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老劉生擒的那兩個殺手果然嘴緊。
當時兩人作案的時候,一人是盯梢一人是動手。
老劉說得沒錯,是布爺的人,做事風格就很布爺,所以老劉對付他們輕而易舉。
沒讓警方介入。
這一夜下了暴雨,電閃雷鳴。
雨點砸在窗玻璃上都恨不得能將玻璃敲碎。
商務車在處廢棄的倉庫前停下來,等候多時的老劉見狀撐傘迎上。
車門打開,黑傘之下,是男人冷峻的臉,黑色西裝褲,光亮的皮鞋踩在濺濕的地面。
黑傘之上,砸下來的雨珠濺起水花。
江年宴的嗓音低沉,比這雨夜還來得叫人滯悶。
「交代了嗎?」
老劉熟悉這種感覺。
曾經在東南亞,江年宴為自己殺出一條血路的時候也是給人這種感覺。
嗜血、深沉、陰暗。
他就是暗夜裡的魔,與不見光的危險與冰冷同行。
已經好久沒有這種感覺了。
自從江年宴回了北市,回了江家,他收斂了一身肅殺嗜血之氣,變得溫雅岑冷。
人人叫他宴少,人人都敬畏他高高在上的身份地位。
可老劉知道,矜貴並非是江年宴的底色,真正的他就是像今晚這樣,陰暗狠辣,為達目的什麼都能豁出去的決絕。
老劉低聲說,「兩人一口咬定跟江年啟有私仇,不受任何人指使。」
說話間江年宴已經快走到門口,聞言後停下了腳步。
跟著老劉來的還有四名保鏢。
有兩名在倉庫里看人,剩下兩名守在門口。
見到江年宴後紛紛道,「宴少。」
江年宴微微點頭。
老劉壓低了嗓音,「裡面那兩個,只承認之前跟過布爺,後來回國後就應聘了江年泰的保鏢,兩人表示江年泰從沒問過他倆之前的事。」
江年宴嘴角微揚,冷笑。
在進倉庫之前問,「所有人的手機都收了嗎?」
「收了。」老劉應聲,「確定不會有手機。」
江年宴淡淡嗯了聲,便進了倉庫。
倉庫里沒燈,點了三隻如成年人手腕粗的蠟燭。
倒也是映得室內光亮。
外面風雨大,從窗縫裡鑽進來,引得燭光搖曳。
晃動的燭光似魚躍濺起的粼光浮游在江年宴的眉眼間,襯得他眸底都是看不透的暗影。
兩人五花大綁,鼻青臉腫的。
看得出是在江年宴來之前就挨了一通打了。
江年宴步子不疾不徐,兩人抬眼看他時,眼裡瞬間划過的恐懼是不容忽視的。
老劉擦淨了一把椅子拖過來,放在兩人的正前方。
江年宴遊哉地坐了下來。
一把破舊的椅子愣是被他坐出了貴族氣。
「說吧。」江年宴靠著椅背,右腿優雅地疊放在左腿上,語氣不疾不徐,「布爺跟江年泰什麼時候搭上的關係?」
兩人都不吱聲。
老劉站在一側,見狀後厲喝,「宴少都來了還不說?不知死活的東西!」
其中一人開口了,聲音不大,「我們……該說的都說了……我倆現在跟布爺沒關係,江年啟之前叫人打過我……這兄弟,所以這次我倆才……」
江年宴抬眼看著開口說話的這人,「馮大年是吧。」
開口說話這人明顯怔了怔,然後虛弱點頭。
「說說看看,江年啟為什麼打人。」江年宴慢條斯理。
馮大年剛要開口,就聽江年宴又說,「徐錢你說。」
另一人叫徐錢,來之前江年宴都將兩人的情況摸透了。
徐錢傷勢較為嚴重,半邊臉腫得老高。他艱難開口,講了江年啟曾經的行為。
徐錢表示說,他跟馮大年因為是半個老鄉,所以當年跟著布爺混的時候就走得比較近。但他們沒在布爺身邊待太久,怕沒命,思來想去的兩人還是回了國。
最開始兩人沒想去應聘保鏢,就在北市的一家飯店裡做保安。
一次就遇上了江年啟。
徐錢不小心惹得江年啟不高興,雖說當時沒什麼,可剛一交完班徐錢就被人揍了。事後他才知道那些是江年啟的人。
那次徐錢被揍得不輕。
下不了床也沒法上班,之後就被飯店給辭退了。
這件事被徐錢一直記在心裡,也暗暗發誓日後一定要找機會報復回來。
之後他們聽說江家招保鏢,僱主是江年泰,這在徐錢覺得時機到了,便拉上馮大年去了江氏。
兩人身手不錯。
畢竟在灰色地帶做過事,所以兩人自然就留在了江年泰的身邊。
徐錢有氣無力地說,「江年啟半死不活……地躺在那,正是報仇的好時候……」
江年宴抬眼,不著痕跡地看了一眼老劉。
老劉微微點了點頭。
的確是有過節。
江年宴微微一笑,可笑不入眼,「答非所問,我要知道江年泰和布爺的關係,聽不懂嗎?」
馮大年搖頭,「我們不知道。」
江年宴面色微微一沉,看了老劉一眼。
老劉領會,一抬手,兩名保鏢上前。
緊跟著是一聲接一聲的慘叫。
任人聽了都毛骨悚然的。
老劉走到江年宴身邊,面無表情的,這一幕對他來說都司空見慣了。
江年宴則在看手機。
五分鐘前虞念發了條語音過來。
他聽了聽。
虞念問他在哪,什麼時候回家?
嗓音軟軟柔柔的,跟眼前的聲嘶力竭形成鮮明對比。
江年宴有片刻的失神。
在虞念身邊和在東南亞是兩個世界。
已經很久了,他以為自己身在天堂,早就脫離了那片孽障黑暗的深海。
尤其是當他有了虞念之後,曾經在東南亞那些個血腥的日子似乎是上輩子的事了。
可現在,耳邊是因為他動私刑而迴蕩的一聲聲悽厲慘叫,手機里卻是綿軟安逸的溫柔鄉。
老劉見江年宴失神,輕聲開口,「宴少。」
江年宴從詭異的情緒中走出來,看了一眼對面,淡淡命令,「停。」
兩名手下停手。
老劉懸著的一顆心終於落地,他真擔心再這麼打下去就會出人命了,畢竟這裡不是灰暗地帶。
江年宴一手執著手機,眉眼似有思考。
他回復了文字:在外面辦點事,不會太晚回。今晚暴雨,注意關好門窗別著涼。
虞念很快回了:好。
收了手機,江年宴再抬眼時眸里的柔情已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森涼殘冷。
「再問一遍,江年泰和布爺什麼關係。」
馮大年滿臉是血,嘴巴很艱難地蠕動,但沒發出聲音。
江年宴說,「有些話你們最好想好了再說,因為我這個人沒太多耐性。好心提醒一句,既然是出來走刀子的,那最好是斷了感情,要不然軟肋捏別人手裡可不妙。」
說著,將手機一揚。
老劉接了過來。
走到馮大年面前,將手機里的照片遞到他面前。
馮大年努力睜眼一看,一下就變得激動了,嘴唇顫抖。
「認識吧?」老劉冷喝。
馮大年恐懼地看著江年宴,「斬、斬鷹,不不,宴、宴少,求你放過我妹妹,她、她是無辜的,她什麼都不知道啊。」
江年宴語氣淡淡,「她的確是什麼都不知道,那你呢?」
馮大年嘴唇翕動。
陳錢在旁艱難開口,「馮哥……不能說,說了你和我,還有我們的家人……也同樣沒命……」
老劉冷言,「江年泰現在自身難保還能顧得上你們?所以最好放聰明些,再不配合,江年泰可能動不了你們的家人,但布爺不會動不了他們。」
馮大年一激靈。
「你們殺江年啟失敗反被擒,於江年泰來說就是廢棋,現在又被我們的人抓過來,你猜江年泰也好,布爺那邊也罷,會不會相信你們的忠貞不二?尤其是布爺,會不會想著殺人滅口?」
馮大年顫抖。
「還有徐錢,你真當你把你弟弟安頓好我們就找不到他了?」老劉語氣沉涼。
這一下就讓徐錢破防了。
馮大年的狀態也好不到哪去,終究還是繃不住了,「我、我說……但是,你們要保證不碰我們的家人。」
江年宴淡聲,「好。」
-
虞念等江年宴,等著等著就睡著了。
室內沒開明燈。
只是沙發邊的落地夜燈。
映出淡淡光暈。
虞念躺在沙發上,耳邊是隱隱的電閃雷鳴聲。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她覺得自己隱約像是被人抱起,很輕柔的動作。
等後背貼床時,她全身舒展開來。
迷迷糊糊中有人在吻她。
胸口短暫微涼後又變得很熱。
虞念嚶嚀一聲,悠然轉醒。
幽暗中身上伏著結實偉岸的男子,正在試圖挑起她本能的熱情。
衣衫早就不整。
肌膚相貼時,她柔軟溫暖,男人結實肌理線條,卻是微涼。
他習慣洗冷水澡,不論冬夏。
可明明洗過澡的男人,身上是那麼熟悉的浴液味,虞念還是隱隱聞到了血腥味。
她含糊問,「阿宴,你是受傷了嗎?」
最自然而然的反應,但問完這話後也就清醒了。
受傷了嗎?
彼此都適應了暗夜的微弱光亮,而借著遙遠天際的一道閃電,江年宴也看見了她陡然轉得澄明又擔憂的目光。
他低頭親吻她的唇,唇瓣很軟,似果凍般香甜。「哪有血腥味?或許就是雨腥氣吧,外面的雨不小。」
是嗎?
虞念摟上他的頸部。
他卻順勢壓臉下來深深吻上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