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令陽拿著毛毯出來時,見沈林軒背脊微微弓起，縮在沙發里，看上去像個小可憐。

  他不由停了下來，半晌後,他才把毛毯蓋在沈林軒身上。

  沈林軒一動不動，不知道是睡著了，還是在委屈。

  謝令陽看著他好一會兒，隨後輕聲道：「我會早點讓你到我身邊。」

  謝令陽現在是特助,所以他沒權利帶人，但等他在他爸身邊學習夠了後,有能力接管公司了,就是他能把沈林軒調到身邊的時候。

  回應謝令陽的只是清淺緩慢的呼吸聲，聽上去，沈林軒應該是睡著了。

  謝令陽沒有再多言,也不在意沈林軒是不是聽到了，他關了燈,也回房睡覺。

  黑暗的客廳瞬間安靜下來,沙發上的人忽然翻了個身，沈林軒睜開眼,盯著桌上的水杯發呆。

  他想起高中時,他問過謝令陽的那句話，為什麼選他。

  謝令陽說了一個因為之後便卡殼了,久久沒有下文,他似乎是在糾結,也是在思考，思量一陣之後，最後反問沈林軒道：「為什麼不是你。」

  他這個反問倒把沈林軒也問傻眼了，兩個人大眼瞪小眼，隨後就都笑了起來。

  午後的光線在潔淨的教室里流動，喧鬧的蟬鳴聲在耳畔縈繞，現在回想起來，那時連空氣都是香的。

  其實連謝令陽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選沈林軒。

  轉眼過了那麼多年，這個問題的答案已經不重要了。

  老實說，謝令陽的眼光很毒辣，無論是選人還是投資眼光。

  謝令陽的父母是很冷靜理智的人，他們沒有產業一定要交給兒子來打理的古老思想，如果兒子能力不行，他們會考慮從外面請人。

  好在兒子的發展如他們所期望。

  在中陽的智能產品發展到一定規模時，謝令陽極力建議中陽開發自主晶片，建立中陽智能產品的生態圈。

  這是一個很燒錢的事，當時公司內部分成兩派，一派是覺得謝令陽這大少爺壓根不知道這裡面會投資多少，又要多少難度，現在已經有了合作十分成熟的晶片供應商，何必費力去折騰這個，不如把錢投入到國外業務的拓展中；一派是覺得晶片是他們智能產品的源頭，如果這個源頭被人掐住，就等於咽喉被人扼住，所以謝令陽的建議是防微杜漸。

  後來公司內部經過激烈的爭論，老謝總拍板贊同了謝令陽的建議。

  因為這個建議，中陽在往後幾年的發展獨占鰲頭，規模越擴越大，海外的生意也盆缽盈滿。

  謝令陽二十五歲時，老謝總就讓他做了副總，而沈林軒也跟著變成了沈秘書；謝令陽二十六歲時，正式接管了公司，他的工作越發繁忙起來，光沈林軒一個秘書，完全不夠用。

  謝令陽便讓沈林軒再去招聘兩個秘書，要求就是機靈話少勤快，剩下的全權交給沈林軒處理了。

  沈林軒第一個想到的是張思，他剛進公司時，和張思在一個部門呆過，現在張思是小組長了，也不知道對方願不願意來當秘書。

  因為秘書這工作，說難聽點就是打雜的。

  誰知道，他跟張思提了之後，張思馬上就答應了。

  張思來那天，沈林軒很有紳士風度，不僅幫著張思一起從樓下搬文件上來，還幫著整理辦公桌。

  「我離開業務部後，聽說你在業務部也混得挺好。」

  「在下面打拼，最多混個經理，想要再往上升就很難，還要天天看人臉色，跟在謝總面前就不一樣了，擱古代，我就是皇帝身邊的大宮女，只用看謝總臉色就好。」

  沈林軒聽了她的話，他不由笑道：「你是大宮女，那我是什麼，掌事太監嗎？」

  張思打量著沈林軒，道：「我看不像，你比較像皇后。」

  「咳咳。」沈林軒輕咳兩聲，也不知道是被文件帶起的灰塵嗆到，還是不好意思，「別胡說。」

  「真的啊，如果你是女生，我大概就以為你和謝總是那種關係了。」張思對了對兩個食指。

  沈林軒哭笑不得地扒開她的手指。

  正好這時，謝令陽從辦公室里出來，看到兩人相談甚歡，言笑晏晏，小手還碰在了一起，他微微皺了皺眉。

  過兩天，正好業務部發生了情侶泄密的事，就是男方離職後，借著女方的手挖了一部分中陽客戶的資料。

  人事部便發了個內部郵件，通知所有部門，一再強調不允許辦公室戀愛（限同部門）。

  在人事部草擬好通知，下達各部門前，需要給謝令陽過目，謝令陽看了之後，十分滿意，特意讓沈林軒幫忙回復人事部門。

  沈林軒回完後，謝令陽問：「你看了嗎？」

  沈林軒不明所以：「看了。」

  只要是謝令陽簽署出去的文件，無論是通知還是合同，他都會看，今天怎麼還要特意問他？

  「嗯。」看了就好。

  張思來了後沒多久，另外一個秘書也招聘到崗。

  雖然謝令陽身邊有三位秘書，但公司上下都知道，最得謝令陽信賴的只有沈林軒。

  謝令陽從小謝總升為謝總後，越發喜怒不形於色了，下面的人都悄悄叫他冷麵閻王，也就沈秘書體質好，受得了凍。

  好在謝令陽雖冷，但沈林軒是親和的，所以每次下面有人準備來簽合同，都會跟沈林軒打聽一下，謝總現在心情如何。

  如果謝令陽脾氣如同天氣，陰晴不定，那沈林軒就是天氣預報。

  **

  每個月月末，H市的年輕富豪圈都會舉辦聚會，和他們父輩喜歡去會所、高爾夫球場不同，年輕人們更愛開派對，這些聚會，謝令陽偶爾會參加。

  每次他一參加，名媛淑女們就聞風而動，與女生們的熱情相反，謝令陽是不動如山，被一群衣香鬢影包圍著，他嘴角都不揚一下。

  「哇，沒想到幾年沒見，老謝還是那個樣子。」蔣方握著酒杯，上來就很熟絡地搭著沈林軒的肩。

  「你什麼時候回國的？」沈林軒訝異地看著蔣方，高中畢業後，蔣方就被他爸送去國外讀書了。

  「前幾天，本來想給你和老謝一個驚喜，結果……」蔣方看著謝令陽那邊的情景，搖搖頭道，「我怕是擠不過那些女生囉。」

  蔣方又拍了沈林軒的肩一把：「聽說你現在在老謝身邊做事？就你受得了老謝的冷脾氣哦。」

  沈林軒笑笑道：「他脾氣其實挺好的。」

  蔣方無語：「你不用為了工資昧著良心說話吧。」

  沈林軒的指尖摩挲著酒杯，凝望著遠處的人，很堅定地說：「我說的是真心話。」

  蔣方若有所思地看著沈林軒：「你該不會喜歡老謝吧？」

  「……」沈林軒不動聲色地說，「我也挺喜歡你的。」

  「噗！！」蔣方嘴裡的酒噴得老遠，差點灑在剛和女生們周旋迴來的謝令陽身上。

  謝令陽嫌棄地說：「幾年不見，你怎麼越來越噁心了。」

  「我是得意啊！得意！老謝，你知道嗎，剛才沈林軒說他挺喜歡我的。」蔣方高興得像只跳舞的猴子。

  謝令陽看了沈林軒一眼，沈林軒眼神往向別處，喝著雞尾酒裝傻。

  謝令陽不接蔣方的話茬，而是另外問道：「我爸媽聽說你回來了，想邀請你回家吃飯。」

  「上你家吃飯？」蔣方露出痛苦之色，「別了吧，那不是吃飯，那是上刑。」

  說著，他好像真怕被謝令陽拉回去吃飯，腳底抹油，一溜煙就跑了。

  謝令陽轉而看向沈林軒：「你呢？」

  沈林軒：「嗯？」

  「要不要去我家吃飯？不是我和星河住的那，是我爸媽家，去的話，我再讓阿姨多做幾道菜。」

  沈林軒也不知道自己出於什麼心思，可能是喝了一點酒，人有點傻？反正當場他就答應了。

  臨走時，蔣方用一種目送烈士的眼神看著他。

  沈林軒當時還不明白，雖然他知道老謝總在公司里挺威嚴的，但在家應該好些吧？

  那時他才發現，謝令陽冷淡性格的行程跟家庭脫不開關係。

  謝令陽的媽媽姓聞，叫聞東紅，紀念的是中國第一顆人造衛星東方紅一號，她弟弟叫聞東風，紀念的是酒泉東風基地。

  因為姐弟倆的父母是造衛星的，所以名字也有著濃濃的時代特色。

  姐弟倆雖然繼承了父母的聰明才智，但性格迥然不同。

  聞東紅是女強人類型，她和謝令陽的爸爸謝一海，與其說是相愛結婚，不如說是找不到比對方更契合的工作夥伴。

  簡單來說就是志同道合，一起賺錢大於愛情。

  在謝家吃飯，你聽不到家常話題。

  餐桌上聊得不是美國股市中國股市，就是收購案進度，或者是最近謝令陽在工作上出現的問題。

  在謝家吃完一頓飯，沈林軒覺得自己不變態就已經很成功了。

  怪不得謝令陽性格那麼冷淡，原來很大一部分是源於父母的影響。

  從謝家出來後，沈林軒小心翼翼打量著謝令陽，走著走著，他的步伐就慢了下來。

  走在前面的謝令陽回過頭看著沈林軒，調侃道：「你是第一個來我家，不是快步離開，而是越走越慢的人，捨不得走？想留……」

  話未說完，沈林軒忽然抱了上來，溫暖的擁抱把謝令陽弄得微微一怔。

  「我沒事，我已經習慣了。」謝令陽回抱沈林軒，在他背脊上輕輕拍了一下，「我送你回家吧。」

  **

  謝令陽的車駛出謝家，到了沈林軒住的地方附近時，沈林軒讓他停在超市門口。

  「就送你到這？」

  「我再去超市買點東西。」

  謝令陽忍不住笑道：「是不是剛才在我家沒吃好？」

  沈林軒老實道：「嗯……」

  「不用不好意思，別說你，就連星河來我家，都覺得食之無味。」

  謝令陽把沈林軒放到超市前，等沈林軒買完東西出來後，發現謝令陽的車還在，他上前敲了敲車窗，車窗緩緩降了下來。

  「你還沒走？是不是車出問題了？」

  「沒有。」謝令陽挺正兒八經地說，「說送你回家，怎麼能送到超市就走了。」

  沈林軒噎住：「謝總，你很閒？」

  「我是言而有信，上來吧，超市到你家還有一段路。」

  面對認真執拗的謝令陽，沈林軒嘆了一口氣，他告誡自己，千萬別多想，謝令陽的體貼就是他解釋的那樣，『言而有信』，絕不會是其他情感因素。

  這麼想著，沈林軒乖乖坐上了謝令陽的車。

  到了小區門口，謝令陽才真的離開。

  沈林軒準備進小區時，卻在門口遇到個他意想不到的人。

  「沈林軒，你混得不錯啊。」

  對方從建築物的陰影里走出，諂笑著打量著沈林軒。

  「要不是在電視上看到你，我都不敢相信，你現在是大老闆的秘書了，每個月賺挺多吧，才住得起這麼高檔的小區，飛黃騰達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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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允許辦公室戀愛的謝總以後臉被打得啪啪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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