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嫂子的時候!

  房間裡,聞星河坐在床上,用筆記本整理著陸修說的話。

  雖然因為兩人關係親近,他不能幫陸修做治療,但基本的診斷,他還是可以做的。

  聞星河回憶著剛才的交談,在紙上勾勾畫畫,列下了幾個重點。

  無法面對賽場的觀眾和隊友以及教練,焦慮和恐懼?

  聞星河用筆頭支著下巴,暗暗琢磨著。

  之前陸修參加過表演賽,當時現場也有很多人,但陸修並沒有表現出不適應,所以,他心裡的爆發點應該不是賽場現場的觀眾。

  其實一個人在敘述自己的問題時,他自己認為的原因並不一定是真正的原因。

  不過,只是一交談,聞星河不能過早的做結論,所以他在觀眾旁邊畫了一個問號,然後在隊友和教練下面劃了橫線。

  對於輸掉比賽,聞星河能感受到陸修有著極強的歉疚感,這種負罪感似乎超過常人。

  聞星河看了一眼他上一條打的問號,然後將這兩條圈在了一起,可能陸修的爆發點不是受外界的刺激,而是源於他自己。

  學琴,畫畫,奧數,父母報班,這些看似只是不經意間提到的詞,其實也代表了陸修過去的生活經歷。

  聞星河寫到這裡,忽然想到,那現在呢?陸修似乎沒有再提過他的父母。

  如果陸修退學進隊,放在大部分家庭里,絕對會鬧翻天,但陸修連提都沒提過。

  聞星河寫下父母角色四個字,然後畫了一個圈和問號,缺失?還是其他的原因。

  聞星河將思緒捋清楚後,深吸一口氣,將筆記本蓋在臉上。

  他對陸修的了解還不夠深,所以沒法得到更多答案。

  心理諮詢沒法一口氣吃成一個大胖子,有時治療過程會持續一兩個月甚至更長,很多問題的答案,其實是在不斷溝通中獲得的。

  所以他也不用急於求成,只要陸修願意配合,事情就好解決的多。

  不過,接下來應該找誰幫陸修做後續治療?

  陸修似乎不大喜歡方師兄,那他要聯繫其他同學或者師兄師姐幫忙嗎?或者是請年長的老師幫忙。

  『咚咚』。

  聞星河正思考著,門外忽然想起了陸修的聲音。

  「小老闆,你睡了嗎?」

  聞星河合上筆記本,起身去開門,他剛開出一條門縫,穿著睡衣的陸修就溜了進來。

  陸修眨眨眼,笑道:「我們一起睡吧。」

  聞星河:「……」

  面對陸修熱情的邀請,聞星河只是稍微猶豫了一秒,就點頭答應了。

  他看著陸修特別開心往屋裡竄的身影,那恐龍睡衣的尾巴還一擺一擺的,讓他瞬間聯想到了太白。

  果然是一個屬性的……

  其實不止陸修高興,就連他自己,對於陸修過來找他,心裡也有那麼一點開心。

  聞星河怕陸修看到自己寫的記錄,忙將筆記本收好了,好在陸修也無意窺探他的隱私,所以對他收筆記本的動作沒有多想。

  客房的床比陸修臥室里的要小些,兩個男人擠在一張床上,有點侷促,但兩人很有默契的,都沒有提這一點。

  關燈後,兩人稍微伸伸手和腿,四肢就不小心交纏到一起了。

  感受到身邊人的體溫,陸修覺得舒適又溫暖,他看著黑暗中模糊的側影,心裡對聞星河的好奇也更重了。

  「小老闆,你為什麼會想當心理醫生?」

  聞星河沉默了幾秒,才道:「我父母出事時,我倖存下來,但傷得很重,在醫院大概住了三四個月,每天不是吃藥就是理療。」

  「後來我身體恢復了,但我覺得自己的心還是死的,對外界的人事物沒有任何反應。」

  陸修聽著聞星河輕描淡寫說出死字,心裡揪了揪,他伸出手,在被子下緩緩摸索,最後握到了聞星河的手。

  「我家人意識到我是心理出了問題,但那時國內的心理治療還不完善,甚至很多人都有嚴重的誤解和偏見,認為心理有問題就是精神病,再或者覺得就是矯情,想太多,甚至還有很多連基本知識都沒有的偽心理醫生上崗,他們往往會對治療對象造成二次傷害。」

  說到這裡時,聞星河感覺到陸修動了動。

  「怎麼了?」

  「沒什麼,你繼續。」

  「嗯。」聞星河感覺剛才陸修的動靜應該是對他的某句話有反應,他斂了斂心神,又道,「我家人四處打聽,聯繫上了剛從國外回來的蘇醫生,由她幫我做心理治療,那一年,她給了我很多幫助,我也慢慢走了出來,也就是那時,我想成為一個心理醫生,後來我回去繼續讀書,考了大學,機緣巧合,蘇醫生成為了我的導師。」

  「在學校里第一天見到她時,她竟然還記得我,她說非常高興能再見到我,也非常高興我能成為她的學生,她現在已經退休了,主要是做公益諮詢和心理講座。」

  黑暗中,陸修的眼底閃過一抹微光:「你遇上了一個好醫生。」

  「嗯,我遇上了一個好醫生,所以我也想成為一個好醫生。」

  陸修喃喃:「如果我也能遇上一個好醫生……」

  聞星河意識到,這是一個時機,他道:「如果你想,我可以聯繫我的老師。」

  「好。」

  忽然,窗外划過一道閃電,夜空驟然明亮,又迅速陷入無邊的黑暗,隨後一聲驚雷響起。

  聽到雷聲,聞星河顫了顫。

  陸修很明顯感覺到了,他問:「小老闆,你怕打雷?」

  聞星河把頭埋進枕頭裡:「嗯。」

  陸修隱約猜到了聞星河怕打雷的原因,他摟住聞星河,拍著他的背,哄道:「不怕不怕哦,陸哥哥陪著你哦。」

  聞星河:「……」

  聞星河用腦袋頂了頂陸修,就像小羊發脾氣亂撞的樣子,他惱火道:「再胡說,我比你大,明明我是哥哥,你是弟弟。」

  陸修特不要臉地抬了抬腰,說:「那它可不答應,誰大誰就是哥,要不比比?」

  男生之間其實經常會無聊的比大小,比長短,甚至是比誰尿得遠。

  「……」聞星河屈膝撞了陸修一腳,「幼稚!你還是小孩嗎,比大小,離我遠點。」

  結果不偏不倚,聞星河的膝蓋剛好撞在小恐龍上,小恐龍就跟被喚醒了一樣,變成了小霸王龍。

  陸修:「……」

  聞星河:「……」

  「咳,正常生理反應。」陸修終於不好意思了,背過身去。

  過了一會兒,聞星河磨蹭磨蹭著,貼了過來,倚在陸修的背脊上,兩隻手縮在兩人身體之間的小空間裡。

  陸修能清晰感覺到聞星河的呼吸均勻地撲在他背上,帶著濕熱的氣息,他覺得現在很糟糕,非常糟糕,因為聞星河的貼近,小恐龍更精神了。

  轟隆隆的雷聲過後,窗外下起了傾盆大雨。

  床上窸窸窣窣一陣響動,陸修轉了個身,將手搭在聞星河的腰間,輕輕摟住了他,兩人的腳也抵在一塊兒,就像兩隻互相取暖的小動物。

  **

  第二天,小黃毛來跟陸修道歉,他站在陸修房門口哭哭啼啼說了很多,但陸修屋裡一直沒動靜,他都絕望了。

  他抹了抹眼睛:「陸哥,我不求你原諒我,我只希望你能好好的,有……有事也不要諱疾忌醫,總能看好的,嗚嗚嗚,你加油,我會支持你的,嗚嗚嗚。」

  忽然,隔壁的房門開了,陸修一臉不耐煩地走出來,揉著頭髮和太陽穴,倚在門邊,道:「大早上的,你就在我房門哭喪?知道的,你是在給我道歉,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死了。」

  小黃毛震驚地看著從旁邊房間出來的陸修,又看看自己面前的房門,他應該沒走錯啊!?

  不一會兒,他看到聞星河打著哈欠從陸修身後走出來。

  聞星河看了他一眼,真誠建議道:「你要道歉也挑個好一點的時間吧,從七點哭到現在……」

  小黃毛看著陸修和聞星河從一個屋裡出來,頓時覺得世界觀都崩塌了。

  聞星河揉了揉眼睛,對陸修道:「你們聊,我去洗個臉,下去占個好位置。」

  聞星河沒來幾天,已經深諳VGO食堂生存之道。

  「好,阿姨說今天有咸豆花。」

  聞星河一聽,加快了步伐。

  等聞星河走後,陸修才又看著小黃毛,他表情很平靜,仿佛不是在說自己的事:「你的道歉我接受,沒事了,回去訓練吧。」

  陸修像是前輩一般,拍了拍小黃毛的肩:「不過我還是建議你以後說話過過腦子,不是每個人都像我那麼大方,而且你沒有我這麼一張不會挨打的臉。」

  小黃毛:「……」

  小黃毛現在很風中凌亂,怎麼說呢,大概就是有點看到偶像真面目的幻滅感。

  **

  聞星河幫陸修聯繫到了蘇老師,因為蘇老師人在外地,所以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時間約在了國慶後。

  同時,陸修也回歸到VGO,與加加大他們一起練習。

  對於陸修的回歸,VGO的隊員們都很激動,但他們都克制自己的激動,儘量以平常心去對待,不希望給陸修太大壓力。

  結果,他們發現他們想多了。

  不是他們給陸修壓力,而是陸修在瘋狂給他們壓力,他抓著加加大紅包去訓練場對槍,甚至連偵察兵白給都不放過。

  白給哀嚎:「臥槽,你就不能把我留在比賽里賣命嗎!非要在賽前要我命?」

  「別囉嗦了。」陸修拎起白給就按在電腦前。

  聞星河聽著訓練室里傳出的鬼哭狼嚎,唇角勾了勾,露出會心一笑。

  經過陸修和石頭錢婆婆他們商量,這段時間裡,陸修會參加訓練賽,但他用的不是自己的號,而是石頭的號。

  訓練賽休息之餘,聞星河拿了些吃的給陸修:「和VGO的人重新一起打訓練賽,什麼感覺?」

  「挺爽的。」陸修頓了頓,道,「之前是當臨時教練,看著他們還有老石打,雖然一樣有參與感,但那種參與感又和自己親自上場不一樣,我想……」

  陸修吸了一口氣:「我想早點在11K的名字前面再次掛上VGO。」

  聞星河笑了笑:「會的,只要你願意。」

  「嗯。」陸修喝了一口水,有時心裡的疤捂著反而容易潰爛,但放在太陽底下曬著,反而好受許多了。

  「不過接下來,你們打算怎麼安排?」

  「照老石和錢婆婆的意思,就是等老石打完金杯賽,正式退役轉幕後,然後看我心理治療的結果,再對外宣布我歸隊的事。」陸修握緊手中的水杯,垂著眼帘盯著杯中波動的水文,不放心道,「我的問題不大吧?」

  聞星河:「如果你能乖乖配合,治療就能更順利些。」

  陸修:「嗯,我會乖乖配合。」

  聞星河:「其實治療沒有你想像中那麼艱難,就是聊聊天,找到癥結,再對症解決。」

  陸修:「好。」

  聞星河:「你真的會乖乖的?」

  陸修:「對。」

  「那你叫一聲星河哥哥。」

  「……」陸修看了聞星河一眼,他用手裡的水杯碰了碰聞星河的額頭,「小老闆,你學壞了啊,竟然忽悠病人。」

  「我看你身強體壯,皮糙肉厚的,一點也不像有病,還病人呢。」聞星河知道,只要陸修能放下心,那他不需要像對待玻璃人一樣,處處小心翼翼,只需要以平常的態度對待他就好,這樣反而對往後的治療有促進作用。

  「沒,我有病,可嚴重了。」陸修說著,就裝得很虛弱的往聞星河身上倒,「我有病啊,你有藥嗎,聞醫生,聞老師,救命啊。」

  「你很沉,從我身上起開。」

  「不。」陸修壓在聞星河身上,聞星河推了幾下,沒推動,也就放棄了。

  陸修的腦袋搭在他肩膀上,忽然道:「小老闆,我以前很討厭心理醫生,遇到你之後,我的想法才發生改變。」

  「你是我的第一味藥。」

  聞星河怔了怔,然後抬起手,輕輕拍了拍陸修。

  旁邊的白給看到他倆抱成一團,一臉莫名。

  「他倆幹嘛啊?」

  加加大和聞星河陸修接觸最多,所以呸了一聲:「他倆有病。」

  「啥?」

  「狗男男病,辣眼睛。」

  「……」白給看了紅包一眼。

  和陸修聞星河合體狀態也有過接觸的紅包平靜道:「哦,習慣就好。」

  假期結束後,陸修依依不捨,愣是把聞星河留下過了最後一夜,聞星河都沒有回家,而是第二天直接從VGO基地去的學校。

  可能是覺得即將展望新生活了,陸修很高興,所以特意開了一輛跑車來,要死要活的要送聞星河去學校。

  聞星河看到跑車,詫異道:「你也不用借車吧。」

  「???」陸修哭笑不得,「這是我的車。」

  對陸修的財力嚴重低估的聞星河:「……」

  望著上了車,絕塵而去的兩人,加加大意味深長地說:「你還記得上次咱們基地門口出現跑車是什麼時候嗎?」

  白給茫然:「啊?」

  紅包一語驚醒夢中人:「石隊追嫂子的時候。」

  白給:「臥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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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修很強大,看著很皮實,但也有脆弱的時候,小老闆看著軟,其實心裡很堅強,他倆就是相互需要,相互依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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