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鈺珠這些日子難得安寧,不過母親給她張羅親事這件事情,她不好置身事外。
她信任陸嬰不會隨隨便便找個人,將她給嫁出去。
其實她真的不想談婚論嫁。
她只是這世上多出來的一具孤魂野鬼罷了,上天眷顧讓她還能重來一次,可這親事卻不是她重活一世就能做得了主的。
她越想心頭越是煩悶,隨後起身披了一件白狐裘披風,準備去外面散散心。
「主子,外面下雪啦!」臉頰凍得通紅的春熙捂著耳朵急匆匆走進了暖閣中。
「下雪了?」沈鈺珠一直低著頭寫寫畫畫整理帳冊,此番聽了春熙的話忙轉過頭看向了窗外。
果然初冬的第一場雪就這樣毫無徵兆地到來。
看起來有越下越大的架勢,細碎的雪粒灑落而下,將庭院蓋上了一層霧蒙蒙的白紗。
沈鈺珠笑著將春熙頭髮上雪屑拍落笑道:「你這丫頭,出外面玩兒怎的也不多穿一些衣裳。」
春熙不好意思地笑笑,一邊的張媽笑罵道:「虧得咱們主子是個仁慈的,縱著你們這幫小丫頭混跑,還不快進來換衣服。」
「沒得凍病了,還得主子再心疼你!」
「主子,奴婢進去換衣服了,」春熙不善言辭,笑著跟著張媽走進了西側間。
沈鈺珠想起來沈府宅子東側的山坡上有一大片的紅梅,此番估計開得正好。
她帶著雲香出了府,周興帶著幾個人不遠不近地護在沈鈺珠的身後。
他們這些人都是得了大小姐活命之恩的,如今成了她的暗衛。
李泉駕著車將沈鈺珠送到了那片梅林邊,沈鈺珠下了馬車,裹緊了身上的狐裘大氅朝著梅林深處走去。
好景致就得多費一些功夫探查,才能體會個中的美妙。
一般雲州城的貴族子弟賞梅,都是選在雪後。
此番雪依然沒有停,四周也安靜得很,只能聽得到腳下踩雪的聲音。
這種聲音停在沈鈺珠的耳朵里,竟然多了幾分安寧。
沈鈺珠抬起頭看著四周開到了荼蘼的紅梅,襯托著洋洋灑灑的飛雪,竟然說不出來的嬌艷欲滴。
她這些日子一直在想娘親的事情,卻是越想越是沒有絲毫的頭緒。
此番賞雪看梅,倒是心頭的煩躁一點點地壓制了下來。
突然前面不遠處有腳步聲襲來,聽起來很是沉穩。
沈鈺珠心頭一動,沒想到林間這麼幽深的小徑上居然還有人迎著面兒來。
她本來想要找一條岔道避開,不想這一處只有這一條路徑。
沈鈺珠眉頭狠狠蹙了起來,倒是掃興得很,不曉得誰和她一樣在這下雪天會來這裡看花。
她想了想還是決定折返回去避一避,不想剛要轉身,那人已經轉過了一株梅樹走了過來。
「沈姑娘?」那人估計也沒有想到會在這樣的大雪紛飛的時刻,遇到沈家的女眷。
他的聲音中透出一抹驚詫。
沈鈺珠聽到這個聲音後,頓時腳下的步子微微一怔。
若是別的聲音,倒也罷了。
只是這個聲音,雖然只聽過一次,可尤為的特別。
畢竟這些日子裡,府裡頭不停有人說起來這位禹州來的許公子。
府裡頭的那些下人們雖然不敢當著沈鈺珠的面兒說,可也是篤定許公子已經成了他們沈家的半個姑爺了。
沈鈺珠的眸色微微一閃,緩緩轉過身,抬眸看向了走過來的許茂山。
許茂山看著面前沈鈺珠。
一襲梅紅色裙衫,外面套著一件雪白的狐裘大氅。
她頭髮綰成了一個慵懶的半翻髻,隨意地簪著一支羊脂玉鳳釵,釵頭上卻是銜著米粒大小的紅寶石珠子。
緋色流蘇垂落在她嬌嫩白皙的臉上,配上那股子沉穩的氣度,端得一個清麗脫俗的小姑娘。
許茂山心頭狠狠一跳,卻覺得這樣看著人家女子不是很有禮貌。
他忙退後一步,雙手抱拳行了一個平禮,還未曾說話俊朗白皙的臉頰已經暈染著一抹詭異的緋紅。
「沈……沈姑娘福安!」
沈鈺珠看著許茂山那個窘迫的樣子,不禁暗自好笑。
此人倒是個君子!
真的沒有見過,和女子說話居然還有臉紅成了這個樣子的人。
沈鈺珠想到這裡,越發心頭微微一頓。
能和大哥成為好友的必然也是端正的君子,她今兒倒是有些話要對他說道說道。
沈鈺珠沖許茂山福了福笑道:「許公子也來這邊賞梅嗎?」
許茂山忙垂著眼帘規規矩矩應道:「是,過幾天書院裡要沐休。走之前,老師命我們寫幾篇文章。」
「我不如沈兄才思敏捷,今兒瞧著下雪了,便來這邊走走。」
他從來沒有在一個女子面前說這麼多的話兒,此番一氣說出來,竟然說不出來的順暢。
「雲香,」沈鈺珠轉過身掃了一眼身後跟著的雲香。
雲香忙退後了幾步,守在了路口處瞧著。
難保今兒不會有其他的人也來,若是看到自家大小姐和外男在一處站著說話。
固然是尋常事情,也會被傳得沸沸揚揚。
許公子一看沈鈺珠這個架勢,頓時愣怔了一下。
「許公子,」沈鈺珠退去了臉上的溫婉,抬眸看向了面前沉穩有度的許茂山。
「許公子,許是聽說了很多關於我的流言蜚語吧?」
許茂山還以為沈鈺珠會對他說些什麼,不想居然是這些,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如何回應。
他定了定神道:「沈姑娘不必掛懷,清者自清。」
沈鈺珠倒是有些意外,他竟然會幫她說話。
她不禁苦笑了出來道:「許公子,那些話兒沒有說錯。」
「這……」許茂山越發地搞不清楚狀況。
沈鈺珠看著他淡淡笑道:「雲州城的閒人們估計是這樣傳言的吧?」
「沈家長女兇悍無恥,詭計多端,手段狠辣,那是吃人的主兒!」
「沈家姑娘不守婦道,恣意妄為,不是個可婚配的良人。」
「不……不是……」許茂山頓時傻眼了,沈家大小姐的話讓他有些無所適從。
況且這個世上,哪有一個姑娘家這般詆毀自己,羞辱自己的?
他忙道:「沈姑娘不必妄自菲薄,之前我確實聽了那麼留言,對沈姑娘多了幾分誤會。」
「如今看來,沈姑娘不是那種人!」
沈鈺珠唇角滲出一抹嘲諷,猛地抬眸看著許茂山道:「你可聽說我們兩個要聯姻的傳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