時間，我過去看你。」

  她現在就是有恃無恐的在撒嬌，抱著時遇的胳膊，連行李箱都被推到一旁，「我都不想去了……」

  「乖。」

  話是這麼說，但兩人都知道，這場比賽很重要，夏熾是一定會按時到達那邊的。

  臨行那天，時遇親自送到她機場，夏熾遲遲不肯進去安檢。

  「我能不能不去呀……」她明知故問。

  「不怕老師訓你了？」

  「訓就訓唄，挨訓也不會少塊肉，但如果幾個月不能跟你見面，我一定會瘦成骨頭的！」

  「沒有那麼誇張。」

  「嗚嗚，你不愛我了，都不哄哄我。」

  「哄你。」

  時遇遞出一個漂亮的小盒子，給她裝進隨身的背包。

  「這是什麼？」

  「等你上飛機再打開。」

  兩人在機場依依惜別，分開後，夏熾心裡空落落的。

  此時此景，忽然激起她一陣回憶，跟六年前分手時，機場送別的情景重疊。

  那時候，她在手機上發出最後一條動態，隨後棄了手機卡，跟以前用過的帳號。

  現在想來，她竟還能輸出那串字數，至於密碼，試到第三次的時候成功登陸。

  她的空間動態仍然停留在最後那條，僅自己可見：我這樣黯淡無光的生活就像是一碗中藥，每一口都很苦，但只能咽下去。

  而他是藏在碗底，僅有的一顆奶糖。

  [1]

  翻到前面，幾乎沒條動態都有『SY』的點讚，夏熾隨手點開，發現時遇最後一條動態也停留在幾年前。

  跟她同一天：【吃糖】

  吃糖？

  是在回應她那條隱秘的動態內容嗎？

  夏熾把手伸進背包，摸出剛才時遇留下的那盒東西，打開一看，裡面裝著不同口味的奶糖，各式各樣。

  夏熾趕緊捂住嘴角，差點忍不住發出驚喜的聲音，現在無比確定，時遇看到過那條動態。

  她差點忘了，只要時遇有心，權限設置對他根本無用。

  所以，他一直都知道，一直都記得。

  —

  下飛機後，夏熾第一時間開機給時遇打電話報平安，那人叮囑她許久。

  Aaliyah老師早已經安排專業司機到機場接人，夏熾上車後，發現后座還有一個年輕的女人，「夏老師你好，我是你的臨時助理。」

  夏熾狀態百出，不易控制，Aaliyah老師真是怕了，高薪聘請助理來「盯著」她。

  不過這位助理很專業，替夏熾解決了許多麻煩。

  進入舞蹈室的第三天，夏熾就開始睹物思人，視頻完全解不了她的相思愁緒，好像立刻馬上飛回去，鑽進溫暖的懷抱求安慰。

  可她不能任性。

  直到第五天，夏熾在休息的時間，被Aaliyah老師喊過去。

  她以為是要商量什麼關於舞蹈訓練和比賽的事，卻在推開門的瞬間怔住。

  那裡站著一個熟悉的人，讓她懷疑自己產生了幻覺。

  直到聽見他的聲音，夏熾差點忍不住跳起來。

  「知知。」

  通情達理的Aaliyah老師給她放了半天假，留給她跟時遇單獨相處時間。

  「你怎麼這麼快就過來了呀？

  要在這邊待幾天？」

  「未來幾個月，都會留在這邊交流學習。」

  「意思是，你會一直留在這？」

  時遇點頭。

  「啊啊啊！」

  夏熾激動的抱住他的腰，「我真是太愛你了！」

  餘下三月，訓練才是夏熾的主要任務，儘管時遇在這邊工作，他們也不能天天相見。

  但比起相隔萬里的距離，能夠站在同一個城市的天空下，已是幸運之至。

  月末時，夏熾會有兩天長假，她本打算跟時遇約會，誰知穆銘遠突然跑過來，說要請他們吃飯。

  說到吃吃喝喝，跟著穆銘遠准沒錯，這位大少爺最懂享樂。

  夏熾答應赴約，當然，還帶著家屬。

  穆銘遠卻是已經放下對夏熾的執念，但他不會拋棄這個朋友，所以得知夏熾在這邊，才想著把人喊出來吃飯。

  頭頂艷陽天，路過的人手中舉著冰激凌，夏熾多看了好幾眼。

  穆銘遠發現她的小動作，「你想吃冰激凌，我請你唄。」

  夏熾仰頭，還沒來得及回應穆銘遠，就接收到另一道視線。

  她趕緊繃起小臉，嚴肅否認，「胡說！我不想吃！」

  穆銘遠察言觀色，恍然大悟點點頭，私下朝她擠眼睛。

  好不容易支開時遇，夏熾還沒反應過來，穆銘遠變魔術似的拿出兩支冰激凌，遞給她其中一個，「你也太不容易了，趕緊吃。」

  夏熾握著冰激凌，做賊似的四處張望，見穆銘遠已經揭開蓋子品嘗起來，她也忍不住開動。

  然而，就在她正要張嘴咬下之際，旁邊伸出一隻手。

  夏熾沒抬頭，光看手就知道那人是誰。

  嘴皮子一哆嗦，滿心不甘，表面上卻依然乖乖巧巧的把東西遞上去，翹起小嘴解釋，「我沒吃……」

  「乖。」

  時遇毫不留情收走了她的美味，夏熾完全不敢反駁。

  她朝穆銘遠遞出一記眼神，對方用無聲的口型回她一句：「沒出息。」

  夏熾當即握拳，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誰叫她身體不爭氣，這些東西，都要時遇點頭才能吃。

  *

  兩個月後

  熱鬧的會場逐漸湧入觀眾，他們拿著價值不菲的票走進觀眾席，等待最後這場精彩的決賽。

  舞台光燈下，猶如精靈般輕盈的舞者踮起腳尖，張開的手臂像是展開的翅膀，凝結出一束束光線。

  最後聚攏，舞台恍若白晝。

  幾年前，夏熾以獨立創作的舞蹈《墜光》成名，幾年後的今天，她帶來一支震撼人心的獨舞，叫做——《遇光》。

  無懈可擊的舞蹈技巧，直擊心靈的情感，每個獨特的動作都表現出超乎尋常的感染力。

  所有人都發現，夏熾在編舞中賦予了更多的感情，不同以往體現的孤獨美，這次，人與舞共情，當真達到與靈魂契合的程度。

  兩年前，夏熾跟冠軍擦肩而過，去年神秘退賽，所有人都在猜測原因。

  而今天，那個驕傲的舞者重新站上舞台，以最完美的狀態向他們展示出精妙絕倫的舞姿。

  場下掌聲連綿起伏，她今晚，是這裡當之無愧的冠軍！

  夏熾站在明亮的舞台上，捧著獎盃，從人群中，一眼就跟人對上視線。

  這次，時遇不再刻意躲避，而她也不需要追逐幻想出的殘影。

  稱讚、掌聲，她聽不見，只知道在下場的第一時間，跟那人一起分享喜悅。

  他們藏在無人的陽台，樓下很熱鬧，這裡卻安安靜靜的，目光所及，只有對方的身影。

  夏熾捧著獎盃，毫不猶豫的遞給他，「送給你。」

  這是屬於她的榮譽。

  時遇接過獎盃，目光落在女人精緻的面容上，笑意更深，「真是寶藏。」

  此時，樓下的會場響起優雅的音樂，聲音淺淺擴散至上。

  紳士的男人將手中的東西妥帖放置，向那穿著舞裙的女人伸出手，「美麗的女士，可以邀請你，陪我跳一支舞嗎？」

  「好。」

  她大大方方搭在指間，柔軟的手掌被男人握住，掌心滾燙。

  夏熾沉浸在這微妙的氣氛中，忽覺指間多出什麼東西。

  她撇頭看去，因為比賽而褪去戒指的無名指間，多出一枚粉色鑽戒。

  大部分女人對珠寶都沒有抵抗力，更何況愛人贈送的戒指，夏熾停下舞步，愛不釋手的撫摸著粉鑽，紅唇微揚，「這又是什麼意思？」

  這已經是她收到的第三枚戒指，以前倒是不知，時遇有送鑽戒的愛好？

  眼尾微微挑起，男人俯身，唇瓣輕輕擦過耳廓，停留在咫尺之遙，「是提前為婚禮準備的，交換戒指。」

  雙耳滾燙，驚得夏熾後退一步，抬頭時，恰逢撞上那道虔誠的目光。

  深邃的眸子沉溺著星河，溫山軟水，不及他眉眼半分笑意。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