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沒兩天,她接到了伍川打來的電話。
不知道是怎麼查到她現在在用的手機號的,桑榆晚從內心很反感。
伍川說季司宸醒了,問她要不要去看一眼。
心裡給不出答案。
她不知道去的時候要不要帶離婚協議書,也不知道在這個時候到底要不要讓悅悅和他正式見一面。
悅悅的身份被發現了,那天在醫院季悠然也聽到了,回去之後會不會說她不太清楚。
今天聽到季司宸醒來的消息,那肯定是脫離危險了,也能說明他不會再有事。
醫院肯定是要去的,在帶悅悅和不帶之間,桑榆晚最終選擇了後者。
季司宸現在的狀況不太適合帶悅悅見面,還是等好一點。
去醫院之前把悅悅帶去了樂寧那裡,發現她和周景延這兩天氣氛鬧得有點僵,不知道什麼情況。
等從醫院回來準備好好問問。
桑榆晚努力讓自己調整好狀態,今日去醫院她一個人,什麼都沒有帶。
她想這麼多年都等了,不急於一時。
……
季司宸的病房在哪她不清楚,還是問了伍川之後才知道,到的時候看到病房裡有季司宸父母。
她在門口敲敲門才進去。
他父母看到是她有點震驚,尤其是呂妍,「是你?」
他們沒想到她會來。
桑榆晚面色平靜,笑容一閃而過,「季先生季夫人,我來看望一下……」
她可以說話了,但是她叫不出司宸這兩個字。
病床上原本閉著眼休息的季司宸猛地睜開眼,視線直直落在她身上。
桑榆晚與他對視那一瞬間慌了神,他渾身打著石膏,臉上也有好幾處是觸目驚心的傷口。
她覺得很可怕,她不敢想那該有多疼。
覺得男人的目光死寂一樣的存在,她很快便移開眼。
呂妍一臉驚訝,「你真的可以說話了?」
起初聽季明輝和季悠然說見到了桑榆晚,能說話了,起初她還是不信的,覺得一個啞巴能說話的概率真的很小。
今日親耳聽到,她還是難以置信。
消失了六年的人,終於捨得出現了。
桑榆晚點點頭,她可以說話了沒錯。
每見到一個人都會問她一遍,好像都覺得她該永遠是個啞巴。
呂妍看了一眼她身後,空無一人。
心裡還是有點失落。
這幾年過去他們當父母的早就看淡了一切,只有一個兒子,成這種局面,他們已經沒辦法制止,後來試著慢慢接受。
這場車禍,那個司機失去了一條命,他們現在誰也怪不了。
「挺好的……」
呂妍臉色蒼白,攙扶著季明輝,「我們出去,讓他們說說話。」
季明輝拄著拐杖,沒說什麼話,腳上卻已經跟著往外走。
等兩人出去後,病房裡一片寧靜。
桑榆晚開口打破了沉默,「伍川給我打電話說你醒了,我想過來看看,感覺好些了嗎?」
季司宸望向一旁,他沒有回應。
桑榆晚料到了。
這個時候她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見季司宸打了石膏的胳膊在動,不一會見他從被子底下抽出來幾張紙,他連說話都費勁。
「把這個簽了,滾!」
即便是很艱難的說出來話,仍帶有幾分的冷漠與決絕。
他此時連幾張紙都拿不穩,手裡的紙張飄落在地。
看著散落的紙張,其中一張大大的離婚協議書五個字映入眼帘。
桑榆晚蹲下身子一張一張撿起來,最後一頁有男人的名字,那字體不算規整,和他往日飄逸的字體大不一樣。
只能看出是他的名字。
這個簽字是她曾無數次幻想過他簽過字的離婚協議書,只是沒想到會以這樣的方式呈現在面前。
桑榆晚把協議整理好站起身,看了一眼季司宸,她沒有拿著離婚協議直接走,而是坐在了床尾。
她低下頭,沒有人能看到她的表情。
病房裡沉默了許久,靜的讓人心慌。
「三哥,我爸爸也沒了。」
桑榆晚聲音很輕,輕到沒有任何力量,她平靜的說出這句話,讓人感受不到她的人氣。
偏偏這麼一句毫無生氣的話,如刀刃觸碰到季司宸的心。
他躺在那裡看著桑榆晚,不知道該怎麼安慰。
『節哀順變』四個字他都沒能說出口。
當年她母親離世她怨他,如今他父親也離世,會不會也怪他呢?
畢竟是當初他收購盛安之後桑青石才開始住院的。
這幾年病發次數多,主要根本原因還是在他身上。
他想多加一個也沒關係,以後再也不會有機會見面了。
桑榆晚手上把玩著那份離婚協議書,並沒有指望他能回答什麼。
她想到伍川說的話。
她想到自己現在已經不再是那個啞巴,她可以把自己內心的想法全都表達出來。
「我不怪你,從始至終我都沒有因為我媽的事恨過你。」
從來沒有恨過,她只怪那場大火無情,帶走了她母親。
是命運的無常,卻因此將她和季司宸的命運緊緊相連。
她只是沒想到兩個人都不懂對方。
「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嗎?」
桑榆晚聲音低沉,回想起過往,她自問自答:「我記得,我記得那年我滑滑板直接撞進你懷裡。」
那時她剛學會滑板,不怎麼會剎車,那天在公園練習,滑的太快周景延和樂寧直接看不到人了。
她停不下來,又擔心掉進湖裡。
「你不要躲啊!救救我!」
當時好不容易看到一個看起來身強力壯的救星,想著他能把自己拉回去停下來,結果那人在打電話根本沒聽到她說話。
眼看湖面就在眼前,她情急之下直接撞了上去,腳下的滑板滑出去完美落水。
緊接著眼冒金星,身下是一塊硬實的肉墊,在她開始心疼落水的滑板前,耳邊響起一道爽朗又無奈的聲音:
「你怎麼直接往人身上撞啊!」
她聽到聲音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剛才幹的好事,急忙起身道歉,「不好意思哈,我滑板不會剎車,怕掉進去。」
她發誓,絕對不是故意撞人的。
把人從地上拉起來,旁邊掉落的東西一一給他撿起來,見他拿著手機按了半天沒反應。
她覺得自己是真闖禍了。
「摔壞了?」
男生把手機杵到她面前,黑屏了。
她尷尬的撓撓頭,「要不我賠給你一個手機,剛才真是我……」
……故意的。
不這樣她就和滑板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