蠅魔，惡魔族小有名氣的污穢物種，混身都是病菌。
粉翅蠅魔，蠅魔的飛升進化形態，玉嬰之胎開啟。
這些情報並不難獲取，隨便在夜氏族群抓一個兩三歲的幼童，都能掰著手指給你念叨清楚。
可是……夜寒君心神失守！
眼前的粉翅蠅魔，體型是同位階正常形態的三倍。
那對翠綠色的電燈泡複眼，猶如嵌在腦袋上面的菱形寶石，邪獰的光澤呼之欲出。
三對蟲肢也都仿照鐮刀一類的兵器，底端鋒利，側端長滿劇毒硬刺，隨便在哪裡劃拉一下，便能冒出慘綠色的腐蝕毒霧。
「嗡嗡嗡——」
「嗡嗡嗡——」
粉翅蠅魔·蠅月，懸於半空，間隔一百米俯瞰著夜寒君。
夜寒君四肢僵硬，有一種被洪荒猛獸瞪視的錯覺，不由舔著嘴唇，竭力鎮壓起伏的胸腔。
「人類，需要本王自我介紹嗎？」
「其實沒什麼好介紹的，本王乃是萬中無一的閃光眷靈，並且是超然物外的璀璨閃光，同級而戰未曾一敗。」
「自從登臨滅度圓滿，本王也不止一次斬過天地虛引，不過是多費些工夫、多小心一些……跨越大位階在本王這裡並非難事。」
蠅月說的是惡魔語，雖然純正，但它的聲音太尖銳了，比互相摩擦的金屬還要難聽。
然而能夠聽懂惡魔語的人，心裡難免浮現荒唐和不真實。
閃光眷靈……
如果說「變異」容易觸發，也是新新物種誕生的關鍵。
那閃光實在太稀少了，只存在於先天，任何後天的機緣都無法接續，又何止是「萬中無一」這麼簡單。
花燭也曾是這樣的個體，但她是灰暗閃光，為了逆轉敗亡的結局，改命至新新巫族，從此與閃光二字再無瓜葛。
蠅月卻非同凡響，看它的混沌靈紋就知道了。
滅度之胎，混沌靈紋的區間是3000紋至9999紋。
同時擁有兩個9999紋的極限技能，額外擁有一個10000紋的獨尊無雙之技。
只能說，不愧是璀璨閃光，能跨越大位階轟殺天地之胎，這便是它仰仗的根基！
……
吐出長長的一口濁氣，夜寒君的心緒稍稍冷靜。
仔細想想，這裡可是魔窟。
一萬年的沉澱和積累，有些壓箱底的超稀有惡魔，那不是很正常嗎？
未等他開口，千變妖狐認真問道：
「蠅月，你真的決定與人類簽訂契約？」
「當年主人遇到你的時候，不知許諾多少好處，你才願意搬來魔窟居住。」
「要是知道你離開魔窟，依附人類，他老人家怕是要傷心難過好些日子。」
「傷心就傷心吧，關我屁事！」
蠅月冷笑一聲，鄙夷不屑道：
「也就欺負我年幼無知，一顆爛果子就把我騙來了。」
「成年後，本王想出去冒險，非得攔著我。」
「說什麼怕我夭折，明明是怕他少掉一個珍貴的藏品吧？」
「本王倒是想問問，哪有關在籠子裡的一方霸主？」
「本王要走的是無敵道，盡抓些蠻妖之獸供我狩獵，當真無趣！」
……
幾番對話，夜寒君獲得更多的信息。
他冥思苦想許久，真正開口的時候，卻是狠狠潑了對方一盆冷水：
「抱歉，我不能和你簽訂契約。」
「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蠅月倏地放棄和千變妖狐對話，碩大的複眼死死盯住夜寒君，無法相信道：
「從來只有本王拒絕人類的份，從來沒有人類知曉本王是璀璨閃光後，還會想著拒絕。」
「你小子是不是神經錯亂了？本王再給你一次機會，這契約——簽，還是不簽？」
話落之時，綠黑色的烏雲向外翻湧，擴散至更遠的天地。
目之所及，能看到的幾乎都是瘟疫之霧，若無千變妖狐撐起安全區域，這樣的空氣吸入口中，恐怕滅度級別的蠻獸撐不了幾個呼吸。
「抱歉。」
頂著彌天的壓力，夜寒君依舊搖頭：
「你資質超群，只要不夭折，跨入至聖之胎並非難事。」
「一旦你成為至聖之胎，以你的潛力，同等級恐怕難尋對手，始終都能跨越小位階征伐更強的敵人。」
「你什麼都清楚，為何拒絕？」
蠅月尖嘯，刺耳的音波震碎一朵朵開得正盛的魔界之花。
有生之年，這是從未有過的挫敗體驗。
奇恥大辱！
不可饒恕！！
暴躁的蠅月——瀕臨發瘋的邊緣。
似乎只要夜寒君回答得不對，它便要毀滅這片草原，讓這裡再無一絲生機。
「契約你，也許我立即就能稱霸滅度之胎。」
「乃至天地之胎，假以時日，我們必然笑傲群獸。」
夜寒君直視著粉翅蠅魔的複眼，前兩句有多自信，後一句就有多麼無奈：
「問題是……如果連第7位階都上不去，別說至聖之胎，連耀世之胎或者無量之胎，離我也有十萬八千里。」
「何意？」
蠅月皺眼，不明白其中的邏輯。
「我和正常的夜氏族人完全不一樣，我是雙職權，晉升第4位階就需要渡劫。」
「而晉升第7位階，觀遍歷史，從來沒有記錄在案的生還者。」
「此番種種結合，即便是族裡的聖人也覺得，我會止步於第6位階，未來至多橫掃中低境界，面對第7位階及以上，只能仰望、奢望，絕無染指的可能性。」
夜寒君一五一十，如實闡述自己的情況。
哪知蠅月毫不在意，粉光一閃，更進一步拉近距離：
「本王不怕這些！」
「既是劫難，只要能闖過，必然有天大的好處！」
「蠅月……」
千變妖狐漲了張口，試圖提醒道：
「你久居魔窟，主人給你安排的理論知識，你向來不重視。」
「我比你年長，懂得比你多些，這雙職權在人類的世界，確實代表不可破解的禁忌……」
「不管！不管！」
蠅月不想聽千變妖狐叨叨，直勾勾盯視著夜寒君，不可一世的張狂近乎噴在他的臉上：
「比起順其自然地成為萬魔之王、萬獸之王，本王對逆天改命更有興趣！」
「如能功成，便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梟雄，彈指間鎮壓諸敵，一瞬眸光可滅聖人魂魄……這樣不是更好嗎？這樣不是更有挑戰性嗎？本王興奮起來了！就這麼定吧，我們結盟！共闖這死劫！共享輝煌之命！」
躁狂的蠅月，對準天空嘶吼。
明明只是滅度圓滿，這方天地竟然無法承載它的音波，不斷有漣漪泛濫成災。
「我只問你一個問題，你有抵禦雷的抗性嗎？」
淡淡的聲音，輕輕的問詢，蠅月猛然低下頭。
「雷抗？怎麼可能！」
「本王一身污穢，執掌至陰至冷之道，最怕至陽至剛之物，如何能與雷霆正面抗衡？」
「那你拿什麼阻擋天劫？」
嘴角微微抽搐的夜寒君，攤了攤手，頗為頭疼道。
「本王有蠅子蠅孫，可拿它們的命填入雷海！」
「真的能擋住嗎？」
夜寒君追問：
「據我所知，蠅魔一族從來不以肉身出眾，靠的是病菌、病毒，靠的是詭異和奇襲，蠅子蠅孫就算數以百萬計，這般的污穢陰暗之物，一道天雷便可全部屠滅。」
「哼！也許如此！」
蠅月無所畏懼道：
「距離你晉升第7位階，還有一大段距離！」
「我們可以從長計議，多挖些聖人的古墓，多準備些聖人的遺寶，區區天劫，如何能擋你我之凶威？」
「看來……你真的缺乏理論。」
夜寒君嘆了口氣，極為失望道：
「我也曾設想，要是靠莽，能不能再立新的天地。」
「但親身經歷那一場劫難，差點死在劫難之中，我便清晰認知到，單純靠莽，這條路根本走不通。」
「哪有這麼多道理！」
蠅月耐著性子回了幾段話，見其油鹽不進，再次發怒道：
「這個世界最初誕生的時候，不管是人族的先人還是魔族的始祖，可曾有規矩？可曾有章法？」
「既然前人沒有一個走通，那你更不應該走前人的路，繼續循規蹈矩才是作死的行徑！」
「你的道理我也認同，我也確實如此設想。」
夜寒君不為所動，信念更加堅定：
「我只剩下一枚空缺的印痕，這枚印痕必須用在刀刃上。」
「我的第一優先級必須是雷系，第二優先級是擅長保命，你勉強和第二優先級沾邊，但你的屬性完全被雷霆克制，以雷霆和你殺伐招招都是暴擊，我們的適配性太差，實在無法簽訂契約。」
「瑪德，本王還是第一次碰到這樣的榆木腦袋！」
蠅月瘋了，氣急敗壞：
「本王竟然會認可你，本王一定是瞎了眼，可惡啊！氣死我了！」
……
一旁，千變妖狐近乎石化。
它早就愣住了，誰能想到事態的發展變得如此驚奇。
璀璨閃光性質的惡魔，違背自己的諾言，相中了一個人類。
可人類竟然相不中它，反倒把它拒絕了。
——世界之大，真乃無奇不有。
感慨萬千的千變妖狐，決定順其自然，送蠅月回到它的棲息空間。
「慢著！本王不回去！」
蠅月瞪住千變妖狐，氣勢洶洶道：
「本王倒要看看，他能不能實現心愿！」
「雷系的惡魔，魔窟里自然有。」
「但本王見過的全都是高位階，中低位階極少極少，僅有的那幾個，雖然執掌雷，但本王能戲耍它們，真要生死搏殺，他們傷不到我的本體，就會被本王反殺！」
蠅月怒噴一口瘟疫之霧，突然露出瘮人的笑容：
「嘿，本王的話也撂在這裡！」
「好魔不吃回頭肉，縱使你之後千般後悔、萬般哀求，本王也不會與你簽訂契約！」
「記住！是『本王不想與你契約』，而不是你不想契約，本王死皮賴臉貼上來！」
「放心吧，既然做出選擇，我便會背負相對應的代價。」
夜寒君搖了搖頭，心緒已恢復十成十的平穩。
如果他只有一個職權，沒有晉升的壓力，蠅月是最佳的選擇，沒有之一。
但這個世界，從來沒有「如果」二字啊……
幽幽想著，忽聞笑聲大作：
「好熱鬧呀，什麼風，把我們的『亮仔』驚動了？」
砰的一聲，一個異常魁梧的壯漢從天而降。
待它雙腳踏擊地面，地搖天晃，一人一狐險些摔倒。
「猿王！」
千變妖狐單膝跪地，神色恭敬至極。
夜寒君還沒有分清情勢，但此人絕非人類，這副身軀也絕非他的本體。
「資質鑑定！」
——
【種族名稱】：恐爪猿魔王
【混沌印章】：「獄」
【主修】：？？？
【位階】：耀世之胎·圓滿
【混沌靈紋】：？？？
【核心個性】：？？？
【當前狀態】：？？？
【契約關係】：穩定
——
「恐爪猿魔王？耀世圓滿？」
夜寒君心底微微驚悚。
他根本沒感受到耀世圓滿該有的威懾力，這個大成的惡魔之王，竟然能將凶煞之氣全部收入體內？
「殿下，這便是我剛才提到過的管理者。」
千變妖狐未曾起身，維持單膝跪地的姿勢，主動介紹道。
「見過閣下。」
夜寒君撫胸行禮，一絲不苟。
「哼！看見你這個老傢伙就來氣！」
蠅月嗡嗡嗡扇著翅膀，立即拉遠距離，說什麼也不想靠近恐爪猿魔王。
恐爪猿魔王瞄了它一眼，只是笑了笑，暫時不予理會。
轉而，猿王轉向夜寒君，饒有興致地望著他，和藹笑道：
「這位小友，想來便是最近二十幾年裡，夜氏新生族人里最為特殊的那一位吧？」
「我雖久居魔窟，時常也需昏睡。」
「但關於你的經歷，想不聽聞也很困難吶。」
「讓猿王見笑了。」
夜寒君禮貌性回應，不知對方的葫蘆里想賣什麼藥。
「我家主人壽命無多，要是早個兩三千年，定然願意醒來與你一見。」
「現在……就由我代勞吧。」
「事情的經過我已知曉，連蠅月這個小傢伙也被你吸引，足以體現你的特殊性。」
恐爪猿魔王笑眯眯的，兩掌一番，變戲法一樣變出十顆果實，以及一棵綠油油的小樹：
「絕望果實、青春樹，公平的交易，童叟無欺。」
「謝過猿王。」
眨了眨眼的夜寒君，稍微遲疑了一下，伸手接過兩樣寶物。
恐爪猿魔王大笑，笑著笑著變成嘆息：
「好好的天之驕子，卻要背負逆天改命的因果，連我也為你揪心。」
「千狐，你覺得給他一個機會，玩玩「近古呼喚」如何？」
「猿王？」
千變妖狐抬起頭來，面色微變：
「您是在開玩笑，還是認真問我？」
「你看我像是開玩笑嘛？」
恐爪猿魔王聳了聳肩，明明一舉一動懶洋洋的，眼底的光卻格外的犀利：
「這個遊戲有極大的危險性，一旦進行，外人無法提供庇佑。」
「自從有兩位夜氏少王雙雙在此隕落後，那一殿便被封了起來，冷清了好幾千年。」
「夜寒君，你既然能引起群魔亂舞，連蠅月也心甘情願認可，而你又對稀有的雷系惡魔如此渴求，這也許是最適合你的遊戲，要不要賭上性命玩上一玩？」
「猿王可否細說？」
夜寒君不急著表態，灼灼目光於半空中觸碰。
「這是魔窟的隱秘，離開這裡不准與族人說起。」
恐爪猿魔王撓了撓下巴上濃密的毛髮，咧嘴獰笑道：
「我家主人自從登臨第9位階，族裡有幾個老一輩的聖人，曾在隕落前贈予他遺產。」
「嚴格意義來說，這都是夜氏底蘊的一部分。」
「其中最珍貴的一批，喚作「琥珀秘晶」，共有十六塊。」
「也許你聽聞過這種似金屬非金屬的奇異物質……沒有錯，輔以大量的儀式、秘法，每一塊琥珀秘晶都封印著一頭惡魔。」
「這些惡魔並非新生宙的品種，源自近古宙，並且是近古宙的強勢魔族，不然如此珍貴的封印之石不可能用在它們的身上。」
「因為年代久遠，加上琥珀秘晶的特殊性，我們很難判斷裡面的惡魔究竟是什麼品種。」
「但是粗略之下的預估，十六塊里至少有五塊，封印著滅度之胎。」
「其中的一塊必然是雷屬性，過於暴虐的雷元素已經腐蝕封印，即便沒有外力干預，一兩百年以後它也會橫空出世。」
恐爪猿魔王掃空和藹之色，露出惡魔該有的笑容，又是誘惑，又是戲謔道：
「這位少王殿下，您意下如何？」
「如果能將它提前喚醒，並且以一己之力將其鎮壓，您便能獲得心滿意足的契約眷靈。」
「老東西，我怎麼從來沒聽你說起過，魔窟還有這樣的隱秘？」
大為震驚的蠅月，嗡嗡嗡飛過來，繞著恐爪猿魔王一頓嘶吼：
「我始終以為，我已經是魔窟里滅度級別的最強！」
「原來你們還藏了一手？不……不不不，是不是還藏了很多手？如實招來！不許騙我！」
「蠅月，你多慮了。」
恐爪猿魔王無視迎面撲來的瘟疫之霧，打著哈欠擺手道：
「雖是近古宙時期留存的惡魔，卻也不見得強於你。」
「不過——雷屬性確實克你。」
「這頭被封印起來的雷系惡魔，要是曾經在屍山血海中殺出一條路，搞不好現在的你還真打不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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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嗚呼！獻上今天的第二更！(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