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這一霎時,乾坤旋轉,山河失色。
投落於虛空的灰色大日,收縮至一寸大小,滴溜溜旋轉著,最終觸碰赤裸男子的眉心,與那裡的灰日印記完美融合。
而後,赤裸男子胸腔起伏。
逐漸跳動的心臟,一次又一次衝擊耳膜。
等到「噗通噗通」的聲音,堪比咆哮的雷霆,頂禮膜拜的教眾們徹底瘋狂。
他們一遍遍歡呼著「灰日之神」的尊名,激動者指甲嵌進木樁,不知疼痛似的,淚流滿面,欣喜若狂。
「請神一大人回歸!」
「神一大人快醒來吧!我等願侍奉您左右!誓死追隨!」
高漲的情緒、狂熱的呼喚,鋪天蓋地,迅速淹沒巨鹿森林最深處。
萬眾矚目下,赤裸男子緩緩浮空,身子由橫向平躺變成豎立。
突然,他那空空蕩蕩的白色眸子,騰起一縷神彩。
像是能工巧匠畫龍點睛的一筆,一層灰色鍍在眼球的表面。
彈指間,仿佛曆經歲月的侵蝕,滄海桑田,千秋萬代,不過是白駒過隙,過眼雲煙。
那種無人能及的深邃感,透徹骨髓,根深蒂固。
那種比大地還要寬廣的厚重感,融入靈魂,成為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接著,赤裸男子黑色的長髮——從髮根開始,蛻變為暗金色。
白皙中凸顯一抹橙黃的皮膚,刷上一層粉嫩玉光,不僅如玉通透,還有寶石的熠熠生輝。
當然,線條分明的肌肉,更令女性血脈僨張。
赤裸男子的身上沒有一塊贅肉,每一寸都像是精心設計過。
尤其是腹部,一塊塊緊密拼合的腹肌,簡直是大師的雕刻作品,極具力量與美感,魅力無盡。
「唰——」
一件款式繁複的絲質白袍,伴襯天使的祝福之光,輕盈穿戴在他的身上。
長度剛好,垂至腳踝。
寬敞的袖口、領口,既沒有任何的束縛,也不存在不協調、影響活動的問題。
「拜見神一大人!!」
巨鹿森林最深處,教眾們匍匐倒地,整齊劃一。
蘇梅、黎景明、王欣菲、任我狂、東方旭、白茜、林平凡,七位門徒並未跪拜。
連帶著旁邊的夜流螢、夜冬……一行人聚精會神,榮光之煥發引人注目。
「我……」
夜寒君沉睡的意識體,漸漸撥正。
他清醒過來,略帶茫然的望著這一切。
「世紀之鐘……修羅之墓……夜天子……」
「天劫……天道……死而復生……」
「血巫祖地……光巫神……血巫神……」
「父王……邪神……冠位……」
「無日城……小丑皇……劣土大帝……」
「諸神見證……蒼穹葬禮……」
記憶如潮水般湧入大腦,夜寒君心神一震,眸光中似有閃電一划而過。
眉心的灰日受到刺激,噴湧出大量的灰色神芒。
一時之間,天上地下霧蒙蒙一片,凡胎人體,神異之景比比皆是。
等到他抬起手掌,輕輕一翻,一個小巧玲瓏、別具匠心的金字塔祭台,出現在掌心。
「被動權能……信仰祭台?」
「職權的成長完全依賴於信仰,教眾越多、越強、越虔誠……積累的信仰越多?」
夜寒君眨了眨眼,心念一動,背後又出現一扇頂天立地、牢不可破的灰門。
「主動權能……死亡挑戰……這是之前的權能,用來磨礪、訓練契約眷靈……」
「主動權能……聖戰之門……這是「征戰之門」的進化版?」
電光火石的念頭轉動中,夜寒君微微愣住。
護道者擁有的「征戰之門」,非常雞肋。
尤其是冥燈深淵那樣的地方,隨便進入一個秘境,因為環境法則更加高級,根本無法形成有效的連結。
當然,門徒太弱了也是主要的原因。
即便是能夠召喚門徒的空間距離,他們不具備參戰的實力,拉過來只是累贅。
但是現在……好像不一樣了?
傳承信息給予的提示,這扇門現在將作為橋樑,連通所有的教眾和傳教士。
根據自身的位階和實力,能夠打破的空間和距離不斷提升,終有一天,他出入各個位面,將會成為人型的移動兵堡。
「神下第一使者!神下第一使者!」
「灰日之神在上!我等景仰之心,如江海湖泊滔滔不絕!」
耳畔,人聲鼎沸。
夜寒君俯瞰,無論目光落向何處,匍匐者痙攣顫慄,激動得連呼吸都要停滯。
這種感覺非常奇怪,即便是成為少皇,呆在在夜氏之中,低位階的附庸也不至於如此狂熱。
如果用這種眼神看待聖人、守護聖靈,似乎也有點誇張。
唯一能匹配這種地位和價值的,只有夜天子、夜修羅、夜釋天……這些家族的頂樑柱。
但祂們是神明啊,這些年究竟發生了什麼,怎麼會有這麼一大批位階弱小、信念極端的部眾?
「神一大人剛剛回歸,需要休息,也需要了解當下的局勢。」
黎景明轉過身來,清亮的嗓音猶如破曉的曙光,穿透人群,賦予別樣的生命氣息。
「吼吼吼!!」
環繞的木樁外,兔鬥士、威猛屍王、鱷元帥……各式各樣的龐然大物興奮嘶吼,俄頃間蓋過人類的呼喊聲,自成一片天地。
「儀式完成,撤退。」
東方旭轉身,熊熊烈焰燃燒頭頂,那迎面撲來的灼浪,連夜寒君也要為之側目,何況教眾。
「喏!喏!喏!」
焰火傭兵團所屬的數千人,竭力遏制興奮的勁頭,一步步往外退去。
「你們也分批次撤離吧,不要扎堆呆在這裡。」
林平凡噙著一抹笑意,朝著殺手們揮手。
於是,野刃所屬,不是融入陰影,便是躍落參天大樹的樹幹,猶如鬼影般穿梭自如。
「散去。」
王欣菲也喝了一聲,具有壓迫力的目光,盯視著最為狂熱的逐星成員。
依依不捨中,屬於逐星的商人、護衛、談判大師、交易員、店主、鑒寶專家……簇擁著離開,往巨鹿森林以外的區域退去。
「咦?」
夜流螢忽然輕咦一聲,面露一絲疑惑。
只是轉個身,看一眼教眾。
夜寒君具有標誌性的五官、發色、身形……突然從腦海中淡化,演變為一團朦朧的灰影,再也看不真切。
當她回過身來,再次鎖定夜寒君的時候,這種不適感又被抹殺,模糊的記憶再次清晰。
「無法回想……自帶隱秘法則?」
「這是擺脫天道壓制後的結果,還是掙脫天道,獨立於世,超脫於世?」
夜寒君也發現了這個異常,端詳雙手,進而審視肉身,怔怔不語。
他無法詮釋當前的狀態,但與過去相比,立於這片天地,的確有割裂感。
仿佛他是突兀的、畸變的,不該出現在這裡,周圍的一切與他格格不入,若有若無的排斥感無法輕視。
「這是突破後的代價嗎?」
「我依然沒有得到天地的認可,但以另一種方式規避了天道的審查,無視了雙職權不可晉升的鐵律原則?」
若有所悟的夜寒君,目睹教眾們散去。
少頃,巨鹿森林最深處,回歸往日的平靜與安謐。
「寒師,因為一些原因,以後外人面前,我們統一叫你『神一』大人,不會以真名示人。」
「神一……聽起來怎麼像是序列大長老那樣的稱呼?」
夜寒君抬了抬眉梢,沒有拒絕。
他現在處於情報嚴重缺乏的境況,除了確認自己打破禁忌、轉職成功,對於內部權能的升華轉變,還有外界發生的重要事情,留有大片的空白。
當然,除了這些,他的血肉靈魂前所未有的通暢,仿佛體內的每一個臟器、每一根骨頭、每一滴血,都是他的動力源泉,有揮霍不盡的力量等待啟用。
另外,他還有一種難以形容的膨脹感,身體像是充滿氣的氣球,用力戳一戳就要爆開,心底有猜疑,但還不能確定。
「噠……噠……噠……」
由黎景明帶領,一行人奔襲至三十里外的幽靜木屋。
一頭銅澆鐵鑄的梅花鹿,等候在屋外,蹄足不安地摩擦著地面。
夜寒君與它對視一眼,後者露出難以置信的人性化表情,前肢軟倒在地上,膽戰心驚道:
「拜見……神一大人……」
「你是誰?」夜寒君奇怪。
無量圓滿的「金梅鹿」,在他的印象中屬於不多見的美味食材。
尤其是裡脊肉、鹿排骨,小火慢烤,香氣四溢,定義為『珍饈』足矣。
「我是此地的領主……」
金梅鹿學著人類的樣子拜倒,以精神傳音臣服道:
「有眼不識神山,差點冒犯了尊貴的神使大人……」
「巨鹿森林上下,往後願成為神一大人的麾下,任憑差遣調用,絕無二心……」
「哦。」夜寒君點點頭,示意道:「景明,交給你處理。」
「是。」黎景明領命,先行請走金梅鹿。
一人一鹿私下裡交談了幾句,一會兒的工夫,金梅鹿鬆了一口氣,像是吃了定心丸一樣,不安的情緒蕩然無存。
等它走後,黎景明重新帶路,徑直推開幽靜木屋的大門,然後激活全部的防禦陣紋、屏蔽陣紋。
「咔擦!」
有機關轉動,地面往下沉降。
約莫十秒,夜寒君站定,一個巨大的圓桌會議廳映入眼帘。
沒有太多的遲疑,他落座主位,擺出洗耳恭聽的架勢,等候諸位的發言。
「父王隕落了……」
「他成就冠位的最大代價,是壽命,只有一戰之力……」
「污濁魔神和污濁妖臣逃走……冥燈沉淪,劃分生死兩派,我們現在屬於死派,需要自尋發展……」
夜流螢一開口,便是石破驚天。
夜寒君一震,舌撟不下,心亂如麻。
良久,他將下意識閉攏的雙眼重新睜開,竭力掃空眼底的疲憊和悲傷之色:
「如此說來……你們離開冥燈,已經快400年了?」
「夜冬又是怎麼回事?為何也成了高級教眾,為我提供信仰?」
「碰巧遇到了。」
夜冬摘下面紗,俏皮地吐了吐舌頭:
「然後我就被流螢姐姐收編了,一起加入黑魔教會,相互之間也有個照應。」
「我記得你是A級的「肉廚」,不太擅長戰鬥?」夜寒君回憶道。
「那是以前!」
夜冬挺起胸脯,正襟危坐道:
「晉升第7位階,我已經轉職為S級的「血腥廚師」,不僅做得一手好菜,戰鬥力也不差哦!」
「嗯……」
夜寒君忖思著,目光游曳在眾人之間,不禁慨嘆道:
「一轉眼,大家都升上了第7位階。」
「如流螢這般,似乎很靠近第7位階的頂峰,往上突破,指日可待……」
「弒神修羅閣下!」
一名黑袍摘下帽子,綠油油的大蔥朝天豎起,鮮亮的綠色嘴唇發出彆扭的人類聲音:
「恕我直言,您真的不是什麼妖怪借屍還魂嗎?」
「你弄死了小丑皇,屁事沒有。」
「家族那些聖人要是知道了,怕不是瞠目結舌,然後一個個高興得大哭大笑!」
「原來是你……」
夜寒君早就察覺,黑袍中有一個特別危險,且不具備教眾的身份,孑然一身。
但他也捕捉到熟悉的氣息,加上夜流螢、夜冬都在,也就沒有放在心上。
「守護聖靈……木守蔥……」
「我自然是我,這一點不需要懷疑。」
「至於族中聖人……大多都留守冥燈深淵了吧?」
「即便有人離開,散亂在外想要召集,難度不談,沒有冠位和封神撐腰,不加掩飾的抱團,一旦被有心人發現,我們的處境反而會變得更加糟糕。」
夜流螢頷首,明確告知道:
「父王之死,原則上只有我們知根知底。」
「但紅塵深淵、雲海雙雙戰敗,父王卻沒有乘勝追擊,如此反常的行為,難以逃過有心人的推測。」
「再加上冥燈忽然失去空間坐標,無論如何也無法抵達。」
「我們這些分散在外界的夜氏族人,相當於無根浮萍,輕易暴露姓氏,只會惹來殺生之禍。」
夜寒君捏著下巴,突然問道:
「紅塵、雲海,失去各自的守護神靈,沒有爆發內亂嗎?」
「或者,有沒有別的勢力盯上它們,視它們為魚肉,也來一套燒殺搶掠?」
「具體不是很清楚。」
夜流螢搖頭:
「我們目前的人手看似很多,但在高端戰力上嚴重匱乏。」
「很多原本比較容易探聽到的情報,要麼無法得知,要麼得知的時候已經過期,沒有時效性可言。」
「慢慢來吧。」
夜寒君自語:
「能有蔥爺作為暗中的護道者,我們的根基勝過所有的非聖一族,假以時日,必然有所作為。」
「還有「黑魔老」!」
夜冬插話道:
「黑魔教會的前身,其實是夜氏的附庸,只不過很早之前脫離,明面上摘得乾乾淨淨,不會被人懷疑。」
「類似於這樣的勢力還有不少,所以那些派遣出來的少王、少皇,不見得全都要從頭發展,或多或少都能找到背後的幫襯。」
「黑魔老呢,它是黑魔教會教皇的契約眷靈。」
「可惜教皇去世了,不然我們還能多一個聖人……」
夜冬嘰嘰喳喳,與夜寒君分享更多的情報。
夜流螢適時提醒道:
「非必要,不要去麻煩黑魔老。」
「它的確是至聖之胎,但它太老了,留在墨王朝維持秩序,已是它能力的極限。」
「弒神修羅!」
木守蔥突然嚷嚷道:
「事先說好,非必要,也不要麻煩我!」
「我不擅長戰鬥的,你讓我綁個人或者治個獸,還可以商量商量。」
「讓我打架,同等級我就是沙包,只有挨揍的份,指望我,一定會讓你們失望的!」
「蔥爺,您就跟在流螢的身邊吧。」
夜寒君微笑,不以為意道:
「我們現在都不是小孩了,擺脫少字,自然要獨當一面。」
「好好好,這個沒問題!」
木守蔥咧嘴笑了起來,頭上的蔥忽然變軟,像是海草一樣搖來擺去:
「話說……弒神修羅!」
「你現在的職權是什麼?無論是流螢還是這些小娃娃,這些年突飛猛進,你賜予的「傳教士」職權功不可沒!」
「我好奇,作為一切信仰的源頭,你覺醒了什麼樣的權能?」
木守蔥雖為至聖小成,卻沒有散發任何聖獸的氣息。
當然,那股濃郁的蔥味,隨著它脫掉黑袍之後,氤氳在空氣中,很快把每個人的衣服乃至每個獸的毛髮,全都染上奇奇怪怪的味道。
「特殊職權——先驅教主。」
夜寒君輕啟唇齒:
「按照傳承訊息,先驅教主、傳教士、教眾,這是一條由上往下、階級分明的延伸關係。」
「我的成長,取決於所有的傳教士以及教眾。」
「而傳教士各自發展的教眾,又能分別成為他們的依託,幫助他們的主職權加快成長,間接提升未來的潛力……」
夜寒君抬手,金字塔形狀的信仰祭台滴溜溜轉動:
「當然,所有教眾的授予,都不能是強迫式,必須發自內心真正認可。」
「他們不能是眷靈,必須是人類……大位階上不能超過我,至多與我持平。」
「還有……傳教士只有十個,數量上已經固定,人員上也無法變更。」
「但是教眾不限數目,如果由我親自賜予,對方也不抗拒,可以直接成為高級教眾,享受傳教士之下最高的祝福和強化……」(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