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奕出現,虞稚一眼中再無旁人，廖哲文準備好的說辭全被打斷。

  今天兩人都特別打扮過，芝蘭玉樹的少年身著英倫風淺咖色大衣,步伐從容，占據她全部的視線。

  「一一,過來。」

  小姑娘臉上浮起笑容，歡喜走近他的身邊，「哥哥,你來了呀！」

  「來接你進去。」

  「嗯嗯！現在可以進去。」被男色迷惑的小姑娘差點都要走了，才想起後邊還有一個恩人。

  她看了看廖哲文,向時奕解釋道：「對了,我高中班長也提前到了。」

  「嗯……我覺得,讓他暫時在外面等等比較好。」

  「咦？這樣不太好吧？」說好的請客吃飯,把人留在外面，這樣是不是不太禮貌？

  時奕的掃了一眼不遠處的男生,一副勝券在握的姿態，「當然了,跟我們一起進去也行。」

  廖哲文總覺得，這個一直面帶笑容的少年在算計著什麼他們都不知道的事。

  說是一起進去，剛進了一道門就被聞聽語攔下,「班長，好久不見。」

  聞聽語摘了眼鏡,染了頭髮,乍一看，廖哲文還沒認出來。

  聞聽語從不是喜歡主動與人結交的性格，這會兒突然冒出來，鐵定有事！

  廖哲文被阻擋,但也並非將他關在外頭，只是讓他跟前面兩個人保持了一段距離。

  廖哲文不禁咂舌，「我又不是病毒，把我隔離這麼遠！」

  聞聽語也不解釋，只說：「班長理解一下。」

  行，他理解！

  -

  虞稚一預感到她的朋友們在策劃著名什麼，猜想是時奕為她準備了18歲生日驚喜。

  精裝的外門打開，發現裡面別有洞天。室內面積寬廣，周圍的環境布置皆以粉白色為主，滿滿的少女心。

  前進的道路被裝飾隔開，引著她一路向前。垂吊懸空的照片是她跟時奕從小到大，不同階段的合照。

  虞稚一停住腳步，隨手抓住一張，那照片中的小女孩趴在男孩背上，臉蛋親昵的靠在一起。

  裝滿童年回憶的匣子被打開，心頭湧上一陣無法言喻的感覺。

  穿越照片編織的回憶長廊，掛滿暖色小燈的心型氣球熠熠發光。

  「這是……」這裡看起來，不像是生日宴，但她很喜歡。

  時奕轉身與她面對面，桃花眼裡滿滿都是她的，「還記得我18歲時，送你的那首歌嗎？」

  虞稚一點頭，「記得。」

  「那我再給你唱一遍，這次，也要聽清楚了。」這一次他不需要音樂伴奏，而是坦然站定在她面前，注視著她的雙眼。

  性感的薄唇輕啟，是告白，也是宣誓：

  MybabemytreasureIswearmyforever我的寶貝、我的寶藏，我發誓你是我的永遠

  MybabemytreasureIloveyouforever我的寶貝、我的寶藏，我永遠愛你

  MybabemytreasureIreallydon’twannaleave我的寶貝、我的寶藏，我不想讓你離開我

  Oh，gonnaForeverbewithyouI’mherewaitingforyou永遠會等你，直到你跟我在一起

  這麼近的距離，這麼清晰的聲音落進耳里，零碎的眼淚染紅了眼睛。

  他單手將人攬入懷中的瞬間，透明傘撐開的瞬間，嬌艷的玫瑰花瓣紛紛落下，將兩道身影籠罩其中，四面氣球騰空起飛，場面壯觀至極。

  溫柔的手指替她拭去眼角晶瑩的淚珠，「我是想讓你開心的，你這樣哭起來，哥哥心都疼了。」

  「我很開心。」是喜極而泣。

  時奕將透明傘傾斜，擋住她的身影，「那你知不知道，我想做什麼？」

  她輕輕搖頭，此刻哪裡還有思考的能力。

  少年嗓音清朗，字字句句格外堅定，「早就想好，在你18歲的這天，要跟你求婚。」

  「求……求婚？」虞稚一直接呆住！

  「是啊。」

  透明傘從她頭頂移開，時奕鬆開手，倒退一步，單膝跪下。

  他將傘擱在一旁，手裡變出一枚戒指，向前遞出，漂亮的桃花眼裡漾出似水溫柔，「想要明目張胆的偏愛你，以一生伴侶的身份。」

  虞稚一驚喜到說不出話。

  在她曾經以為自己糟糕到被全世界拋棄的時候，有這樣一個人，堅定不移的把她捧在心尖尖。

  她做出了一個跟被求婚者都不一樣的動作，沒有拒絕也沒有立刻答應，而是像時奕一樣蹲下身，紅著眼睛問道：「你確定不會後悔嗎？」

  那樣優秀的他，真的要這麼早跟她鎖在一起嗎？

  「這個問題不成立。」他說：「我盡心盡力守護了十八年的寶貝，怎麼會後悔？」

  虞稚一緊緊地抓住了那枚戒指，猶帶著哭腔，好像回到那年夏天，堅定做出選擇的時候，「一一願意跟哥哥回家。」

  -

  躲在四周的朋友們激動不已，喬樂芷舉著相機的手都在顫抖。

  在這個年齡，見證一對青梅竹馬的愛人在18歲求婚，簡直是奇遇。

  而廖哲文終於知道他被攔在後面的原因。

  在別人只顧著談戀愛而沒有設想未來的時候，已經有人將自己認定的姑娘套在身邊一輩子。

  廖哲文最終沒有留下來吃那頓「感恩飯」，他想起那年，無意撿到的筆記本。

  那上面寫了許多文縐縐的句子，還有滿篇「時奕」的名字。時奕的大名眾所周知，他原本以為筆記本的主人只是眾多仰慕者之一。

  當年那個筆記本上令他記憶最深刻的話是什麼來著？

  她說：如果時奕能夠喜歡我，那將是我這輩子最快樂的事情。

  他想，人生中有親近的家人，重要的朋友，年少的喜歡怎麼會是最快樂的事情？

  他沒把一個戀愛腦的話放在心上，隨手將本子放在一邊，過了好幾天才重新想起還回去。

  巧合的是，他跟那個叫做筆記本的女孩成為同班同學。

  一開始只是好奇，後來發現她在網上連載小說的秘密，親眼看著她描述著對另一個人的深情，他卻無法控制的，追逐到現在。

  幸好，他從未向那個女孩表露過心跡。

  或許青春的遺憾就是，每個人都曾有過無法宣之於口的秘密，他也是。

  -

  在後面負責放音樂渲染氣氛，關鍵時候布景、攝影留戀的工具人們終於得以放鬆。

  喬樂芷悠悠的走了過來，「我真想現在衝出去，說一句surprise。」

  聞聽語淡定回駁：「那你可能會挨打。」

  他們都知道虞稚一臉皮薄，現在一群人衝出去的話，溫馨的氣氛肯定沒了。

  喬樂芷握緊拳頭，「我控制自己，控制，深呼吸。」

  結果轉頭就把主意打到另外兩個人身上，「黎少舟跟姜覓爾呢？」

  聞聽語順手指了個方向，「在那邊蹲著呢。」

  「蹲那邊幹嘛？我去找他們兩個。」喬樂芷邁步往前走，聞聽語眼疾手快將她拽住，別具深意的提醒，「我怕你去了更心酸。」

  喬樂芷：「……」

  她好像突然懂了。

  -

  時奕把虞稚一的成人禮變成求婚宴，親眼見證他們年少時光的幾位朋友真心為他們感到祝福。

  有情人終成眷屬，聞聽語看著那個那個膽怯守了三年愛意的女孩，突然想到一句話，最適合時奕。

  是我隔音效果太好，否則你一定能聽到我砰砰的心跳聲，隔著三千棵樹，六百條河。

  時奕對虞稚一的愛，那樣肆意，卻又無聲無息滲透進她的生命，大概沒有什麼再能將他們分開。

  「真，羨慕啊……」

  *

  大二的時候，虞稚一的小說再次火起來。

  甜甜的戀愛和明目張胆的偏愛實在令人羨慕，網上好多讀者編輯文案，被廣大網友收藏。

  編輯聯繫她談到實體書出版的事情，還未大學畢業的虞稚一有了自己的收入來源，小日子過得越來越愜意。

  可就在這樣溫暖的時光中，總有不如意的事情打破寧靜。

  外出工作好多年的虞凱突然回到老家，他在外面混了好幾年，跟別的女人處過關係，但最終都沒有結成圓滿的家庭，事業也一塌糊塗。

  走投無路的虞凱回到老家，外婆心善，留了他幾日。

  虞凱安分待了兩天，開始找老人家借錢。

  剛開始說話還比較委婉，可在遭到老人家的拒絕之後，虞凱心一橫，趁老人不在的時候偷偷摸進房間，偷走了老人壓箱底的錢。

  老人家上了年紀受不得刺激，發現家裡遭了賊，還是自己招進來的！老人頓時心痛不已，一口氣沒緩過來直接進了醫院。

  舅舅的電話打到阮晴跟虞稚一那裡，分別召回了兩撥親人。

  阮家舅舅在電話里描述得病情嚴重，嚇得阮晴請假把現任丈夫和小女兒都帶了回來。

  而虞稚一在接到電話的當天，買了最快的票回家。

  當然，陪她一起的還有時奕。

  虞凱知道出事，嚇得連夜買了火車票逃走，沒敢出現。

  老人家躺在重症監護室，吊著一口氣，外面等待的家人們心力憔悴。好在老人意志頑強，醫生拼盡力氣把那條垂暮的生命拉回來。

  病情還未穩定，晚輩們都暫時留下陪伴。

  在這裡的人，只有趙先生跟趙心妍跟外婆相處的時間最短。

  趙先生作為成熟穩重的成年人懂得人情世故，該做的事情做到位。而趙心妍就比較嬌氣，她對外婆沒什麼感情，一開始就念著不想待在醫院。

  阮晴嚴肅的要求小女兒留在身邊，趙心妍也只能留下。

  不過她很快發現了令自己感興趣的人，就是那個長得很帥的大哥哥！

  十三四歲的小女孩已經懂得欣賞顏值，而且趙心妍追星，就喜歡十幾歲的陽光小哥哥。

  時奕模樣長得好，她覺得比那些電視上的明星還帥，偷偷拍了照片發給朋友看，說這是老家遇到的哥哥。

  「妍妍你運氣真好，居然回老家就認識了這麼帥的小哥哥。」

  「妍妍你跟那個哥哥很熟嗎？」

  「妍妍你家那個哥哥都可以去當明星了！」

  朋友們紛紛表示羨慕，這極大滿足了趙心妍的虛榮心。

  因此，她決定跟時奕拉近關係。

  可她發現，時奕都不怎麼搭理自己，每次跟他說話，他要麼隨口應一兩個字，要麼就當做沒聽見。

  趙心妍生氣的攔在他面前，「你為什麼不理我？」

  時奕神情淡漠，不予解釋，只說：「讓一下。」

  趙心妍不肯，甚至排開雙手不讓他路過，「你跟姐姐玩，不跟我玩，這不公平。」

  時奕懶得跟她糾纏，直接轉身離開。

  趙心妍氣得跺腳，跑回去跟阮晴告狀，「媽媽，為什麼時奕對姐姐那麼好，就是不跟我說話？」

  「額，時奕哥哥是你姐姐的男朋友，所以他才會對姐姐比較好啊。」阮晴選擇了一個比較溫和的回答。

  「那我也可以給他當女朋友！」

  「妍妍，別胡說八道。」

  「媽媽，我想跟時奕哥哥玩，你叫他跟我玩嘛。」趙心妍挽著阮晴的手臂開始撒嬌。

  阮晴被念叨得沒辦法，連聲答應。

  趁著趙心妍不在，阮晴私下把時奕喊到一旁，說起趙心妍的事，「妍妍她還小，最近的行為可能吵到你了，不好意思啊。」

  「嗯。」

  「那個小奕……妍妍也是小孩脾氣想跟你玩，你能不能稍微對她耐心一點點……」阮晴生怕他以為自己是強制要求，這話說得小心翼翼，「當然我不是要求你對她好什麼的，就是小孩子嘛，自尊心強，其實你只要哄她兩句，她就不會這樣鬧著你了。」

  「我為什麼要哄她？」

  「這……」這話往阮晴無言以對。

  一直以來，時奕在大家心中都是優秀懂事的孩子，對大人對小孩的態度都令人感到舒適，所以她才希望時奕能夠稍微回應趙心妍一點，這樣趙心妍就不會吵著鬧著非要跟他玩了。

  可沒想到，時奕卻問出這樣的話。

  「哎呀阿姨也沒有別的意思。」到最後阮晴也不知道該怎麼說，「妍妍好歹也是一一的妹妹，小孩子嘛……」

  時奕不冷不熱的提醒：「快14歲，不小了。」

  「阿姨如果覺得趙心妍還是小孩子心性，不妨將她放在別處養一養，等她到不得已學會自己生活的時候，自然就懂事了。」

  時奕這話暗有所指，反倒堵得阮晴啞口無言。

  時奕淡淡微笑，轉身離開。

  阮晴覺得，這個少年隨著年齡的增長，性子越發冷淡。

  可當她看到時奕細心地給虞稚一削水果、耐心的跟虞稚一一起陪在外婆病床前，流暢的談論著有趣的事情，阮晴恍然大悟。

  或許正因為趙心妍是虞稚一的妹妹，他才會冷漠至此。

  連一個溫柔的表情都不願給予。

  阮晴心事重重，趙先生安慰妻子。

  夜深人靜的時候，阮晴輾轉難眠，她努力的回想，14歲的虞稚一是什麼模樣，可笑的是，作為母親，她腦海中竟完全沒有關於虞稚一小時候的記憶。

  即便是有，那也很模糊。

  在醫院守了幾天，趙先生要返回公司，得提前離開。

  阮晴本想讓趙心妍跟著一起回去，回到學校上課，但趙心妍不肯，非要以照顧外婆的名義留下。

  其實明眼人都知道，她只是貪玩，不想回去。阮晴一提起來，趙心妍就假裝聽不見跑開。

  阮晴氣憤不已，趙先生搖頭嘆氣，「阿晴，算了吧。」

  臨走之前，趙先生意味深長的在她耳邊說了句話，「其實你當初若是把一一帶來，我也會接受那個孩子。你問問那孩子，畢業以後……算了算了，當我說笑了。」

  丈夫的話沒說完，但阮晴已經猜到後半句。

  只不過，虞稚一恐怕也不願意再跟她生活在一起。

  -

  阮家報案，虞凱以偷竊罪被抓，經過盤查，發現他還犯有前科。

  阮晴沒想到自己的前夫徹徹底底變成人渣，還氣得自家老人住進醫院，見到虞凱的時候沒忍住把他罵得狗血淋頭。

  虞凱被判入獄，虞稚一猶豫許久，最後拒絕跟他見面。

  虞稚一獨自站在窗邊，眺望遠處，雙目失神。

  有人輕輕推門進入，虞稚一沒回頭就知道來人是誰。

  「哥哥，你會不會覺得我很冷血？」她問。

  這麼多年，自始至終都沒忘記當初的痛苦，即便那人是自己的親生父親，也無法原諒。

  「不會，你有選擇的權利。」

  虞凱再犯錯之後，除了口頭上的道歉和愧疚，並沒有做出實際彌補的行動。

  名義上的父親因為一己之私差氣病了疼愛自己多年的外婆，孰輕孰重，根本不需要思考。

  「他既然犯了罪，就該受到應有的懲罰。」

  *

  大三的時候，時奕加入江遲舟的創業計劃，集合一部分有能力又志趣相投的人一起做網遊。

  國家鼓勵並且支持大學生自主創業，但實際難度超乎想像。

  大三下學期，時奕就開始申請提前畢業。

  他的學分早已經修滿，各科成績也都十分優秀，甚至有公司提前向他發出入職邀約。

  連導師都私下勸他，最好選擇大公司穩定發展，上升空間大。

  時奕很堅定自己的選擇。

  時奕開始學校跟公司來回跑，他越來越忙，幾乎連約會的時間都沒有。

  姜覓爾在群里開玩笑，說上次去找虞稚一約飯，還聽見她們班上的議論時奕跟虞稚一是不是分手了？

  因為這事兒，時奕特意跑回學校，等著女朋友下課，當著班上同學的面，證明自己這個男朋友的身份！

  關鍵是，虞稚一還不清楚其中原因。

  但她知道時奕很忙，貼心的跟他說：「哥哥你最近很忙，就不用等我下課了。」

  小女朋友這般體貼，反倒令他愧疚，「這段時間沒怎麼陪你，我這個男朋友做得很失職。」

  虞稚一搖頭，「並不會啊，你不要聽那些人亂講，我真的沒有怪你什麼的。」

  她捧著時奕的手，小臉在他手心蹭了蹭，女孩滿眼信任和依賴，「因為我知道時奕有多優秀，所以我相信他的一切選擇。」

  大三的暑假，時奕全身心投入創業計劃，他們沒時間回家，就在C市租了房子，虞稚一陪他留在C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