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3章 黑影

  盧卓沒想到自己換到浣衣局,也僅僅是逃出活命,被更厲害的羞辱而已。

  即便是一個小小的宮女都能將自己要洗的衣服全部給他堆到面前,讓他來洗,還嘲諷他不是個男人。

  既然不是個男人,就該做這種洗衣服的活兒。

  盧卓渾身顫抖著,剛才摔得很重,手都擦破了皮。

  鮮血滲了出來,在他的手掌下不停地蔓延,他疼得直哆嗦。

  隨後緩緩抬起手,手指沾了血,在青石地板上寫下了沈鈺珠三個字。

  他死死盯著這三個字兒,恨不得將這個帶給他噩夢的名字生吞下去。

  「沈鈺珠……」

  盧卓低聲笑了出來,忽而仰起頭大笑了出來,將樹上落了的烏鴉都驚走了。

  「看來還有些力氣的,居然能笑得出來。」一個清冷的聲音從盧卓背後襲來,宛如鬼魅。

  盧卓驚了一跳,忙轉過身順著背後的聲音看去,竟是發現不知何時在屋檐上輕輕立著一個人。

  那人穿著一襲灰色長袍,外面披著一件黑色披風,披風上的兜帽將他的臉遮擋得嚴嚴實實。

  而且整個人背著他站著,盧卓都看不清眼前此人到底是誰?

  只是那身形有些熟悉,竟是一時半會兒想不起來是誰?

  況且這裡是浣衣局最偏僻的地方,院子裡擺著木盆,還有一口老井。

  都是洗低等宮人衣服的地方,帝後等後宮嬪妃們的衣服不在這裡洗,在隔壁專門有細心的宮女清洗。

  再往南走便是浣衣局宮女們休息的地方,緊挨著還有一個院子,住著浣衣局的掌事嬤嬤。

  故而盧卓在這裡洗宮女們的衣服,洗得這麼晚,其餘的人早就睡了。

  這裡黑漆漆的一片,除了一盞昏暗的油燈,便什麼都看不到了。

  陡然冒出來這麼個聲音,已經如同驚弓之鳥的盧卓嚇得大氣也不敢出。

  他忍住了心頭的恐慌,哆哆嗦嗦問了出來。

  「你……你是誰?你要做什麼?」

  那人輕笑了一聲:「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不想報仇?」

  盧卓登時愣怔在那裡,什麼報仇?

  是,他的心頭已經被仇恨填充得滿滿的。

  他落到了今天的地步,絕對是沈鈺珠和那個慕修寒一手造成的。

  他恨不得吃了他們的肉,喝了他們的血。

  此時這個背對著他,莫名其妙出現在這裡的人,突然將他內心最重要的隱秘勾了出來。

  盧卓眼底掠過一抹亮色,隨後卻是生出幾分警惕來。

  在宮裡頭也待了有一段兒日子了,見識了宮裡頭各種的爾虞我詐和勾心鬥角。

  他得出來最重要的一個結論那就是不要相信任何一個人,何況是眼前這位根本就不熟悉的不速之客。

  他下意識地向後退開,那個人卻冷冷笑道:「你大概最恨沈鈺珠和慕修寒了吧?」

  那人似乎知道很多秘密,雲州城發生的那些,他也都知道。

  盧卓更是警惕了起來,也不敢說話,這個人給他的感覺讓他很是不安。

  他現在只希望此人能從他的眼前快快消失,他現在的日子已經很慘了,不想惹什麼麻煩。

  那個人似乎有讀心術,盧卓這點子心路歷程瞬時被隱藏在樹影下的黑衣人扒了個乾淨。

  「呵呵,你想躲開我也好。」

  「不出三日你會被活活打死在這個院子裡,就因為你連宮女們的衣服都洗不乾淨。」

  「你還會被那些低賤的宮女揪著頭髮,甩耳光,說你不是個男人,連個女人也不如。」

  「你就這麼像是爛泥一樣,卑微地苟延殘喘到最後一刻。」

  「你的命確實很賤啊!」

  盧卓抬起頭死死盯著樹影下的男人。

  那人更是嘲諷道:「既然這麼賤,何不死得轟轟烈烈一些,好歹還能報仇雪恨。」

  「你要我做什麼?」盧卓徹底紅了眼。

  這樣爛泥一樣的生活,他徹底活夠了。

  那人終於不再言語上刺激他,而是拿出了一封信朝著盧卓飛來。

  盧卓忙抬起手接住,不想單單是接這一封信,竟是差點兒沒接住,不禁連連後退。

  他驚恐地看向了那個清俊黑影,竟是個高手。

  信封上被灌注了內力,他接住信封的手,被震得虎口隱隱作痛。

  盧卓顧不上這點子疼痛,之前被硬生生打斷了一條腿,可是比這個疼多了。

  他低下頭走到了屋檐下,湊著昏暗的油燈定睛看向了信上寫的內容。

  臉上瞬時變了顏色,甚至眼底掠過一絲瘋狂的驚喜之色。

  他不可思議地看向了黑漆漆樹影下的男人,張了張嘴,好半天才能激動地說出幾個字兒來。

  「沈氏她竟是……」

  「呵呵,不必說出來,這話兒你死死藏在肚子裡,等見到皇上再說。」

  「可是……可是奴才是個罪奴,之前又是寧安太妃和三殿下那邊的,皇上焉能再信我半分?」

  盧卓急切地朝前走去。

  他現在實在是太激動了。

  他沒想到沈鈺珠的身上居然藏著這麼大的秘密。

  就好比他一心想要復仇,想了一年又一年。

  突然某一天,他的仇人被死死捆著放在他的面前,甚至還在他的手中放了一把手刃仇人的鋒利的刀。

  盧卓現在緊緊攥著手中的信,就像是攥著一把復仇的刀。

  一直被沈鈺珠算計壓制,終於輪到他了。

  他幾乎帶著諂媚看向了那個黑影:「主子是不是也恨死了他們兩個,主子吩咐下來讓奴才做什麼,奴才就做什麼。」

  盧卓現在已經激動到隨便亂認主子的地步,就差給樹影下的那個男人磕頭了。

  那人卻是輕輕笑道:「辦法只有一個,那就是你……」

  那人終於側過了半邊身子,抬起手緩緩指向了盧卓道:「你必須得死!」

  盧卓頓時面如死灰,踉蹌著癱坐在地上。

  「主子!主子開玩笑呢吧?」

  「呵呵,我沒和你開玩笑,依著你現在罪奴的身份,想要見皇上絕對是不可能的。」

  「除非有一個皇上必須要見你的理由!」

  盧卓心慌得厲害,不舍,不甘,憤怒,仇恨……

  一切都交織在一起,讓他整個人混亂到了極點。

  可最終仇恨戰勝了一切。

  他定定看著那個人跪了下來:「你讓我怎麼做?」

  「況且我就是個浣衣局裡洗衣服的下等宮人,我能犯什麼樣的錯兒讓皇上親自賜死我?」

  陰影中的那個人笑了出來,笑聲像是暗夜中的山魈,令人發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