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憐見到陳定川,心下便知道今日之事不簡單。【記住本站域名】
她強自鎮定,微微一福:「原來是姐夫。今日是開堂的日子,姐夫所為何來?」
陳定川斜睨著蘇憐,冷哼一聲。她還不知道自己就要大禍臨頭了吧,今日堂審過後,她蘇憐在世間便再無立錐之地。他提前放出風去,叫了百姓來圍觀,就是要讓她身敗名裂。
女狀師被秀才爺當場反告,知縣大人判她輸了官司,倒賠五百兩銀子。他倒要看看她去哪裡弄五百兩來賠?!
若是賠不出來,便要來求他饒她一命。到時候,還不是任他予取予求?
陳定川想著想著,臉上浮現出淫笑來。
蘇憐不知道他到底在笑什麼,只覺得渾身汗毛倒豎。
她這個賤人姐夫出現在這裡,絕非巧合。很有可能,他已經提前知道她要代人訴訟,專門來堵截她。
如果他是有備而來,定然已經知道了事情了來龍去脈,甚至已經看過了她的狀紙,最為嚴重的情況,他有可能已經買通了斷案的人。
蘇憐腦中還在飛快地計算接下來可能發生的幾種情況,忽然聽得堂上衙役齊齊敲打殺威棒,一邊喊「惡無」,一邊喊「無惡」,外面嘰嘰喳喳的百姓頓時鴉雀無聲。
知縣掀開帘子走進來,緩步踱到大堂案後坐下,將那驚堂木一拍,喊一聲「升堂」。
今日要審的案子有三樁,第一樁便是蘇憐的案子。
蘇憐和小九排在第一個,等著師爺傳喚。卻聽到宗璞聲音不高不低地宣道:「今日第一樁案子,清河縣蓑衣巷王賴巴狀告張家村張蘇氏並青陽縣洗布巷羊小九!」
蘇憐一愣,自己和小九不是原告麼?怎麼變成被告了?
又見王賴巴上堂來,與陳定川打了一個眼神,陳定川又瞟了一眼高坐堂上的知縣。
蘇憐心下明白了八九分。一定是陳定川得知了她要告王賴巴的消息,故意從中攪局。從他們幾個人的眼神交流來看,很有可能知縣也被拉下水了。
見山哥哥說的果然沒錯,衙門八字向南開,有理無錢莫進來。
小九乍一聽自己成了被告,上前一步急道:「大人,弄錯了!是小的告王賴巴!不是王賴巴告小的!」
堂上驚堂木一拍,知縣半眯著眼睛,悠然道:「大膽刁民,見了本府還不下跪?」
小九驟然聽到驚堂木響,雙膝一軟便跪了下去。
蘇憐卻沒有跪。這若是跪下去,待會兒堂上辯論氣勢便矮了大半截,這種吵架吃虧的事情,她蘇憐才不干。
知縣把眯眯眼睜開了一些,看見堂下那個一身華服的漂亮女子還站著,便打著官腔問道:「張蘇氏,為何還不下跪?」
蘇憐施施然一福,柔聲道:「知縣大人愛護百姓,體恤鄉民,人人都說咱們清河縣的萬清流大人是在世包青天。民婦今日確有不能下跪的理由。」
知縣先喝了一通小美人灌的馬屁迷魂湯,又見她低頭捧心之態我見猶憐。聽說這張蘇氏的父親是清河縣舉人蘇秦名,也是讀書人家的小姐,沒想到竟出落得如此水靈。他那父親當初與其讓她嫁給一個山中獵戶,倒不如送給他做妾。不過,他當時也不知道蘇家還有這樣的尤物就是了。
「唔,小娘子為何不能跪啊?」知縣打著官腔問。
蘇憐裝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柔聲道:「民婦已有身孕,胎像不穩,大夫說,跪不得。若是跪久了,恐怕玷污衙門,還望青天大老爺容許民婦站著回話。」
大齊律規定,孕婦受審,不但免跪,還得看座。知縣打量了小娘子幾眼,她穿著寬大的襦衫,倒看不出是懷孕還是沒懷。反正看在她出水芙蓉之姿、父親又是城內清流的份上,便讓她坐著回話又如何?想想待會兒要判她倒賠五百兩銀子,他還有幾分於心不忍呢。
知縣有意在百姓面前體現自己愛護子民,便對衙役道:「被告有孕在身,看座。」
外面圍觀的百姓聽說這小娘子有孕在身還來打官司,紛紛交頭接耳議論起來。
人群里,張見山頭戴斗笠,懷裡抱著小阿吉,站在外三層。阿吉伏在他爹耳邊問:「爹爹,姐姐肚子裡有小寶寶了嗎?」
「唔。」張見山模稜兩可應著,低了低斗笠,忍不住偷偷笑了。
陳定川聽說蘇憐有孕可以不跪,心下恨得牙痒痒的。只見蘇憐施施然坐下,柔夷小手往膝頭那麼輕輕一放,好像是在自己家似的,竟一點兒也不慌。
陳定川搶上一步,來到大堂案前,拱手道:「大人,今日是審羊小九偷竊桂花皂一案,還請大人容在下陳述。」
回歸正題。知縣收起看美女的心思,點了點頭。
陳定川道:「在下陳定川,永正十五年秀才,代蓑衣巷王賴巴狀告羊小九偷竊他桂花皂,賺取五百兩紋銀。」
陳定川顛倒黑白,陳述說桂花皂乃是王家的祖傳秘方,那桂花皂也是王賴巴做的。羊小九與王賴巴均是貨郎,小九得知王家有這麼一批好貨,便偷了去售賣,得銀五百兩,被王賴巴得知後尾隨,人贓俱獲。
小九聽到陳定川如此顛倒是非,在堂上大聲喊冤。知縣又將驚堂木一拍,與陳定川唱起雙簧來。
「你說他們偷了王賴巴的桂花皂,可有證據?」知縣問。
陳定川從袖子裡掏出一張五百兩的銀票,呈遞給知縣,道:「這是那日羊小九賣了桂花皂之後所得的五百兩,他馬上拿去換了銀票。有銀票在此,休想抵賴!」
小九急得哭了起來,蘇憐坐在椅子上,看著陳定川和知縣一來一往地演戲,心中盤算著該如何收拾這局面。
之前準備好的套路,還能用嗎?
陳定川回頭惡狠狠地瞪了蘇憐一眼,冷笑起來,今日他定是要報斷臂之仇!
蘇憐被他這麼一瞪,抬手打了個呵欠。
知縣見女狀師一副不慌不忙的樣子,便問:「張蘇氏,你有什麼要說的麼?」
蘇憐站起身,施施然一福,道:「青天大人,民婦沒有什麼可說的,但民婦有一證人想說話。」
「證人?請上來。」
蘇憐從袖子裡掏出一顆碎銀子,輕輕放在宗璞那文書案上,指著那顆銀子質問道:「今日上堂,有青天大老爺在,你休想隱瞞!你快說!你到底是誰家的銀子?!」
站在外面的百姓見這女狀師竟然審問起銀子來,紛紛哈哈大笑。
「這女狀師莫不是瘋癲了吧?怎麼審問起銀子來了?」
「頭一次見讓銀子老實交代的。」
宗璞咫尺之間面對著這含嬌帶嗔的小娘子,臉上竟然微微發起燙來——她到底要做什麼?
衙門外的百姓鬨笑作一團,亂鬨鬨的不成樣子,知縣拍了好幾下驚堂木,喝道:「肅靜!肅靜!」
百姓這才慢慢安靜下來。
知縣問:「張蘇氏,你竟敢嘲笑公堂?不怕挨板子麼?」
蘇憐恭恭敬敬、不緊不慢道:「青天大人,民婦只是做了一個演示。方才您也看到了,銀子不會說話,銀票自然也不會說話,怎麼知道銀子和銀票是誰家的呢?所以方才那五百兩銀票,算不得證據。」
「唔。言之有理。」知縣自己也覺著用五百兩銀票作為證據,實在是過於兒戲,便又問陳定川:「你們還有什麼其他的證據麼?」
「當然,大人,鐵證如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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