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2章 彼此彼此

  楚北檸坐在窗前的椅子上,定定看著占著她的床睡得正香的玄鶴,一時間感慨萬千,自己也實在是熬不住靠著椅背睡了過去。

  許是和親的事情徹底解決了,她一顆焦躁的心終於平復了下來,這一覺睡得很沉,朦朦朧朧中覺得整個人像是臨空而起,又緩緩落在了實處,大概是個夢吧。

  等到初晨的第一縷陽光照射了進來,晃在楚北檸的臉上,楚北檸登時被驚醒了去。

  她忙揉著眼睛坐了起來,隨後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躺回到了床榻上,玄鶴也不知去向。

  只有枕頭上還殘留著玄鶴身上特有的冷香味道,仿佛那個人就像是個飄忽不定的夢境,在她這裡短暫的停留一二便消失的無影無蹤。

  楚北檸身上的被子也被玄鶴掖著被角蓋得嚴嚴實實,定是他後來將自己抱到了床榻上的,隨即楚北檸耳朵根子都有些微微發紅,重新躺了下來,拉過了被子蒙著腦袋。

  感覺有點點的亂哎!

  養心殿外的早朝已經結束,這一次早朝氣氛實在是壓抑得很,晉武帝就在朝堂上連著杖斃了幾個安王平素里的親信。

  所有人都看向了裴家父子,這裴家眼見著便垮了去。

  裴翰駿眉眼冷的厲害,身邊的長子柱國大將軍裴朝容色也好不到哪兒去,父子兩個冷漠的瞧著以往的親密同僚被晉武帝打成了肉泥。

  裴朝眉眼微垂,不動聲色,似乎外面的慘嚎聲和他沒有絲毫的關係。

  那幾個人他都在安王府里見過的,可安王一死,所有人都成了廢棋,如果不開新的棋路,下一波便是裴家了。

  他微微抬眸掃了一眼前面站著的玄鶴,通過站位就看得出來,玄鶴如今的地位有多高,竟是和太子比肩而立。

  那些牆頭草紛紛涌到了玄鶴的身後,誰也想不到當年幾乎是被晉武帝當做棄子放逐到邊疆,甚至還丟到烏孫做質子,吃盡了苦頭,別人以為他就是個廢物的時候,竟然早就在朝堂里謀劃布局了。

  雖然所有人都抓不到玄鶴做這一切的把柄,可所有人都知道玄鶴做了什麼。

  鹽商滅門案,柔然大王子案,加上一個宮中的吳美人。

  完美!決殺!

  朝夕之間便將安王構築了十幾年的根基毀於一旦,手段之狠辣,出招之詭譎,無人能敵。

  他們大晉朝上下所有人都看到了他的武功,卻不想他竟是個玩兒弄權謀的高手。

  最讓裴朝難受的是,此人同樣也覬覦著楚家的那個傢伙。

  裴朝緩緩低下了頭,唇角勾起一抹嘲諷。

  玄鶴,既然要玩兒,我們就玩兒一局大的。

  晉武帝人也殺了,朝臣也罵了,心頭的惡氣出的差不多了,便退了朝。

  不過退朝之前,皇帝下了一道很奇怪的命令,便是準備籌建更多的軍隊,鼓勵世家練兵,甚至還在下個月初舉辦一場比武大會。

  大晉朝有很多軍隊的番號,因為那些軍隊或是被解散,或是死光了人,只空留一個番號。

  世家子可出面參加比武大會,贏得這些番號,然後就可以拿著這些番號重新組建親衛軍,擴充大晉的軍隊了。

  大概晉武帝也看出來柔然接連死了一個大王子,一個長公主,都死在了大晉,這口氣柔然那邊不出不行了。

  惡戰在即,晉武帝也顧不上別的,只希望能儘快多練出幾支軍隊,到時候幫他抵擋柔然那邊的侵擾。

  他這些日子被安王這個逆子氣的夠嗆,身子骨瞬間垮了下來,連自己的父皇太上皇都有些比不過。

  此番累到了極致,只想回寢宮裡歇著。

  朝臣終於鬆了口氣,走出養心殿的時候,下意識紛紛避開了裴家。

  剛才晉武帝直接在朝堂上杖殺安王的親信,不就是給裴家一個下馬威嗎,說不定下一個就是裴家了。

  現在這個時候誰要是和裴家走得近,怕就是下一個被杖殺的倒霉蛋兒。

  太子和梁王被眾星捧月般的簇擁了出來,玄宸同玄鶴走在了最前面,稍稍隔開了身後朝臣的距離。

  玄宸唇角微翹:「四弟好厲害的手腕!」

  玄鶴淡淡笑道:「大哥的推波助瀾也不錯,彼此彼此!」

  玄宸的臉色暗了下來,但笑不語。

  「大哥,王府里還有些事情要處置,失陪!」玄鶴覺得此番同玄宸說這些也沒有多大的意義,他現在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玄宸腳下的步子定在了那裡,看向走遠了的玄鶴,這個人終於不再藏拙示弱了。

  「大哥,」玄昭忙走了過來,「這廝原來手段這麼狠?我都要佩服他了!手裡擁有那麼多底牌,我們竟是一張也不知道。」

  玄宸冷冷笑道:「以後做事小心一些,不能露出馬腳來。」

  玄昭忙道:「大哥放心,其實這一次玄清也是活該,手下的人胡來也不管管,做出來那麼多混帳事兒!」

  玄宸點了點頭:「安王一死,江南那邊你可以接手了。」

  「是!」玄昭忙應了一聲,心頭總覺得有些慌慌的。

  他一向自在慣了,上頭有大哥替他撐著天,宮裡頭有母后替他擋著事兒,他就像個富貴人家的少爺,可著勁兒的玩兒鬧。

  如今第一次覺得朝堂的兇險萬狀,怪不得之前大哥不讓他胡來,所有的把柄全部清除的乾乾淨淨的。

  大哥真的有先見之明!

  可玄鶴難道沒有把柄嗎?

  裴家這邊略有些尷尬,幾乎成了人人退避三舍的瘟疫,似乎挨著就是個死。

  故而裴家父子兩個落在人群的最後,裴翰駿臉色鐵青一言不發,隨後看向了身邊的兒子。

  這個臭小子被關了幾天後,倒是變乖巧了許多,只要他不和楚家那個死女人鬧著玩兒,就還是他的好兒子。

  「朝兒,此間事情你怎麼看?」裴翰駿曉得自家兒子有勇有謀,故而想聽聽兒子的看法。

  裴朝上前一步與自己父親並肩道:「目前只有在烏孫邊地做做文章了。」

  「哦?」裴翰駿一愣,眼底掠過一抹亮色。

  裴朝頓了頓話頭道:「裴家是軍功世家,若是沒有軍功便是個死!」

  「如今表哥……安王一死,裴家再沒有軍功護身,怕是連一年也存在不下去。」

  「皇上素來對裴家忌憚,這一次即便是打殺了安王生前那麼多的心腹朝臣,也沒有對裴家動手,不是因為裴家做得有多麼好,而是因為邊地不穩。」

  裴翰駿頓時明白了過來。

  邊地越不穩,裴家越站得住腳!

  裴朝緩緩道:「兒子有些想法,父親聽聽便好。」

  「其一,既然玄鶴攪合了朝堂紛亂,那我們加把勁兒讓朝局變得更亂,亂中才能生存。」

  「其二,烏孫邊地是我的地盤兒,做點兒什麼也方便,大晉不可能同烏孫和柔然同時開戰,若是烏孫邊地出了什麼狀況,皇上不敢除掉我們,反而還會仰仗我們。」

  「其三,長遠來看,父親再想想出路,我們這樣的世家要麼絕對強悍,自立為王,要麼找一個新的合作對象。」

  他抬眸看向了裴翰駿:「父親,我們有自立為王的能耐嗎?前朝武侯蕭家那麼厲害的家族都沒有,我們有嗎?」

  「父親三思而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