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公子是誰?」
「是啊,哪來兒的沈公子?」
「這位陸家小姐可是太妃的侄外孫女兒,這般有才華,當真是驚艷,能被她看上的公子怕是門第不低吧?」
「門第高的子弟今兒都在這裡了,我以前沒聽過京城裡還有個沈公子?」
「呵呵,這你們就不知道了吧?聽聞是永寧侯府那位少夫人的大哥。」
「那個沈家啊?」
頓時四周低低的議論聲都變了調子,帶上了一層鄙夷和輕慢。
沈知儀也懵了,他素來不喜歡當著大庭廣眾的面兒出風頭。
他不管是做人還是做學問,都是踏踏實實,一步一個腳印地發展起來。
此番硬生生被陸元淳點了名字,頓時有些手足無措地站了起來。
他為人雖然木訥卻不傻,曉得陸家大小姐不想被皇親國戚們看上,更不想入了二皇子的眼。
她的身份是陸家庶出的女孩子,即便是進了二皇子府,也只能是個側妃。
固然這個側妃不曉得多少貴女夢寐以求地想要爭到手。
可這不是陸元淳喜歡的。
她的母親出身名門,外祖父是閣老,照樣還不是被滿門抄斬,女眷淪落官奴。
若不是父親陸擎蒼仗義相救,冒險將她母親納了外室,後來迎進了陸府庇護她的母親,她哪裡有今天?
不,母親怕是在苦寒的邊地活不下來,也就沒有她這個陸家大小姐什麼事兒了。
陸元淳的性子和母親極像,此番小小年紀對世情看得很透徹。
她可不願意做什麼二皇子的側妃,也不願意捲入到朝堂爭鬥的紛擾中。
她心頭倒是覺得沈家大郎挺好,為人穩重,待人實在。
長相俊朗,性子溫厚,像是一塊兒藏起了光芒的古玉。
只有真正懂他的人,才能發掘出他內在的光華。
她之前同沈家公子也沒有太多交集,直到發生了那件事情之後,總是會想起來這個男子的臉孔。
如今她不表演歌舞,壓制住了她的文采飛揚。
即便是穿衣服,也是素淨至極,就是想要掩藏自己的鋒芒。
她作為小輩,又是陸家的女孩子,今兒寧安太妃做壽。
她陸元淳不出去露臉說不過去,故而只得將自己最擅長的詩詞歌賦藏了起來,展示了最無聊的書法。
陸元淳本以為這樣就不會引人注目,最起碼別的人看著她寫字兒會無聊。
不想滿屋子的鶯鶯燕燕,歌舞昇平,唯獨她這個最簡單的,卻成了那最驚艷的。
陸元淳心思縝密,才華過人,哪裡看不出來自己已經成了二皇子的獵物。
情急之下,她只能把沈知儀拉下水。
現在她這般言辭懇切地看著沈知儀,眼底帶著萬分的哀求,甚至還有一點點的希冀。
今天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兒,她把自己的一顆心拋出去。
她一向傲嬌,從來都是謹小慎微,今兒當真是不要臉了。
她就要瞧瞧沈知儀能不能再幫她這一次,亦或是想要任性地看看自己心儀的男子,願不願意為她站出來。
陸元淳這般作為,讓所有人都驚呆了去。
明明二皇子都已經從座位上站起來誇讚她了,但凡是個有腦子的不該是上前謝過二皇子的誇讚。
然後順理成章,進了二皇子府,享受滔天的富貴。
她一個陸家的庶女,能有這份兒機緣就不錯了。
卻不想在這樣的情形下,陸家大小姐居然去撩撥一個小門小戶出來的子弟。
關鍵這位沈公子還沒有功名在身,出身低微,不曉得陸家姑娘是不是瘋了。
別說旁的人都看呆了去,陸嬰更是驚了一跳。
如果不是她陪坐在寧安太妃的身邊,被太妃的威壓拘著,此時早就站起來衝到自己的侄女兒面前問問她,是不是瘋了?
陸嬰固然不說也曉得自家老爺子心裡怎麼想的,陸元淳雖然在陸家是個庶女,可老爺子卻按照嫡女的標準培養的。
不然依著自己大嫂的嫉妒和心狠手辣,如果沒有老爺子的庇佑,孫氏和陸元淳母女兩個早就被大嫂陸夫人收拾了去。
老爺子之所以將她培養出來,就是為了有朝一日送到皇子的身邊,作為重要的籌碼。
不想這個丫頭居然看上了她的繼子?
要知道沈知儀之前是個沒爹沒娘的孩子,出身還是商人。
直至最近才過繼給她,雖然生活和前途有了些眉目,可要從老爺子手中將元淳搶過來,簡直就是痴人說夢。
況且看著自己繼子的神情,對元淳不像是有什麼深厚情誼的人。
這下子她是真的懵了。
一個是自己一直很喜歡的才華橫溢的侄女兒,一個是救了她一命的繼子。
已經站了起來的二皇子,此番緩緩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陳皇后狠狠瞪了他一眼,才將二皇子臉上暈染出來的殺意壓制了下去。
所有人都屏息斂氣地看著這出人意料的一對兒,不曉得該如何收場了。
沈知儀俊朗的眉頭微微蹙了起來,他本來想要拒絕的。
只是從來都是個臉上清冷,心底善良的人,到了嘴邊拒絕的話因為陸元淳眼底的期盼和恐懼,硬生生憋了回去。
沈知儀明白陸元淳不想和皇子們有任何糾纏,此番若是他不幫她,她的命運大概和二皇子亦或是三皇子牽連在了一起。
一旦他拒絕了她,這個丫頭臉面和名聲也都完了。
畢竟被人當眾拒絕,不論是誰都會羞憤難堪。
沈知儀對陸元淳的印象還好,這樣書香氣息濃郁的女子,怎麼會令人討厭。
只是他若答應了,便是得罪了權貴,以後的麻煩少不了。
陸元淳看得出沈知儀臉上的躑躅,一顆心沉了下來。
她心頭暗自苦笑,她對沈公子存了幾分心思,只是神女有意襄王無情。
都是自己的一廂情願罷了。
之前從雲州城來京的時候,她便是欠了他一個人情。
此人素來仗義,不管是她,亦或是別的女子,他都能伸出援手來。
到底是自己想多了,沈公子已經仁盡義至,她何必再苦纏強求?
陸元淳微微垂首,剛要挪開步子,不想沈知儀醇厚溫潤的聲音從她的頭頂上傳來。
「承蒙陸姑娘邀請,沈某獻醜了!姑娘請!」
陸元淳猛地抬眸,眼底瞬間掠過一抹狂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