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更是寒涼了幾分,御河邊偏僻的桃花林閃出了星星點點的風燈的光芒。
光芒是從亭子裡滲出來的,整片桃林看起來分外的冷寂,卻是在林子最外面布滿了玄鶴的暗衛。
桃林深處修建了一處涼亭,如今已經是冬初,桃林沒有了春季桃花盛開時候的春意盎然,顯出了一陣陣的蕭索。
此番亭子裡卻站著兩個人,彼此靜靜看著對方,已經許久沒有說話了。
玄鶴還是先開了口,冷冷盯著面前站著的裴未央:「鄭君華是你殺的吧?」
裴未央之前剛回府,章王便被人請了出去赴宴,她沒想到收到了玄鶴的邀請,忙興沖沖趕到了這一片桃林。
不想見到了心心念念的情郎,這人第一句話竟是冷冰冰責問她這個問題。
今天在宮裡頭她被楚北檸差點兒逼死了去,這件事情已經成了她不能磨滅的恥辱,不想玄鶴還未等她站穩喘口氣,竟是帶著幾分責問的意思?
裴未央唇角滲出了一抹苦笑,眼底多了幾分寒涼。
「玄鶴,你深夜喊我來便是為了問這件事情?」
玄鶴沉沉道:「不,還有一件事情。」
他吸了口氣道:「那個楚字兒也是你寫的吧?」
裴未央一下子愣怔在了那裡,眼眸微微一縮,心底卻是帶著些許疼痛。
他到底還是在乎起了楚北檸的感受,他到底還是喜歡上了那個女人而拋棄了她!
裴未央仰起頭冷冷看著玄鶴道:「玄鶴你聽我說。」
玄鶴臉色更是沉了下來,一字一頓道:「你不必再推脫解釋,我曉得這一切都是你做的,就是為了陷楚北檸於不義!」
「那又如何?」裴未央近乎喊了出來,「玄鶴你現在到底心裡有沒有我?」
「當初你不是喜歡我嗎?你也不是很討厭楚北檸嗎?」
「如今到底是怎麼了?你告訴我啊!我們之間為何會一步步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玄鶴眉頭微微蹙了起來,看著神情已經失去了控制的裴未央道:「裴姑娘,我從未許諾給你什麼?」
裴未央臉色僵在了那裡,不可思議地看著面前的男人。
玄鶴吸了口氣道:「其實大家都不傻,你也不必用那一套來蒙蔽我。」
「當初你嫌棄我是個不得寵的王爺,才選擇了章王的吧?」
「我那個時候羽翼尚未豐滿,也不能助力你們裴家得勢,雖說我對你初始確實有好感,也覺得你是個耀眼奪目的姑娘,我彼時對你也只能是仰望。」
「若你沒有嫁給章王而是選擇了我,我也真的會心生歡喜,好好待你。」
「可是你先拋棄了我,你其實從來都是愛慕虛榮的女子吧,只不過別的人看不清楚罷了!」
啪!裴未央上前一步狠狠抽了玄鶴一記耳光,聲音微顫帶著幾分哭腔。
「可你欠我一條命!」
玄鶴眸色掠過一抹痛楚道:「這條命我已經還得差不多了!」
「你忘恩負義!」裴未央氣的渾身哆嗦。
玄鶴苦笑道:「裴姑娘,我說過我已經還了很多了。」
「這些年我處處忍耐安王,不然他早就被我收拾了。」
「你的弟弟裴朝為什麼能在漠北邊地迅猛崛起,那是因為我將十六個州的地盤兒讓給了他!」
「這些年明的暗的,我已經幫了安王和裴家不少的忙了,並且從中幫他牽制太子和靜王的實力,你以為憑藉他一個人能從太子的手中逃過幾次?」
「你姑母唯一的優勢就是年輕時候是我父皇的心尖寵,除此之外不論是家世,手段還是能耐哪裡比得上鄭皇后半分?」
「這些年她能在宮裡頭安穩度日,我出了不少的力氣!」
「這些年你所有的麻煩都是我幫你解決的,除了殺章王這件事情不太好辦,其餘的哪一樣沒有幫你辦到?」
「那我的清白呢?」裴未央死死揪住了玄鶴的衣袖,玄鶴的這一番話讓她聽得簡直是毛骨悚然。
是,這些年,她藉助玄鶴的那些明的暗的勢力,確實扶起了裴家,可她呢?
她得到了什麼?
她死死盯著玄鶴咬著牙問道:「那我的清白呢?你倒是說啊!」
玄鶴直愣愣看著她許久道:「我已經查到了七彩連心草的下落。」
裴未央眸色一閃,臉色微微變了幾分。
玄鶴吸了口氣道:「不出月余,我幫你將七彩連心草拿到手,彼時你服下了這種草藥,到時候就能徹底解了身上的毒。」
「到時候我們兩清了!」
「你的清白我無法還你,你的命我拼死也要給你掙到手!七彩連心草送給你後,你我便不要再牽扯了。」
「你要與我決裂?」裴未央咬著牙突然笑了出來,踉蹌著向後退開幾步,眸色變得陰森了起來。
「玄鶴,到如今我明白了一些,你才是那個最無情的人!」
玄鶴緩緩道:「你若是如此想能心裡舒服一些,本王也無所謂。告辭!」
玄鶴轉身走出了亭子。
裴未央盯著玄鶴筆挺的背影漸漸消失在了桃林間,心頭恨毒了楚北檸。
她低聲笑了出來,聲音沙啞得像是這暗夜中的山魈。
她想要的東西從未失手過,玄鶴也不例外。
呵!楚北檸估計也很需要七彩連心草吧?
她倒是要瞧瞧等玄鶴將七彩連心草弄過來給她的時候,楚北檸最後會怎麼死?聽說那千機之毒是要把一個人活活疼死的。
玄鶴懷著心思回到了梁王府,大晉在柔然邊的打了勝仗,裴朝馬上要凱旋歸來了,父皇今日請他們商量一下迎接裴家軍入城的儀式該怎麼辦?
還有烏孫那邊也換了新王,不曉得這個新王會有什麼動作,烏孫這邊是他的軍隊在駐守,到時候又是一場血雨腥風。
如今最當務之急的事情就是拿到七彩連心草,其實他已經知道在父皇的地宮裡,而且他就是皇子,一定能進入最後一層。
現在唯一需要籌謀的是,如何對付看管地宮的玄衣衛那些人,那些人可不是好對付的。
玄鶴心情煩悶,總覺得有什麼事情要發生,而且這種感覺愈來愈強烈,可卻是抓不住頭緒。
他鬼使神差的沒有回自己的澄心堂,卻是來到了楚北檸住著的東苑。
沒想到剛走進東苑,竟然發現楚北檸沒有睡下,聽到他來的消息後像一隻輕盈的花蝴蝶一樣飛到了他的身邊。
「王爺回來了?」
「有沒有用飯?這麼晚了,妾身給王爺準備了宵夜,王爺快坐下來吃。」
玄鶴一愣,這個女人對他這麼好?
他唇角勾起了一抹笑意,掀起了袍角坐在了桌子邊。
楚北檸掀開了幾個湯盅的蓋子,笑的分外燦爛,兩顆小虎牙也閃著光。
「王爺,您嘗嘗好不好喝?」
「鴨血粉絲湯,羊血羊雜湯,牛血牛腩湯,豬血肥腸湯,人參鹿茸湯……」
玄鶴眉頭狠狠蹙了起來,怎麼都是補血的?
他看向了楚北檸,神情變得謹慎了起來,這個死女人又想幹什麼?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