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了!這個世界瘋了!」
雙目失明的滅蒙武,感知大幅受損,早先的頤指氣使消失殆盡。
他捂著眼眶,跌跌撞撞的往後逃去。
途中,儲物戒指不斷激活,五顏六色的丹丸、靈藥,糖豆似的倒進嘴裡。
但這不管用,視覺無法恢復!
他可是「天眷者」啊,走到哪裡都能適應環境。
形形色色的負面狀態,作用於他的身上,憑空削弱好幾成。
像這樣毫無反抗之力的體驗,自從成為聖王之後,有多少年沒有品嘗過了?
滅蒙武頭痛如劈,心亂如麻。
他的契約眷靈「滅蒙雛鳥」,更加悽慘。
主人只是因為權能加護的效果強行中斷,被迫承受反噬,某種意義上,相當於弱化的感同身受。
她不一樣,她是百分百承受。
那個怪物……迄今為止十餘次的死亡,居然積累大量的疼痛……
它竟然以自爆為代價,分享這些痛苦……
滅蒙雛鳥腦海里划過諸如此類的念頭,然後,她像是失心瘋一樣,胡亂的撞來撞去。
仿佛這樣做,她就能減少自身的痛苦。
但這依然是徒勞的,她的雙眼、她的喙,都被無比可怕的詛咒腐蝕。
其質地絕非至聖層級,倘若拿去鑑定,懷疑封神,未嘗不可。
「不……傷勢在加重!」
「老大!救我!快救我!」
「我們離開這裡!不要再和他們打了!快走!」
滅蒙雛鳥竟然率先失去戰鬥欲望,滿腦子只想逃走。
這一幕非常突然,與木伊旱魃纏鬥中的駭熊十一郎,驚得目瞪口呆。
「唰!!」
夜霓裳動了,她頭戴墨色王冠,手持通幽冥鏡,舒展八片羽翼時,冥夜盛裝全部備齊。
就在她的右手,一隻似曾相識的漆黑手臂徐徐放大。
它不再抓向駭熊,直指慘叫中的滅蒙雛鳥,狠狠在它胸口掏了一個洞。
「啊!!!!」
滅蒙雛鳥大叫,如注的鮮血,怵目驚心。
「嗖嗖嗖!!」
混亂中,夜隱跟隨玫瑰公主的行動,一舉擒拿迷心藥蝶。
目之所及,鮮艷的荊棘藤蔓化作囚籠,死死罩住大蝴蝶。
荊棘藤蔓進一步延伸,居然直接洞穿蝴蝶的翅膀,以它的血肉作為營養,快速的汲取吸收。
如果滅蒙武此時心智正常,情緒冷靜,他還來得及強制回收救援。
但他自顧不暇,天上的雷之劍龍瞧見這等大好時機,揮霍剩餘的閃雷之力,打靶似的劈落。
「轟隆隆!」
「轟隆隆!!」
金色的電弧徹底瘋狂,時而化作傾盆大雨,綿密襲殺。
滅蒙武的戰衣寸寸崩碎,片刻工夫,竟然赤身裸體、一片焦黑。
哐的一聲,切換為機甲形態的懶奇凶,射出數百枚追蹤飛彈。
它們覆蓋式轟砸,霎那間淹沒滅蒙武站立的地方。
休養許久的烈陽修女·烈欣欣,也沒有放過痛宰敵人的機會。
她吐出一顆金紅色的火球,猶如隕星衝擊,落地時,巨大的爆炸,掀起數千米高的塵土風暴。
「老大!!」
恐龍鵝暴怒,不顧一切的衝進火海,營救滅蒙武。
駭熊十一郎同樣如此,他無法想像,要是滅蒙武先一步殞落,他將承受怎樣孤立無援的境況。
「轟隆!!!」
劍雷子乘勝追擊,雷之劍龍俯衝而下,炸裂後,一百零八柄分裂的雷劍,肆意的切割戰場。
「轟!!」
木伊旱魃其實還沒有打過癮,但他還是選擇獻祭吞噬的生命能量,化身「屍天帝」。
他的軀體瞬間變得高大,近乎頂天立地,擎天巨神不過如此。
進而,他揮出一拳。
只是樸實無華的一拳,攪亂了滿天的風雨雷電。
所有的氣流都圍繞木伊的手臂運轉,瞬息之間,大地變得脆弱,天空不再深邃無垠,數十公里長的「粉碎通道」,以格外震撼的方式,橫跨眾人的眼球。
「撕拉!!」
恐龍鵝回眸,當它看到這道拳影的時候,它的肉身已然汽化。
後一秒,它魂飛魄散。
殘留在世間的最後一抹意識,大概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這般毀天滅地的技能,究竟由誰發出。
「殺!」
夜寒君張開「十方閻王殿」,儘可能收集飛濺的血肉碎片。
這些聖獸動輒大成、圓滿,隨便吞噬一點,他的血肉熔爐、靈魂源泉,就能塞得鼓鼓囊囊。
「啊嗚!」
玫瑰公主抱住掙扎的迷心藥蝶,小小的嘴巴,居然一口咬斷它的脖子。
掠食者與獵物之間的關係,在她這裡淺顯易懂。
「噗!!!」
滅蒙武再吐一口血,血不再鮮紅,濃稠得冒泡。
恐龍鵝和迷心藥蝶的接連死亡,嚴重反噬他的本體。
即便護身寶物還在堅持阻擋閃電的攻勢,他的意識體已經昏昏沉沉,瀕臨死亡,一線之間。
「不行……我不能死在這裡……」
「至少……我要把冥燈夜氏雙職權還活著的消息……告訴族人……」
滅蒙武咬住舌尖,拼命顫抖的手掌,不斷朝著天空抓握,宛如要抓住什麼東西。
電光一閃,他的手臂直接被削斷,劍雷子轉了個彎,又朝著他另一隻手削去。
「可恨……我怎會死在這裡……」
「新祖還沒有誕生,榮華還沒有享受……我竟要化作一捧白骨,駕鶴西遊……」
「轟隆隆!!」
無窮無盡的追蹤飛彈、雷射射線,淹沒目標區域。
隨後,巨化的劍雷子,斬落一劍,劈碎無法移動的「鼓舞之柱」。
待滾滾煙塵緩緩消散,哪裡還有原先的地牢,映入眼帘的只有流血的大地,如同河水一般汩汩流淌。
「冥燈夜氏……你們終會為自己做過的事情,付出慘痛的代價……」
「滅蒙氏已經獲得天之神格,新生宙第二紀元,必然有一尊「滅蒙神鳥」出世,到那時,你們插翅難逃……」
下半身疑似被炸到癱瘓的駭熊十一郎,灰頭土臉,扒拉著血爪子,不斷往廢墟外攀爬。
傷痕累累的駭熊,陪在他的旁邊。
它的腳也瘸了,但胳膊還算有力氣,爬行的速度相當之快。
「逃?你想逃去哪裡?」
夜隱、夜霓裳、夜寒君,呈現三面合圍之勢。
玫瑰公主吃掉迷心藥蝶,可謂是大補,再戰一場不在話下。
懶奇凶,還有百分之15的剩餘電量。
木伊旱魃,即便結束「屍天帝」的狀態,他也不會有嚴重的虛弱感,協助補刀,十拿九穩。
另外,還有劍雷子。
它的形體雖然黯淡了,但不把敵人斬殺,如何能放心夜寒君的安危?
「沙沙沙……」
「嘭……撕拉……咚咚咚!!」
漫長的半個小時,殘餘作戰單位,聯合埋葬駭熊。
駭熊十一郎的腦袋被砍了下來,反覆確認,他真的死亡,沒有復活的可能。
噗通一聲,苦苦支撐的夜寒君,累得坐倒在地上。
這一戰屬實太艱難了,若不是默立下大功,烈欣欣、木伊,都得以命相搏。
「還沒有結束,收尾工作不容馬虎。」
「夜隱,你帶著玫瑰公主,去把領地內的駭熊氏族人全部殺光!」
「還有他們的附庸,尤其是寧僧為首的寧家,必須斬草除根!」
夜寒君從地上爬起來,拄著劍雷子,氣喘吁吁道:
「霓裳姐,你也一起。」
「我還活著的消息,未來的某一天,興許會傳遍諸天萬界,然後引來軒然大波。」
「但這個時間,不能是現在。」
「我們要儘可能拖延,儘可能熬到大成,乘風老祖的悲劇,夜莫愁的結局,當如警鐘銘記……」
「嘩啦啦~」
夜霓裳輕點下巴,下一剎,她的身影消失。
極遠的地方,一團黑霧涌動,所過之處,生機全無。
「流螢,與我一道打掃戰場。」
夜寒君釋放法相天地中短暫躲藏的夜流螢,說明情況後,歷經震驚、意外、憤怒、後怕種種情緒後,兩人忙碌起來。
他們的主要工作還是處理戰場上的屍骸碎片。
尤其是滅蒙雛鳥、駭熊,能回收多少就多少,來者不拒。
偶然的,他們會撿到被打爆的儲物裝備,凡是涉及背後家族的出行服飾、私人物品,全都焚燒毀壞。
只有完好無損的靈藥、捲軸,才有可能保留下來,以便不時之需。
……
一小時後,眾人匯合。
夜寒君在血肉熔爐和靈魂源泉的幫助下,恢復不少的精神體力。
他外放超靈性,在翠綠雲逛了一圈,確認倖存下來的只有極個別無辜的奴隸,駭熊氏在雲海的先鋒部隊,應斬盡斬後,微微鬆了一口氣。
「夜隱,我們要不和憂鬱玫瑰的管理層,開誠布公的談一談吧?」
「萬一他們不接受呢?」
夜隱回望夜寒君,稍有遲疑。
營救夜莫愁,必須要有足夠的高端戰力。
所以哪怕是不擇手段,他也要成為黑暗議長。
但這一行徑,本質上終究是利用憂鬱玫瑰,不管駭熊氏是否被滅口,繼續下去,只要玫瑰公主還在幫助夜隱,消息就有不脛而走的那一天。
「箭已離弦,如何收回?」
夜寒君晃動眸光,決斷道:
「如果他們不願接納夜氏,我們也要給予一片容身之地,儘可能確保他們不受我族的因果。」
「極端情況下,我們就當一回惡人,徹底搶走玫瑰公主,強行與憂鬱玫瑰成為對立面。」
「這樣,至少明面上他們是安全的,不會有人拿他們出氣,只會同情他們的遭遇。」
「至於相關的補償,翠綠雲屬於駭熊氏的寶庫,勉強夠了,以後再富裕的時候,再行增補……」
夜霓裳不吐一言,默默聽著。
夜莫愁的死、夜寒君的活,對她而言都有不小的衝擊力。
她在通過自己的方式,補充情報,確認族人當前的狀況。
「外圍的陣法,大面積殘破。」
「要不了多久,駭熊氏被蕩平的消息,便會傳遍雲海。」
「不過我還是沒想通,已經傍上滅蒙氏這艘大船,駭熊氏怎麼還想和光巫神女、雲巫神女締結合作呢?」
夜流螢心藏困惑,一邊飛行,一邊詢問。
「也許……這也是滅蒙氏的授意?」
夜寒君想了想,答覆道:
「既然滅蒙神鳥還沒有真正誕生,滅蒙氏現在最需要做的就是韜光養晦。」
「他們但凡高調,但凡被敵人知曉已經得到天之神格,勢必會引來各種麻煩。」
「當然,不排除滅蒙氏擁有絕對的信心,認為度過這個緩衝時期,輕而易舉。」
「雲巫神女、光巫神女,她們都失去始祖,雖為封神遺脈,處境大不如從前。」
「但不管怎麼說,她們的權勢大於聖王家族,若能與她們結盟,滅蒙氏好處極多……」
夜寒君正分析著,靈性突然觸動。
觸動的源頭並非外界,源於內部,是他身上的一處印痕。
他驚訝地望著左手手背,綠色的七根琴弦符號。
那裡微微發熱,有一種聖潔的氣息,由內而外噴涌。
「絕弦……進化了?」
夜寒君恍惚一瞬,靈魂深處因為族人隕落而滋生的陰霾,稍稍淡化。
太陽深淵的數百年,契約眷靈都打下紮實的根基。
除了艾姬芙拉晉升耀世圓滿,時日最淺。
其餘的,基本都在突破的節點上,等待的僅僅是一個契機。
今日,與駭熊氏一戰,便是絕弦命運的轉折點?
它會變成什麼形態?還能保留獨尊無雙技能嗎?
夜寒君抱有強烈的期待,沒有貿然召喚。
生物的飛升進化,短則彈指之間,長則累月經年。
在絕弦沒有徹底結束前,他不能主動干擾,不然出現問題,悔之晚矣。
……
漫漫飛行,風聲常伴。
又是半日,凝黃雲終於映入眼帘。
「吧嗒!」
夜隱捏碎一枚符籙,而後穿過防禦陣法,直奔城堡的第五層。
少頃,除了退休的晶輝議長,外出遊山玩水無法回歸。
洪子迅、露吟、融悅、畢白夏、拜含蓮、辛落,六大黑暗議員相繼趕來匯合。
「什麼事?」
辛落似乎剛與人廝殺過,身上殘留著濃郁的獸血味道,十分沖鼻。
他不以為意,隨便噴了點香水遮蓋,然後落於次座,盯著夜隱問道。
「呼啦!」
第五層的陣紋突然全部激活,璀璨的光紋攀爬至每個角落。
環境的驟然點亮,引來黑暗議員們的面面相覷。
「出了點事情,必須和大夥溝通。」
夜隱離開主座,施施然走向高台。
這場會議並非面向所有部眾,只有黑暗議員、守護聖靈,以及他們身邊的親信,方才有參與的資格。
所以,大廳里的人並不多,堪堪二十左右,每一個夜寒君都見過一面。
「神神秘秘的,莫非是贈予小奴的驚喜?」
魯吟捂著嘴,笑靨如花。
換成以往,這一笑,足以衝散凝重的氣氛。
但這一次不行,夜隱淡淡的掃了她一眼,眸光里的平靜酷似深淵。
洪子迅、融悅、畢白夏、拜含雁,一個個肅穆。
他們看了看辛落,又瞄了一眼站在夜寒君身邊的兩位女性,其中有一個身材更高挑,那種黑暗深邃的質感,隱隱讓人發毛。
「我闖禍了。」
夜隱彈了彈戒指,同時取出兩樣東西。
其一是封印石,他再次召喚玫瑰公主。
眾目睽睽下,小小的玫瑰公主,肚子微微隆起,正在呼呼大睡。
她渾身都籠罩著淡淡的螢光,像是吸附日月精華,一旦煉化其中的生命能量,對於個體的成長絕對有益處。
其二是一顆頭顱,五十幾米寬,咚的一聲砸在地上,縮小的光明聖虎,一瞬間炸毛。
「喵的,這是駭熊?」
「虎爺我雙眼明亮著呢!這百分百是駭熊,生前非常強大,不是至聖大成就是至聖圓滿!」
光明聖虎變回本體的大小,瞪著虎視眈眈的大眼睛,湊近聞嗅,炸開的毛髮怎麼也收不回去。
「駭熊……駭熊氏的傳承眷靈?」
「月影,你從哪撿的?快放回去,不該淌的渾水,咱不去碰……」
洪子迅臉都白了。
如此近的距離,獸血的腥味,如何是幾滴香水能夠掩蓋的?
這還不提及,那顆頭顱居然是溫熱的,它並沒有死去太久,隕落的時間不會太長。
「這是我們殺的。」
夜隱的一句話,斷掉洪子迅僅有的念想。
後者倒吸一口冷氣,通背發寒地聽到:
「你們不是一直想知道我真正的出身和背景嗎?」
「重新介紹一下,我不姓月,我姓夜,夜隱。」
「這邊三位都是我的族人,我們來自冥燈,七淵之一。」
夜隱俯身,彎腰致歉道:
「很抱歉,因為種種原因,我們不得不隱姓埋名,欺騙並非我們的本願。」
「剛剛,我們去了一趟翠綠雲,屠掉了整個駭熊氏駐紮在雲海的先鋒部隊。」
「思來想去,紙是包不住火的,想要和大家繼續相處下去,或許只有坦誠相見,才能順遂心意。」
「什、什麼?你們幹掉了駭熊氏?」
拜含雁大汗淋漓,結結巴巴道:
「即便是先鋒部隊,也有多個聖王級別的戰力駐守,哪裡是尋常聖族能夠接觸的……」
「你、你們……真的把他們全部幹掉了?一個不剩的那種?」
「天吶,這個世界是怎麼了,短短几日的工夫,你才剛剛當上黑暗議長啊……」(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