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陽光很是濃烈,一步步朝著雲香緩緩逼迫而來的周興卻將雲香面前所有的陽光都遮擋得嚴嚴實實。
一抹陰影將雲香死死籠罩在街角,她忙向後退去,不想後背已經貼在了冰冷的牆壁上。
看著眼前女子驚慌失措的模樣,心頭恨毒了的周興,卻生出了幾分憐惜和自責。
可偏偏她就不能再多等幾天,不,她許是也等不了了。
周興想起來自己剛剛處置的那件事情,看著雲香道:「你隨我來。」
雲香一愣神,更是向後退開一步低聲道:「周將軍,男女授受不親,若是將軍有什麼話兒要單獨說,民婦得找相公一起同來才合適。」
周興聽她提到了丈夫兩個字兒,眼神頓時變了幾分,神色冷到了極致。
站在他面前的雲香竟是硬生生打了個哆嗦,可眼底依然堅毅。
莫說是現在少夫人提醒了她這件事情,即便是不提醒,她也不能應了他這麼不合適的要求。
周興咬著牙冷冷看著雲香,濃烈的沉澱已久的愛意,合著如今的失落,讓他心底竟是生出幾分恨來。
她怎麼就不能稍稍等等他?如今喊著另一個男人相公,將他的一顆心放在了火上烤。
周興定了定神,好不容易才忍住了身體的輕顫,看著雲香淡淡道:「李泉大哥還有他自己的事情要做,我這件事情著急得很。」
雲香瞧著他越說越不正經了起來,臉上的表情又從之前的驚嚇變得整肅了起來。
「周將軍,若是周將軍的事情緊急我去回稟了少夫人。」
「雲香,」周興直接稱呼了一聲雲香的閨名,咬著牙冷冷笑道:「大家都已經成年,大小姐如今有了身孕,你處處有事就麻煩她,不能讓她安心養胎,你一貫的忠心耿耿去哪兒了?」
雲香最是個懂事的,也不願意給別人添麻煩,聽了他這般一說,她的一張臉騰地一下子紅透了去。
她抬起頭看著周興動了動唇,竟是被嗆白得無話可說。
不得不說,她現在還真的不能因為自己的事情驚動了少夫人。
若是少夫人出了什麼岔子,她根本沒有辦法原諒自己。
周興看著雲香的臉色變了,輕聲冷哼了一聲道:「況且這件事情你最好是跟著我一起去私了,不然我只能報官了。」
雲香當真不知道他有什麼事情和自己有關係,還要鬧到報官這麼大的動靜兒。
「周將軍,我們平民小戶的人家,當真是和將軍這樣的人物玩兒不起的,還請將軍明示。」
周興的眉頭微微一蹙,他本不想這樣逼迫她。
可眼睜睜看著他夢裡無數次夢到過的女人,成了別人的妻子。
這口氣,他咽不下去。
可一切都像是打在了棉花上一樣,縱然心肝脾肺都要疼碎了,也得揣著一副道貌岸然的冷酷樣子,和她多待一會兒。
他咬著牙道:「那一日二皇子叛亂,聽聞你被陳家的幾個叛軍抓到了?」
轟的一聲,像是什麼東西在雲香的耳邊炸開了一樣。
那一瞬間,她的腦子一片空白。
那次她被狠狠羞辱,後來很長一段兒時間才從痛楚中緩過勁兒來。
心底的那塊兒猙獰的傷疤漸漸長好了,現在又被眼前的這個人不留絲毫餘地地撕開。
雲香俊俏的臉上瞬間血色全無,蒼白如紙。
當初京城政局混亂,那幾個天殺的畜牲後來隨著叛軍一起消失了。
少夫人還託付了世子爺幫忙查找,到現在沒有什麼消息,此時那幾個人倒是被周興給抓到了。
可如果報官的話,意味著過去那段兒不堪的過往,會再一次被放置在眾多人的面前,血淋淋地撕開她的傷疤。
雲香打了個哆嗦,幾乎呆著幾分哀求看向了周興。
周興臉色冰冷,無動於衷。
兩隻手卻下意識地負手在背後,緊緊攥成了拳。
他拼命地忍著,生怕自己心軟放過她,連這單獨見面的機會都沒有了。
空氣一時間凝滯到了極點,終於雲香先繃不住了。
她低下了頭,聲音沙啞得厲害
「周將軍,請!周興沉沉吐出一口氣,側過身看著雲香道:「雲香姑娘請。」
雲香腳下的步子踉蹌了一下,她都已經嫁做人婦,他居然還口口聲聲的姑娘稱呼,顯得太過輕佻了。
雲香低下了頭抿了抿唇,跟在了周興的身後,轉過街角居然在路邊停著一輛裝飾甚是華麗的馬車。
周興親自幫雲香掀起了馬車的帘子,雲香躑躅了一下,還是硬著頭皮上了馬車。
馬車裡的空間很大,紫檀木小几,鑲嵌著瑪瑙珠子的窗簾,身下坐著的錦繡墊子也是昂貴的蜀繡織品。
雲香剛坐定,不想周興緊跟著也坐了進來。
本來很寬敞的空間,在雲香眼裡感覺逼仄了幾分,她不禁朝著裡面挪了挪。
整個人靠著馬車的車窗跟前,小小的縮成了一團,那個可憐兮兮的樣子讓周興心頭跟著微微一痛。
他抬起手給雲香倒了一杯茶,淡雅的茶香暈開,上好的銀針新茶,一看就是宮裡頭賞賜下來的。
「喝茶。」周興最不會說的就是情話,縱然喜歡也不會表達,直直將茶盞送到了雲香的面前。
「我不渴,多謝周將軍。」
雲香警惕地掃了一眼周興端過來的茶杯,道謝後別過了臉看向了車窗外。
周興端著茶盞的手停在了半空中,定了定神緩緩放了下來。
他仰起頭靠在了馬車的車壁上,嘆了口氣道:「還記得那個時候我被趙氏母子派人差點兒殺了。」
「後來大小姐安排你照顧我,我那個時候傷得很重,一睜眼就看到了你。」
雲香唇角扯了扯,心頭卻有些怨恨。
當初救了他的人還是李泉呢,現在他這算什麼?
周興開始自言自語起來,他都不敢看身邊近在咫尺的心愛的女子。
「我這個人不善言辭,即便是喜歡也藏在了心底。」
「我跟著我爹上山打獵,打柴,得了柴火,皮子就拿到有錢人家的門口去賣。」
「從小看慣了人情冷暖,我爹做了一輩子好人,到頭來卻因為偶然得來的一盆盆栽送了性命。」
他低下頭冷冷笑了出來:「從那個時候我就發誓要出人頭地,要活出個人樣兒來。」
「我所有的經歷都是冷漠嚴酷的,人生中的第一縷光卻是你贈予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