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我又不能幫他逃婚

  「宴少的睡眠情況向來不好。」

  老劉輕手輕腳地將移動餐桌推出來,關好了內室的門,小聲對虞念說。

  「經常失眠,哪怕睡著了也是有點動靜就醒了。」

  虞念品著老劉的這句「失眠、有點動靜就醒」,然後下意識地扭頭看了一眼內室。沒感覺他睡眠障礙啊,剛才也沒叫醒他。

  老劉看出她的質疑,趕忙解釋,「宴少打從醒了之後就沒再好好睡過覺,可能也跟太困了有關,這才大白天的就睡著了。又或者是……」

  他遲疑片刻,看著虞念。

  虞念被他看得奇怪,又想著老劉這鋼鐵大直男的竟然還吞吐上了,著實是令人費解。「或者什麼?」

  老劉說,「或者就是因為虞小姐在的緣故。」

  這話倒是把虞念給聽笑了,「我還不知道我是個催眠體,是說我枯燥嗎?」

  老劉連連說不是,「能在虞小姐面前睡著,說明宴少對您沒有防備心。」

  虞念詫異,「我剛捅了你們宴少一刀,不怕我再補上一刀?屋子裡就有水果刀呢。」

  哪怕不往命上招呼,那也有再讓他多淌點血的可能。

  老劉輕聲說,「我怕不怕的不緊要,宴少不怕就行,否則也不能當著您的面就睡著了,還睡得這麼踏實。」

  虞念沉默。

  她細細回想之前跟他在一起的時候,因為都是特殊事件特殊事件,她也不清楚他到底有沒有睡著,每次都是她累到不行先睡著了。

  「你剛剛說他醒了之後就沒怎麼再睡,為什麼?」

  這個病房挺私隱也挺安靜的,很適合休整。

  老劉告知,「是老太太帶著莫拉小姐來了病房,有莫拉小姐在,宴少睡不著也不想睡。」

  虞念之前聽老劉提過這件事,今天一聽他這麼說,愣了一下,莫拉在,江年宴就不想睡?

  老劉見她神情有異,一下反應過來,盲解釋,「不是不是虞小姐,您別多想,宴少跟莫拉小姐沒什麼,我也不是那個意思。」

  他頓了頓,措了辭,「我的意思是這兩天莫拉小姐總往病房跑,宴少身邊只要坐著人他就不會睡,哪怕莫拉小姐勸他休息,他也只是閉目養神,實際上只是不想跟莫拉小姐多說話。」

  虞念哦了一聲。

  見狀老劉遲疑,「虞小姐,您不會不相信吧?」

  虞念被問笑了,「我信不信的有那麼重要嗎?莫拉小姐是宴少的未婚妻,天長地久的宴少總不能一直不睡覺吧。」

  老劉沉默,嘴張了又闔的,好半天也沒說出什麼來。

  虞念問老劉,「婚期訂了嗎?」

  「啊?」

  「宴少和莫拉小姐的婚期。」

  老劉搖頭,「這個我不大清楚。」

  虞念又哦了一聲。

  不管什麼時候訂婚,總之是要訂的,她有必要跟江年宴提一下這件事了,總不能他都訂婚了,她還要糾纏其中。

  想到這兒虞念又覺得自己是否自作多情了,如果在江年宴心裡她就是個無關痛癢的床伴,他又怎會給一個交代?會笑她自不量力吧。

  他的目的不就是將她的尊嚴踩進泥土裡嗎?

  臨走的時候老劉支支吾吾,「虞小姐,其實我覺得……宴少並不想訂婚。」

  虞念愣了一下,忽而笑了,「然後呢?我又不能幫他逃婚。」

  -

  司霆葉確實也坐不住了,很快就給虞念打了電話。

  當時虞念瞅著手機屏幕顯示的陌生號心裡就隱隱有預感,接通之後果然是司霆葉。

  在此之前虞念沒跟司霆葉打過任何交道,甚至說都沒朝過面。手機剛接通的時候,虞念還著實被電話另一頭的嗓音給蠱惑住了。

  司霆葉的嗓音沒有司霆遠的低沉,聲線較司霆遠的也年輕,很有活力的那種,乍一聽不會讓人心生警覺。

  他說話倒是不讓人厭煩,彬彬有禮的,跟她說,一直以來虞家都是司家很重要的合作夥伴,現如今虞家有了困難,不知道虞小姐是否需要司家的幫助,如果有需要可以隨時開口。

  先是伸出了橄欖枝,倒是比司霆遠看著好相處。

  虞念在手機里連連感謝,說虞家現如今的處境等同於一切重來,司家如此不嫌棄她代表虞家深表感謝。又說目前虞家雜事多,一時半會的還不想勞煩司公子,日後有需要司公子幫忙的地方還望司公子別嫌負累。

  司霆葉在手機那頭笑得爽朗,「虞小姐金口開了,哪家公子敢拒絕呢?」

  這句話要是從其他人嘴裡說出來聽著必然會油膩,也有騷擾之嫌,但從司霆葉口中說出來聽著倒是挺真誠的。

  冷不丁就想起江年宴對司霆葉的形容:笑面虎,擅人際。

  還真是差點就被他的熱情給帶偏了呢。

  虞念還是連連感謝,就是刻意不將話題進一步發展。還是司霆葉主動相邀,說他正好路過北市,希望虞小姐賞光給他一個請客吃飯的機會。

  虞念四兩撥千斤,不動聲色回絕了司霆葉的邀請。

  司霆葉沒強人所難,就笑說今日打電話顯得唐突,改日再誠心相邀。

  等掛了電話後虞念感嘆,幸虧江年宴給她打了預防針,否則光是聽司霆葉這蠱惑人心的嗓音她可能就於心不忍了。

  畢竟當初她是決定了的只要司霆葉相邀,她都會前往。

  抻著司霆葉,虞念目前只能想到的是逼著對方先出招,她以不變應萬變,是否還有更深的玄機,就目前她的經驗來說還想不到。

  也是怪了,明明她那麼恨江年宴,可他出的招她還下意識地願意去相信。

  -

  虞倦洲喝多了。

  是喬敏去接的他,回來這一路上他倒是挺安靜的,可快到地方的時候他忍不住了。喬敏一見情況不好趕緊擇路打了雙閃停車,虞倦洲衝下車後跑到垃圾桶旁吐得稀里嘩啦的。

  喬敏重重一嘆氣,從後備箱裡拎了純淨水和紙巾來。等虞倦洲吐得差不多了,她遞了紙巾和水上前,見他還是醉醺醺的樣子,她乾脆代勞了。

  讓他漱了口,又給他擦臉,他靠著樹幹站了好一會兒才緩了過來。

  喬敏重新將他扶上車,又給他系好了安全帶。他身上的酒氣還是挺大,襯衫的扣子被他剛剛扯開了兩粒,露出堅實的胸膛。

  他的頭靠著車座,從下頜線到突起的喉結,線條流暢又性感的。喬敏的視線從他身上移開,但男人的氣息無處不在。

  裹著酒氣的皮革和木質香,既乾淨又充滿男人氣。

  喬敏的呼吸都有些吸加重,深吸一口氣,摒棄了心中的雜念,不停告訴自己:他是虞倦洲,是自己最好朋友的弟弟,也是她的弟弟。

  她認識虞倦洲是跟虞念前後腳,當時她倆偷著去吃路邊攤的時候,虞倦洲就一直跟著虞念,跟她說,「你要是吃這些不健康的東西,回家我就告訴媽媽!」

  那時候的虞倦洲個子還是矮矮的,就那麼很小的一隻,比她倆低一個年級,據虞念說他在他班都是坐第一排。

  可別看他小小的,氣勢可不得了,才幾歲的孩子而已就頗有富家公子的風範。

  當時喬敏還跟虞念說,你倆站在一起,你像野丫頭,他是純正的公子哥。

  公子哥舉手投足都很有規矩和章法,是老師們眼裡的香餑餑,又多才多藝的,別看年齡小,身邊圍著的小姑娘可不少。

  但他只跟虞念走得近。

  在班裡他不大愛搭理人,一下課就愛去找虞念,或者就在班級里看書。他看書的時候永遠坐得很直,小小的年紀就從容不迫的。

  唯獨對虞念偷吃路邊攤這種事會情緒激動。

  那時候喬敏挺煩虞倦洲的,總覺得他小小的年齡就喜歡裝腔作勢,什麼事兒都要管,明明就是個小屁孩裝什麼深沉呢?

  後來他跟著虞念一起轉走了,等再見面彼此都已長大成人。

  如果沒有虞念的介紹,喬敏壓根就認不出眼前又高又帥的小伙子就是小時候的跟屁蟲虞倦洲,一眼撞進他的笑眼裡時她就聽見心臟撞擊胸膛的聲音。

  虞倦洲那時爽朗,直誇她是女大十八變,她還挺高興的,直到臨別時他說,「敏姐,方便存一下你的電話嗎?」

  一句「敏姐」死死按住了她內心的火苗。

  可按住並不代表摁滅。

  喬敏很清楚自己對虞倦洲的心思,這種暗戀就像是一杯煮紅酒,一口喝下去微醺又苦澀的,於是她就幾乎愛上了煮紅酒,每到冬季的時候她沒事就煮上一杯紅酒,對著窗外漫長的霓虹和深邃的夜色獨醉。

  就因為曾經的驚鴻一瞥,她心裡再也裝不下任何人,不是沒有比虞倦洲優秀的男人,她所在的位置,所具備的資源能讓她接觸很多優質男人,可也是因為身處這個行業,讓她見識了優雅外皮下的骯髒,也讓她真正感覺到虞倦洲的難得可貴。

  不少男人追她,她就會拿著每一個男人跟虞倦洲比較。

  在她心裡,沒人比虞倦洲更好。

  今晚她沒應酬,卻接到了虞倦洲的電話。

  虞倦洲在電話里的嗓音很醉,但能聽得出還在強撐,他說,「敏姐,方便接我一下嗎?」

  別說喬敏沒事了,就算在應酬上她相信自己也會一頭熱不管不顧就去了。

  虞倦洲是從應酬場合里出來了。

  喬敏找到他時,他的車子打著雙閃在路邊,他也坐在路邊,耷拉著腦袋,襯衫袖子挽起,露出結實的小臂。

  他對酒精有點過敏,每次喝酒臉上甚至身上都會紅,所以袖綰下的胳膊也都是紅的。

  見她來了,他仰頭衝著她笑,然後叫了聲「敏姐」。

  行,還不算不省人事,能認出她來。喬敏問他,車怎麼停這兒了?你自己開的?瘋了嗎?

  虞倦洲搖頭,醉醺醺說,叫的代駕話太多了,他都要煩死了,所以車子開到一半把人給趕走了。

  「還有,那個人還有狐臭,我怕弄得你車上都是味兒……」

  喬敏一聽這話哭笑不得的,都什麼時候了還這麼矯情,怎麼不說他還一身酒味呢。

  之前虞倦洲來家裡堵她,車子還沒換回來呢。喬敏想著還是開他的車吧,見這旁邊就有停車場,她先扶了虞倦洲回他車上,跟他說,「你先等我會兒,別亂走知道嗎?」

  胳膊被他伸手拉住,她覺得手腕處滾燙的。

  虞倦洲頎長的身子傾過來,問她去哪?

  那架勢就跟只要被主人扔了的寵物狗似的。

  喬敏哭笑不得的,跟他解釋說自己先去把車停了,然後開他的車送他回家。見他一臉醉態的也不像是能聽明白的樣子,就直接跟他說重點。

  「你就乖乖在車裡等我回來,哪都別去,知道嗎?」

  虞倦洲點頭。

  等喬敏回來時他還挺聽話,沒亂走也沒做讓人操心的事,坐在副駕上挺老實。

  直到此時此刻的後反勁。

  喬敏沒馬上開車,她怕他再吐了。

  他闔眼了好一會兒,等睜眼時眼神能稍稍恢復了些澄明。他跟喬敏道了謝,一時間又挺內疚的。

  「有沒有耽誤你的事?」

  喬敏說沒有,問他,「怎么喝這麼多?」

  長大再見虞倦洲那年他還不怎麼會喝酒,有時候會跟著虞翼遠跑應酬,但很多時候他也不會被灌酒。

  漸漸的他參與商業越來越多,喝酒的次數也越來越多。雖說他對酒精多少有點過敏,可酒量是越來越大了,他輕易喝不醉。

  可今晚竟能喝得這麼醉,看來情況挺特殊。

  虞倦洲還是挺難受的,又勉強自己喝了幾口水,往下咽的時候還一個勁皺眉。他說,「黃繼發就是條泥鰍,滑不溜手,想從他手裡啃下一塊肉來太難。」

  喬敏大吃一驚,她知道黃繼發,手裡持有地段最好的廠房,虞家想要敲定廠房的事她也聽說了,沒想到今晚虞倦洲見的是他。

  那個人何止是泥鰍啊,簡直就是只老狐狸,在商場上道行淺的根本就不是他的對手。

  「沒進展嗎?」喬敏問他。

  虞倦洲的氣息有些粗重,說,「也不是沒進展,只不過離我的目標還差點意思。」

  「慢慢來吧,黃繼發那種人利益至上,而且為人做事十分小人,就算今天你們談妥了,他明天都可能隨時變卦。」

  喬敏說到這兒想了想,「或許我這邊可以——」

  「敏姐,別操心我的事了,虞家爛攤子太多,你要是都想插手的話非累死你不可。」

  喬敏嘆氣,「我只是想幫你一起想想辦法。」

  「現在我還能控得住,實在不行我再跟你求救。」

  見她瞅著自己,虞倦洲又笑,「真的,我一點都不怕麻煩你的,你看今晚上我跟你客氣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