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奕。」

  幼兒園放學，家長來接，老師便會點到學生的名字。

  聽到老師的聲音，時奕立即把手中的畫本放回圖書櫃，背好小書包走出去。

  跟媽媽碰面之後，他如往常一般開始尋找虞稚一的家長，「媽媽，你看到一一的外婆了嗎？」

  「沒有呀。」寧素雅搖頭。

  「那我們再等等吧。」

  「好吧。」寧素雅摸了摸兒子的腦袋，也耐心的留下。

  可是他們等啊等，等到所有小朋友都離開了，還是沒等到虞家人。

  空蕩的大廳只剩下幾位老師和虞稚一，小姑娘站在門邊眼巴巴的等著，快要哭起來。

  時奕連忙掙脫了媽媽的手跑過去，「一一，你外婆呢？」

  她迷茫的搖頭，顯得更加無助。

  虞稚一家裡的電話打不通，聯繫不上家長，老師也很頭疼。

  小姑娘晶瑩的眼淚珠子刷刷往下掉，淚水沾濕了長長的睫毛，黑溜溜的葡萄眼裡蒙上一層水霧，軟糯糯的喊著哥哥，「哥哥，一一回不了家了。」

  時奕伸出自己的小胳膊攬著妹妹，學大人模樣輕輕給她拍背，安慰道：「一一別哭，我會帶一一回家的！」

  寧素雅上前跟老師溝通溝通一番，將兩個孩子一併帶回。

  當他們親自把虞稚一送回阮家時，見虞稚一的舅舅和舅媽剛做好了一桌晚飯，完全沒注意到孩子沒回家的事。

  寧素雅不禁皺眉，「一一在幼兒園都沒人去接，你們難道不知道嗎？」

  這時候阮家舅舅才過來領孩子，表示不知道這事兒。

  虞稚一的父母外出打工後，外婆就帶著她住在原本的家中。今日外婆有事離開，臨走前囑咐阮家舅媽下午去接孩子，可舅媽根本沒放在心上，更不知道小孩還沒回家。

  回家路上，時奕扭頭對母親說道：「媽媽，以後你來接我的時候，我們帶一一一起回家吧。」

  外婆回來後，寧素雅親自去跟老人家商量，以後她把兩個孩子一起接回來。

  老人家欣然同意。

  *

  虞稚一出生在十二月半的冬季，五歲生日這天，皚皚白雪鋪滿大地，把簡樸的院落裝點成銀裝素裹的新世界。

  在外打工的阮晴再度懷孕，不方便來回折騰，只是寄了一套新衣服給女兒當做生日禮物。

  小稚一看見新衣服的時候高興得不得了，迫不及待的把那紅色棉襖換上。外婆手巧的給她扎了一對羊角辮，剪了兩根紅繩綁著，圓嘟嘟的小臉被襯得紅撲撲的，可愛極了。

  小稚一穿上新衣服，踩著滑溜溜的雪地，搖搖晃晃的跑去了對面獨棟樓的時家。

  時家院落外的空地上，一個男孩正揮舞著手裡的玩具鏟，鏟雪。

  小稚一奔向他，腳下打滑，直接一屁股坐在雪地上。

  兩個孩子都楞了一下。

  時奕連忙丟了鏟子把她扶起來，堅強的小姑娘一點不覺得疼，反而高高興興的扯著自己的衣服，臭美的在原地轉了一圈，「哥哥，哥哥你看，媽媽給我買的新衣服！」

  時奕認真打量著她這一身新衣服，摸著下巴，陷入了沉思之中。

  怎麼說呢……

  都胖成一個球了。

  但他知道不能說女孩子胖，於是，他委婉的稱讚，「可愛！」

  受到讚美的小姑娘開心的捂住臉頰，撅起了粉嫩嫩的櫻桃唇。

  時奕拿著玩具鏟不停地鏟雪玩，小稚一跟了一路，在雪地里留下凌亂的小腳印。

  雪地易滑，她走路的步伐不比時奕穩當，幾步路就能拉開一大段距離。

  時奕邊走邊等，最後蹲在路邊朝她招手。

  她小手一握，努力加快速度衝過來，沒想到意思剎不住車，一頭栽進雪地里。

  覆滿草堆的白雪被她撞落大片，小稚一茫然的回過頭望向他，指間抓著兩根稻草枯枝。

  瞧她傻乎乎的模樣，時奕笑彎了腰，「就你這樣，長大了能做什麼？」

  小稚一把枯草枝往前一扔，紅著臉，吞吞吐吐的回答：「長，長大了，去，去要飯……」

  「哼，真是沒出息。」時奕嘆了口氣，蹲在她面前，忍不住伸出手，在她軟嘟嘟的臉蛋上捏了一把，「算了，以後我努力多賺點錢養你好了。」

  小稚一鼓起臉頰，晶亮的眸子撲閃撲閃的，像是會說話。

  *

  時光飛逝，時奕千盼萬盼，終於等到幼兒園畢業那天。

  老師們為每個孩子送上親手製作的禮物，孩子們的父母大部分都準時到場，慶祝孩子畢業。

  「我爸爸媽媽都來了。」

  「我爸爸忙著賺大錢來不了，但我媽媽來了。」

  當有一人提起，其他小朋友就會跟著附和，無形之中產生一種攀比心理。

  攀比之餘，還有人指出某個小孩不同之處，「一一的爸媽又沒來。」

  正捧著小學課本自學的時奕終於發聲，「笨，每個大人都有自己的工作，幼兒園畢業的是我們又不是家長。」

  「可爸爸媽媽和孩子是一家人。」

  「一一是我家的。」時奕毫不猶豫的接話。

  小男生反駁：「撒謊，一一又不是你妹妹。」

  立即有人附和：「對啊，只有爸爸媽媽和寶寶才算一家人！」

  時奕將書合上，看向眾人問道：「那你們知道為什么爸爸媽媽是一起的嗎？」

  「不知道。」孩子們坦誠搖頭。

  他便解釋道：「因為爸爸和媽媽結婚了，他們就是一家人。」

  「哦~」孩子們異口同聲。

  「時奕你好聰明啊！」

  「那你跟一一是一家人，你們也結婚了嗎？」

  「噗……」早熟的時奕無奈搖頭，懶得跟這群無知兒童解釋。

  他坐正身子，剛把書打開，一個小腦袋突然就旁邊冒了出來，「哥哥，我們結婚了嗎？」

  時奕認真回答：「一一，小孩子是不可以結婚的。」

  「那什麼時候才能結婚呢？」

  「當然是長大之後啊。」

  小稚一點點頭，也不知道到底明白沒有。

  ——

  剛放暑假，時奕就跟媽媽一起去看望爺爺奶奶，到現在還沒回來。

  小稚一無聊的坐在院子裡，聽到外面有其他小朋友嬉鬧的聲音。她邁開小短腿，慢吞吞的走出去。

  不同院裡的孩子難得湊在一起玩耍，年齡不同，性格有差。

  小學二年級的汪思苑是放暑假來到這裡的女孩，一身漂亮的裙子成為院裡孩子們羨慕的對象，無論是小男孩還是小女孩都喜歡跟她玩。

  汪思苑高傲的站在矮板凳上，像只驕傲的孔雀。

  她左看右看，一伸手便指到了站在院門邊的虞稚一，大聲問道：「喂，你躲在後面幹什麼？」

  小稚一勇敢的往前邁進了兩步，小聲問道：「我，我可以跟你們一起玩嗎？」

  剛問出聲，中間那個胖胖的小男孩便站了出來，「別帶虞稚一玩，她玩遊戲最笨了。」

  汪思苑不信，非把她拉了過來。

  他們商量著玩扮家家酒的遊戲，汪思苑想當大人，做母親的角色，因為她覺得小孩子都必須聽母親的話。

  男孩們爭著要當爸爸，也想讓大家聽話。

  討論不出結果，乾脆採取抽籤方式。

  眾人競相挑選，留下最後的紙團就歸虞稚一。

  大家領取到自己的角色身份，都好奇能夠指揮小孩覺得的「爸爸媽媽」是誰。

  汪思苑沒有抽到自己想要的角色，不太高興，「你們都把紙條翻過來，我看看！」

  虞稚一動作慢悠悠的，最後一個展示出來。

  大家一看，這個最不會玩遊戲的人居然抽到了這麼好的角色。

  小胖哈哈大笑，「虞稚一居然要當媽媽，她那麼笨，什麼都不會！」

  那個抽中孩子角色的小男孩一聽，頓時哭了起來，「虞稚一這麼笨，我才不要當她的傻小孩。」

  覬覦這個角色的汪思苑往前一站，把虞稚一手裡的紙條身份搶了過來，「大家都不跟你玩，你還是到旁邊去吧。」

  果然……小夥伴還是不願意帶她玩。

  被排斥的小姑娘只能眼巴巴的站在那裡，看著其他人不亦樂乎開始準備遊戲。

  小稚一無聊的蹲在地上，白嫩嫩的小手拽起一根根綠色小草。

  「哥哥怎麼還不回來。」

  話音剛落，眼前刷下一道黑色陰影。

  小稚一抬頭一瞧，眼裡頓時露出欣喜，「哥哥！」

  時奕彎腰抓起她那細細的胳膊，把人拎起來站好，「你一個人蹲在這裡幹什麼？」

  「他們說，我太笨了，不讓我一起玩。」

  時奕牢牢地牽起她的手，帶她走到那些人面前，「剛才是誰說她笨的，給我站出來！」

  時奕是他們不敢招惹的存在，因為時奕在幼兒園就能做出小學的題目，特別會哄大人開心，家長都讓自家小孩跟時奕學習，如果否認了，還可能會被挨罵。

  於是，小胖被供了出來。

  小胖也害怕，把另一個也供了出來，「是他說不想當虞稚一的笨小孩。」

  從其他人的隻言片語中，時奕理出了事情經過，指著虞稚一對大家說：「給她道歉！」

  「對不起。」

  「對不起。」

  兩人異口同聲。

  雖然小夥伴們給她道歉了，虞稚一還是很難過。

  跟時奕回家的路上，她傻乎乎的問道：「哥哥，我真的很笨嗎？當我的小孩也會很笨嗎？」

  「你是小笨蛋，需要找個高智商的另一半拯救你未來小孩。」

  「那……那我該找誰呀？」

  「看在咱們是鄰居的份上，我允許你長大後成為時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