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答應您。」
邊大長老笑了,他望著秦淮泊,似乎想到了當初,那時候他還不是大長老,只是天恆峰上一個籍籍無名的小長老。
而陳清平,正是那一日拜入聖地。
二人在山門前碰面,陳清平以為他是峰上師尊,便行大禮,喊了句「師父」。
邊大長老大笑起來。
秦淮泊以及滿殿的人就這麼看著邊大長老笑著,笑聲爽朗,如同迴光返照。
眾人心中哀痛不已,邊大長老不僅是眼下這一代弟子的長輩,更是諸峰峰主,乃至於聖主的長輩!
而就在這時,秦淮泊發現自己握住邊大長老的手掌心中,多出了什麼東西。
邊大長老的身體忽然變輕了,手也無力的垂了下去。
秦淮泊攤開手掌,是一枚納戒……納戒上晶瑩的光澤還在閃爍,只是它的主人卻已不在世上。
秦淮泊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最後卻又什麼都沒說,只是緊緊將邊大長老交給他的最後遺物緊握在手心,一雙眼眸殺機與怒火交織。
霎時間。
所有弟子垂首,默哀。
一位可敬的長者就這般逝去。
他幾乎見證了在場所有人的成長,也曾護過許多人,是所有人為之敬重的長者,不知多少人受過其恩惠。
聖地內鐘聲響起,似在緬懷這位長者,為這位長者送行,同時也通報他的逝去。
洛天霞轉過身,面向無人之處。
李天然呆立在那,悵然若失。
與邊大長老乃是摯友的拓跋大長老哀呼一聲,悲痛欲絕。
謝絕站在那,沉默無比,一言不發,可其一雙眼眸之下卻有無盡怒火洶湧,似一片瀚海汪洋,幾乎要奪眶而出。
下一刻。
一股恐怖無比的氣機直入蒼穹,盪開了近百里的雲層,穹頂之上有星辰虛影沉浮,隱約間似化作一尊吞日神君,怒向天地一角,似要吞天攝地!
四方震動,哪怕有人不在內務峰大殿前,依舊能從那空中虛影之上感受到謝絕的震怒!
同時,還有強大……
日食,就這麼眼睜睜地發生了,天昏地暗,一股寒潮席捲大地。
眾人心驚不已!
天縱峰上。
一直注意著內務峰上動靜的莫老與陸夢驚二人,面色齊齊一變。
謝絕所展露的氣息,太過強大了!
強大到出乎他們的預料,對方很有可能在尊者境中更進了一步!
陸夢驚臉色難看到了極點,時至今日,他未能堪破尊者大關。
而謝絕,卻已是領先了他太多!
這不就相當於在告訴他,當初他二人師尊的決定,是正確的麼?
「不,我才應該是聖主!就算不是聖主,也當是能執掌這整座聖地的背後之人!」陸夢驚極為不忿,縱使如此依舊不想認輸。
而莫老則是幽幽道:「你,不如他。」
陸夢驚面色一白,整個人後退了數步,坐在了後方的椅子上。
莫老一嘆,感慨道:「謝絕有此天資,誰人能及他呢?莫說是你,青州一地,九耀一宗,除卻那秦淮泊以外,再也尋不出第二人,若是給他足夠的時間,或許他真能帶領聖地走出困境,但現在……」
他轉首望向內務峰,感嘆道。
「遲了,太遲了!」
……
「聖主,切莫動怒,邊兄他方才不僅僅是囑咐淮伯,亦是囑咐我等,要以聖地大局為重啊!」內務峰大殿之中,拓跋長老不禁出聲勸道。
他真的很擔心,謝絕在此憤怒的狀況下,又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上一次,是鎮殺四象宗。
這一次,又會是什麼呢?
或許對方早已做出準備,正在守株待兔也說不定,若真這麼做了,只怕要著敵人的道。
謝絕低下頭來,平靜的聲音,傳遍整座聖地。
「禮葬邊大長老,牌位入主峰聖殿供奉!」
聖地弟子皆是面向內務峰,遙遙一拜。
「謹遵聖令!」
而在內務峰上,許多弟子長老已經散去,如今正是聖地危難之際,諸多事物繁多,無法一直留在此處,如若不然聖地停擺,反而會陷入更大的危機。
當人散的差不多之後。
謝絕本想開口,讓秦淮泊也散去,剩下的事宜他會操辦,同時這件事也絕不會這麼輕易了結,只是他認為這樣的事情暫時與秦淮泊無關,他自己去做便可。
然而他還未開口。
秦淮泊卻將邊大長老交給他的納戒戴在了手上,與他師尊所遺留的那枚納戒重在一起。
他輕輕摩挲著納戒,向謝絕問道:「聖主,弟子敢問,此事究竟是何人所為?」
他的聲音很平靜,也很冷,話音落下的剎那就像是有風雪在四周呼嘯,一雙眼眸殺機迸現,沒有絲毫藏匿的意思。
他想知道真正的幕後兇手,也想知道究竟是何方所為。
靠山宗,是斷然不可能的。
他們沒這個膽子。
而謝絕的回答,也確實印證了這一想法。
「青州宗門雖聯合發布征討檄文,可他們不過是一群土雞瓦狗,只敢犬吠。」
「這一次真正出手之人,來自東荒域,由伏天山主導,但真正參與到其中的勢力卻是繁多,靈淵聖族、大羅聖地等等皆有身影。」
謝絕緩緩開口,不準備再隱瞞這一切,因為這是聖地遲早要面對的敵人,倒不如此時說出,也好讓聖地有些準備。
他繼續道:「如今九耀,可以說是舉世皆敵。」
而令謝絕意外的是,在場眾人,竟無一人面露膽怯之色。
哪怕是天機峰峰主宋平平,也是神色堅決地看著他,沒有退縮之意。
有些時候,並非是他們想戰,而是不得不戰。
一步退,步步退,直到退無可退。
倒不如去搏一把,或許還有機會搏出個朗朗乾坤。
秦淮泊聽後也沒有意外,他大體猜的也是這些勢力,畢竟近段時間試圖染指青州以及九耀的勢力並不多。
東荒域,廣袤無垠,擁有的勢力也數之不盡,這些勢力也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而已,但只有這一小部分勢力盯上了青州,盯上了九耀,又或是與九耀之間有仇。
「或許,新帳舊帳,該清算了!」秦淮泊心頭輕語著,目光卻逐漸變得堅定起來。
無論是大羅聖地還是靈淵聖族,亦或者是伏天山,皆與他有繞不開的仇怨。
如今邊大長老又被他們害死。
他……已經下定了決心。
縱使他在現世中,沒有能力去對付這些勢力,可並不意味著他沒有辦法清算這些勢力。
這一次秦淮泊決定不再隱忍,將以自己的方法去清算他們,盡其所能為邊大長老復仇。
縱使捅破天也在所不惜!
「還請聖主為我護法!」秦淮泊忽然開口,將目光看向謝絕,眸中殺氣未消。
謝絕聞言一頓,眾人隨之看向他,不由齊齊一愣,隨後難免有些生氣。
「秦峰主,這種時候了,你還惦記你那修行麼?」
「邊大長老屍骨未寒,聖主還要為其舉行葬禮,不說此事,只說如今聖地多事之秋,聖主已是分身乏術,你還要拖累聖主不成?」
不少人開口,這些人倒未必是討厭秦淮泊,實在是這種關頭,他提出讓聖主護法有些過分了!
眾人都知道,此前秦淮泊去過主峰,甚至很有可能得到了聖主親自教導。
但這種事情也是要分場合不是?
就連洛天霞也道:「淮伯,你莫不是悲憤過了頭?」
秦淮泊一動不動,只是漠然道:「並非如此,我欲神入淨土,效仿聖主之舉,於淨土之中蕩平諸敵!以血還血!以牙還牙!」
此話一出,眾人皆驚。
目光皆錯愕無比的看了過來。
入淨土?
淨土世界?!
旋即,人們的目光又都看向謝絕,卻見謝絕並無意外之色,顯然對於此事,只怕早已知曉,並且可能最初就是謝絕曾送秦淮泊入淨土之中。
可是即便秦淮泊有所解釋,但眼下卻無人敢信。
儘管淨土世界中有著最原始的法則禁制『眾生平等』,所有進入其中的修士,無論外界實力有多麼強橫,都會被強行壓制或者拔升到同一層次,也就是四極巔峰。
但這些大勢力常年紮根於淨土中,從中獲取龐大的資源,駐紮於此的修士至少都有千人左右,甚至更多。
如此龐大的人數,即便堆都能將任何人給堆死。
更何況,若是有尊者乃至大能一級的修士進入其中,即便受到法則禁制的強行壓制,戰力卻依舊恐怖無比,遠超普通修士。
想要在淨土世界中蕩平他們,談何容易?
或者說,這根本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即便他們知曉秦淮泊戰力驚人,雖只有四極巔峰,卻可斬諸多化龍修士,戰力通天。
但即便戰力再強,孤身一人在那淨土世界中,又如何做到萬人敵?
「淮泊,不可衝動,即便淨土乃神魂世界,可這些勢力家大業大,你一人又如何敵得過他們?」洛天霞率先開口,想要勸阻。
畢竟這件事怎麼看都不可能,難度太大了。
謝絕也緩緩開口,道:「你有這個心就夠了,淨土世界中雖然不會真的身死,可哪怕神魂受損,也會極大影響未來修行,何況你才答應了邊大長老,會以自身安危為重。」
實際上,他還有一些言語未曾說出。
在神魂世界中消亡,其實也是有可能徹底死去的,即神魂寂滅。
儘管可能性極低,但據他所知一些勢力中……已經掌握了這類方法。
「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此事不做我心有損,道途有缺,當解我心中所禍,完我心中所想,縱使捅破天又如何?但求心念通達!」
秦淮泊語氣堅定,不容置疑,周身殺氣騰騰,欲臨淨土屠盡諸敵,即便有可能付出沉重代價也在所不惜!
更何況,鹿死誰手還猶未可知。
他對自己的戰力足夠自信,即便在淨土中滅不了這些勢力,也可令他們元氣大傷。
至於在淨土中消亡一次又如何?
他承受得起如此代價!
而謝絕見到秦淮泊的堅定,嘴角露出微不可查的笑意,道:
「好,既然如此,你放心去便是!儘管在淨土中隨心而為。」
「我聖地屹立至今,雖已沒落,可恢復神魂的天材地寶還是有的,你儘管放手施為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