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星河因為陸修的話,臉紅了起來，偏偏陸修好似沒有察覺似的，還硬要擠著個腦袋，努力湊到聞星河面前,不停打量他。

  聞星河被他看得越發不好意思。

  「小老闆，你怎麼沒帶應援物啊。」

  「應援物？」

  「對啊，別人看比賽都帶著應援物。」

  聞星河愣了愣,然後看向旁邊的芊芊，果然，人家帶著燈牌，他視線瞄向遠處,大家不是帶了橫幅就是帶了燈牌,還有人穿著戰隊粉絲服。

  唯有他，兩手空空。

  聞星河這個不專業粉有點心虛，他收回目光,正好看見陸修在脫外套,露出肌肉線條飽滿的胳膊，小麥色的肌膚透著健康的光澤。

  聞星河和陸修睡過幾晚，所以他知道這胳膊不僅好看,抱起來也很舒服。

  意識到自己心猿意馬起來，聞星河有些慌地別過視線：「你做什麼？」

  「我把隊服脫給你當應援物,等下我們贏了,你可以揮我的衣服啊。」

  「……」聞星河哭笑不得,「虧你想得出來,不要了。」

  聞星河不是那種熱情似火的性格，他實在想像不出自己會高興得揮衣服，那太不像他了。

  雖然陸修的建議被聞星河拒絕了，但他還是脫下外套，扔到聞星河手上。

  聞星河不解地看著他。

  陸修柔著嗓音道：「這場館空調很強，你穿上吧，別感冒了。」

  「那你呢？」聞星河摸著手裡的衣服，上面還有陸修的體溫，他不覺得冷空調很強，反而只覺得熱。

  陸修道：「我再在後台找一件就行。」

  不遠處，工作人員在和陸修打手勢，示意他去後台，陸修看到後，便依依不捨道：「小老闆，我先走了哦。」

  「嗯。」聞星河輕輕點了點頭，「加油。」

  陸修笑著朝他揮了揮手。

  陸修離開後，芊芊看聞星河的眼神變得耐人尋味起來。

  芊芊羨慕地說：「唉，陸修可比我家石頭細心多了。」

  「唔。」聞星河紅著耳朵，默默披上了陸修的外套，暖暖的，還有他身上的氣息，很舒服。

  **

  金杯賽的參賽隊伍共二十個，比賽持續三天，分別是單人SOLO賽，雙排賽和四排賽。

  根據VGO的安排，陸修只參加第三天的SOLO賽，頭兩天的比賽，他還是暫代教練的職責。

  第一天是四排，一共打七場。

  候場時間，大屏幕上循環播放著二十個戰隊的宣傳片。

  這裡面有聞星河知道的鯨魚、沸點、男生宿舍，也有很多他沒聽過的，不過不要緊，旁邊有個戰隊通芊芊。

  芊芊從石頭打職業時就跟著他了，也算是電競圈的老江湖，她對遊戲戰術沒啥興趣，但對各戰隊的八卦趣聞卻了如指掌。

  宣傳片每出現一個戰隊，她就熱心的給聞星河科普。

  「這個是海浪隊，他們基地面朝大海，風景很棒，不過去年刮颱風的時候，基地毀了一半，還去兄弟戰隊借住了幾天。」

  「這個是沸點隊，他們和陸修比較熟，你應該也比較了解了？」芊芊看向聞星河。

  聞星河點點頭，沸點隊裡，他和秋褲玩過幾次，看著宣傳片裡秋褲的照片，他笑道：「秋褲打扮起來，還是挺精神的。」

  芊芊聽到聞星河叫沸點的cooler為秋褲，馬上就知道是誰的鍋了，她笑了笑：「沸點的人啊，恨死陸修了，陸修老給他們取外號，搞的粉絲都叫他們優衣庫戰隊。」

  聞星河：「噗。」

  「這是彩虹戰隊，他們今年勢頭挺旺的，以前他們跟陸修SOLO過，他們輸了，然後被陸修按著染了五顏六色的頭髮，所以他們現在經常嚷嚷著，以後贏了陸修，就讓他剃光頭。」

  聞星河：「……」

  他覺得陸修真是不樹敵不舒服。

  彩虹戰隊的宣傳片就像他們的名字一樣，花花綠綠的，看得人眼花繚亂。

  忽然，大屏幕暗下來，一片漆黑中，白色的V字突然跳出。

  聞星河的眼球瞬間被這簡潔分明的風格吸引住。

  緊接著，石頭、加加大、紅包和白給四個人的形象一一出現，接著一個巨大的GO字從天而降，和V字拼在了一起。

  「這個是VGO的。」芊芊看著宣傳片裡的石頭，露出甜蜜笑容，「不過我想馬上要重新拍了，到時陸修一出現，估計又要引起女生尖叫了。」

  聞星河深以為然，陸修的確有讓女生尖叫的資本，不過，他猶豫了一下，看向芊芊，猶豫地問：「石頭隊長，他……」

  「打完這次比賽就退役了。」

  聞星河嘆了一口氣。

  「沒什麼好可惜的，退役也不是不能繼續打了嘛，當個主播打打娛樂也好。」芊芊反而是鬆了一口氣的表情，「其實我覺得打職業特別辛苦，還不如早點退休呢，你不知道，這七八年來，他每次打比賽，我比他還心煩，以後是再也不用煩啦。」

  「對了，友情提醒，身為家屬或者一起睡的兄弟……」

  聞星河：「…………」

  聞星河很想說，不用再強調兄弟類型。

  芊芊深吸一口氣：「比賽這幾天，千萬別看網上的評論。」

  聞星河怔了怔，才道：「好。」

  「也沒必要跟他們吵架，沒意思。」

  「嗯，我一般不吵架。」

  芊芊訝異：「哦？心態這麼穩？」

  「我都砸錢。」

  芊芊：「……」

  「哈羅，芊芊。」

  聞星河聽到身後傳來男人打招呼的聲音，他回過頭去，看到一張成熟的青年臉，之所以說成熟，是因為和周圍二十出頭的年輕觀眾對比起來，他的年紀顯然要更大些，約莫二十八九歲。

  芊芊笑著朝那人揮了揮，那男人就又坐下了。

  芊芊小聲道：「那個男人是VGO的老粉絲，跟著戰隊七八年了吧，從大學一直追到工作，經常來看比賽，以後啊，你會發現這些粉絲，來了走，走了來，每年都有新人，但年年也會有一樣的面孔，放平心態，不要因為掉粉難過，更要感謝一直支持我們的老粉。」

  聞星河瞭然點點頭：「謝謝你跟我說了那麼多。」

  芊芊用一種大嫂跟小嫂子交接工作的語氣道：「哈哈，沒事，我就是跟你介紹一下，你大概記記就好，以後有不懂的，可以問我。」

  聞星河一頓，不對，等等，是不是有哪裡不對勁？

  他剛想說話，芊芊忽然指著賽場道：「比賽開始了。」

  聞言，聞星河忙收斂心神，專心看比賽了。

  第一場比賽，VGO得了第二，總積分排名第二，算是打出了一個比較好的開端。

  第二場比賽，VGO得了第六名，總積分下滑到了第五。

  聞星河看到這，心裡忽然有了不好的預感。

  第三場比賽，VGO爆冷，竟然在第二個圈就出局，只拿到第十五名的成績，總積分累計下來，跌到了第十。

  第三場比賽VGO出局後，聞星河擔憂地看了芊芊一眼，果然，芊芊已經緊張地一直在摳手指了。

  他拍了拍芊芊的背，安撫道：「沒事的，石頭隊長沒事的，隊裡帶著醫生來的。」

  芊芊搖搖頭，道：「你不知道，他現在手真的不行，晚上痛得都睡不了覺，我很擔心，他這次比賽要是輸得很難看……我都已經能想像出網上那些人怎麼罵他了。」

  芊芊難過的捂住臉。

  聞星河十分能理解芊芊的心情，就像他當初看到陸修被罵時一樣。

  他一邊安撫芊芊，一邊望向台上，此時是中場休息時間。

  台上二十個隊伍，八十名選手以及他們的教練們組成了一副比賽浮世繪。

  名次比較好的選手們有說有笑，排名墊底的選手們則表情焦灼或是冷凝。

  聞星河看到陸修和加加大他們圍在石頭身邊，石頭則按著肩膀，皺著眉，表情糾結和難受。

  電子競技就是如此殘酷，場上的人在煎熬，場下的人也一樣。

  並且任何語言的支持都是蒼白的，聞星河和芊芊只能坐在觀眾席里看著，幫不上任何忙。

  很快，第四場比賽開始，這次VGO剛猛的作風有所改變，以穩主。

  解說A：「VGO和彩虹隊遇上了，彩虹好像沒發現VGO的人，就看VGO能不能吃下彩虹了，如果吃下的話，不僅可以拉低彩虹的總積分，自己也可以得四分。」

  解說B：「石頭這個位置很好，要開槍了，哈，現在彩虹的人頭就是我的了！」

  『砰』一聲槍響，石頭打歪了。

  解說A呆了呆：「誒？！這一槍歪了！不應該啊。」

  解說B：「而且歪得很徹底……」

  不僅是解說困惑，現場還有部分沒有素質的觀眾發出吁聲。

  最後VGO得了第七名，總積分排名不變。

  當遊戲結束的畫面彈出來時，石頭捂住右邊肩膀，臉色唰一下變得慘白，針刺一般的疼痛直竄心口，痛得他恨不得把半邊胳膊給切了。

  加加大見他臉色不好，幫扶住了石頭：「隊長，你還好吧？」

  石頭痛得說不出話，只能哆嗦著嘴唇，搖搖頭。

  這時陸修和隊醫匆匆上來了。

  加加大哭喪著臉，望著陸修：「老石他……」

  陸修扶住石頭另一邊，穩聲道：「扶老石下去。」

  「好。」加加大的哭喪臉已經變成了哭腔。

  石頭強忍著痛，苦笑道：「加加大，你能不能別一副我要掛的樣子。」

  加加大急了：「隊長，你別亂說了！」

  陸修一路沉著臉，不發一言，扶著石頭進了後場。

  此時，賽場上，兩位解說還在繼續。

  解說A：「好了，現在第四局比賽的成績已經出來了，我們前半場比賽結束，接下來將休息半小時，半小時後，將再次帶給大家精彩的下半場比賽。」

  解說B：「等一下，我們現在看到VGO的隊醫上來了，我看石頭好像很難受的樣子？等一下，我問問現場工作人員。」

  解說A和B關了麥克風，與現場工作人員交流，過了一會兒，他倆才把麥打開。

  解說A：「據我們了解，石頭現在手有著很嚴重的磨損，唉，這也是我們大多數職業選手會面臨的問題，算是職業病了。」

  解說B：「說到這裡，我就想要說一下，我們許多職業選手的健康問題其實很值得關注。」

  在兩位解說討論職業選手的職業病時，直播間裡的彈幕也吵瘋了。

  【這是VGO打得爛的一比順便賣苦情戲？抱歉，你爸爸不吃，看來VGO真的痿了】

  【陸修這個狗比一走整個萎狗萎得更厲害了，建議原地解散囉】

  【厲害惹，初代隊長海哥傷了腰，二代隊長石頭手不行，三代隊長莫名退役，VGO怕是被詛咒了吧】

  【更可怕的是VGO壓根沒人了，三代隊長還要回來當個救死扶傷醫療兵？扶著二代下場？呵呵呵呵笑死個人】

  【要不然哭幾下，求其他戰隊讓讓好了，畢竟我們尊重殘疾人嘛】

  【上面瞎比比的人親媽買菜必漲價，石頭就算手斷了用腳都能捶爆你們幾個垃圾】

  【眼瞎的麻煩掛個眼科，陸修報了單人賽】

  【那更完蛋了！坐等喪家之犬被錘爆】

  【坐等喪家之犬被三連捶爆，要不然趕緊退賽吧，別丟人現眼了】

  直播間裡吵得烏煙瘴氣，比賽現場，一切還在繼續。

  聞星河和芊芊都起身，站在了隔欄旁。

  他看到陸修抬起眼帘，望向自己，用嘴唇吐出無聲三個字，別擔心。

  聞星河鼻子一酸，輕輕點頭。

  就在陸修扶著石頭準備進入後台時，台上突然傳來一個男人大聲的呼喊：「VGO加油，老石加油。」

  聞星河和陸修還有VGO其他隊員們都看了過去。

  聞星河認出來了，是那個老粉絲。

  老粉絲朝石頭比了一個V的手勢，然後拉開外套，露出VGO的初代隊服。

  這世界上總有一直支持你的人。

  他們努力搖旗吶喊，他們拼命為你加油助威。

  他們伴你走上巔峰，也陪你經歷過低谷，他們始終沒有離開。

  **

  後台，石頭趴在理療床上，醫生替他檢查之後，嚴肅道：「你不能再打了，一分鐘都不能再打，你現在必須馬上休息。」

  「我休息啊，現在休息，馬上休息，休息半個小時……」

  「一場都不行。」

  「你不是有藥嗎，還是繃帶啥的？上次你給我貼了之後挺舒服的，你再給我貼點，貼滿了都沒關係，只要能不疼。」

  「一次比賽而已，有那麼重要？重要到連手都不要了？下半輩子真要當殘廢？」

  石頭還在和醫生爭執不下，陸修忽然開口道：「隊長，你休息，我替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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