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二是什麼?」周興不禁冷笑,連著手中拿著的書信都不想拆開了。
「我是我家大小姐帶過來的人,她去哪兒我自然要跟著去哪兒!」
「怎的?現在便是要趕我走嗎?即便是要趕我走,也得我家大小姐說了算!」
周興雖然跟著沈鈺珠做事,可因為不是家生子兒的奴才,也沒有真的賣身為奴給沈鈺珠。
他身上還帶著少年人該有的傲嬌之氣。
一路上護著大小姐出生入死都走過來了,臨到頭讓他一個人回去。
呵!他倒是對天機門的這些傢伙們不放心呢!
千山笑了笑道:「周兄弟,你誤會了。「
「世子爺沒有要趕你走的意思,這其二就是世子爺給你寫了一封推薦信。」
「如今正是剿滅天寶軍的關鍵時刻,也是少年人該當立功的機會。」
「他把你推薦給一個自己信任的部下,先從百夫長做起,等你回到京城,便是校尉。」
沈鈺珠頓時瞪大了眼睛,忙看向了周興。
周興一直跟著她也不是個辦法,他和李泉還有李恆還不一樣。
李泉和李恆是外公蕭家門上的,他們的奴契都在她的手中。
但是周興是半道兒撿來的,他跟著沈鈺珠也是為了報恩而已,總不能一輩子做她的護衛。
此番慕修寒給他提供了這麼一個機會,當真是誘人得很。
周興果然臉色都變了幾分,剛要說什麼。
千山攔住了他的話頭笑道:「周兄弟,世子爺讓我和周兄弟說分明了。」
「戰場上刀劍無眼,什麼事兒都可能發生。」
「你若是不想要這次機會也可,這一遭你護主有功,等你回到京城,世子爺會提點你的。」
「不必!」周興猛地抬起頭,似乎覺得自己說話的語氣稍稍生硬了幾分,緩了緩道:「我願意去戰場上拼個軍功回來!」
「多謝世子爺的這封推薦信,我自己的路清楚該怎麼走!」
沈鈺珠定定看著周興,心頭替他高興也有些擔憂。
戰場上當真不是鬧著玩兒的,即便是慕修寒這樣的人都能中了圈套,差點兒被砍死。
可她從周興的眼眸中看到一點光,就像是希望之火,根本燃燒不盡。
周興緊緊攥著書信沖沈鈺珠跪了下來道:「這些日子承蒙大小姐替我報仇雪恨,沒有讓我的父親白白死去。」
「也感謝大小姐栽培器重與我,周興在此給大小姐磕頭了。」
沈鈺珠忙探出身子抬起手將周興從地面上扶了起來,看著他道:「罷了,既然是你自己的選擇,我也不攔著你了。」
「人各有志,你且記著一點,不管你在外面怎樣。」
「我都是你的親人,雲香和春熙,張媽還有李泉李恆……我們都是你的親人。」
周興狠狠點了點頭,又是重重給沈鈺珠磕了一個頭,這才攥著書信起身。
他臉上卻掠過一抹躑躅,到底還是忍不住,看著沈鈺珠吞吞吐吐了起來。
他話還沒有說出來,臉頰倒是紅透了的。
一邊的千山看著他欲言又止的模樣,很識相地避開了一些距離。
周興這才鼓足了勇氣看著沈鈺珠道:「主子,周興有一事相求!」
沈鈺珠一愣,點了點頭道:「有什麼事你儘管說出來便是。」
周興紅著臉又壓低了聲音道:「我想請求大小姐不要急著把雲香姑娘配出去,等我掙個功名回來娶她。」
沈鈺珠一下子有些傻眼,她是當真想不到周興投軍之前居然給她出了這麼個難題。
雲香是她身邊的丫頭,配不配出去,許什麼樣的人家也不該是他操心的啊。
周興什麼時候對雲香這般喜歡了,平日裡可是一點兒也看不出來的。
周興性子冷,她院子裡的那些小丫頭雖然覺得他模樣周正長得俊,可也不敢和他多說幾句話。
什麼時候暗戳戳地喜歡上了雲香?
沈鈺珠動了動唇,都不知道該怎麼說。
況且雲香和春熙同她雖然是主僕卻也情同姐妹,她不會輕易將她們許配給別人。
春熙那是因為她喜歡杜大人,她才放手的。
可雲香喜不喜歡周興,她真的不知道。
她身邊的人,不管是男女老少都喜歡雲香,沒有一個不喜歡的。
這事兒……
「大小姐……」周興眼底滲出了幾分哀求之色。
沈鈺珠心頭嘆了口氣,也不想讓他在臨上戰場的時候,背著什麼心理包袱。
畢竟跟過她的人,出生入死過命的交情,她不好給他難受。
「這件事情我先應了你,但是這世上最難琢磨的便是人的感情。」
「你是我器重的,雲香與我感情深厚。」
「若是她對你有意便是一樁好姻緣,我自會將她許配給你。」
「不過她若是對你無意,你也不可心存怨恨,這些醜話我也提前同你說了。」
周興忙點頭道謝,那神情仿佛雲香已經被他娶到手一樣。
「大小姐,我這一遭謝過世子爺和您給我的機會。我去給雲香掙個前程回來!」
周興也不敢因為自己的事情耽擱下去,忙沖沈鈺珠鞠了一躬。
隨後又開心的沖千山擺了擺手,大步朝著遠方走去。
千山唇角勾著一抹笑意,這個傢伙不知道和少夫人說了什麼,感覺像是從少夫人那裡拿到了一座金山似的。
沈鈺珠看著周興遠去的背影,不禁心頭有些混亂和下意識的恐慌。
周興這個人太自我,太好強,固然對雲香是真心的,可也霸道得很。
如果雲香不願意,她擔心這個小子不知道會有什麼瘋狂的舉動?
罷了,現下還不是想這個的時候。
她轉身上了馬車,千山親自駕著馬車沿著衢州城的街道駛出了城門,陡然方向一拐。
馬車拐上了郊外的一處山莊,遠遠看去那山莊建在了半山腰,可通往莊子的道路卻需要穿過谷口。
這個位置選得不錯,易守難攻。
光是在谷口就被一群勁裝男子攔下來盤問,一看千山遞過去慕修寒的腰牌,紛紛放行。
馬車一直沿著山坡的坡道,駛到了山莊的門口。
沈鈺珠下了馬車,千山護送著沈鈺珠朝著莊子門口走去。
沈鈺珠不動聲色地掃了四周一眼,四周的防護比她那個院子更加嚴密,那些護衛一看便氣息內斂,身手不凡。
剛走進了山莊,看到慕修寒站在門口等她。
身上的玄金色鎧甲還沒有脫掉,渾身暈染著血腥殺意。
看到沈鈺珠走進來,他一把牽著沈鈺珠的手朝里走去。
「世子爺!」沈鈺珠側過臉看向陽光下慕修寒那張堅毅稜角分明的臉。
「乖!不怕!」慕修寒像是哄小孩子一樣。
沈鈺珠倒是不能再問什麼了。
她跟著慕修寒的腳步,被他溫暖的大手緊緊牽著,穿過二門,朝著後院走去。
剛穿過月洞門,便看到一個裝飾雅致到極點的院落。
院子裡靠牆種著湘妃竹,正堂前還種著蘭花,堂前突出來一方竹榻,榻上此番端坐著一個人。
白衣廣袖,頭髮上束著白玉冠,腰間纏繞著金絲螭雕玉帶。
眉眼俊雅,一派清貴之氣。
居然是七皇子趙軒?
京城不是傳言他重病,逃命到涿州生死不明嗎?
此番看起來哪裡像是個染了瘟疫病重的?
沈鈺珠總覺得七殿下也好,慕修寒也罷,包括那個叛變的江餘年,都像是戲台上唱大戲的狠角兒。
她隱隱覺得不安。
身邊的慕修寒卻一把拉著她跪在七殿下的面前道:「殿下,臣心尖子上的人就住你這兒了。」
「殿下活著,也得保著她活!」
「這樣臣才能完全放心給殿下賣命!」
沈鈺珠頓時抽了一口冷氣,慕修寒沒瘋了吧?
他竟然讓七皇子保她的平安,還是這種要挾的口吻。
七皇子趙軒手下的古琴頓時岔了一個音,他緩緩抬眸冷冷看著面前的心腹,咬肌緊緊繃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