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單的物理降溫江年宴也是做得仔細,幾乎是從頭到腳一遍遍擦拭。
整個過程里虞念都是迷迷糊糊的,但就苦了江年宴。
終於幫她將溫度降下去了,江年宴叫護士拿了套新的病服。
給虞念換衣服的時候,她整個人軟塌塌地趴靠在他身上,他幾乎是每分每秒都有將她壓床上的衝動,此時此刻懷中女人軟得跟攤水似的。
她是退燒了,但他渾身燥熱得要命。
給她換好衣服,見她穩當地睡下後江年宴進洗手間裡沖了個澡。
冷水濺在男人闊達的後背上,水流順著流暢結實的骨骼和肌肉肌理徐徐而下。水已經夠涼,可小腹還像是藏著火山亟於噴發,燒得他只覺得渾身骨骼都疼得很。血液奔騰著,促使他呼吸都急促,全身的細胞都在叫囂著釋放。
眼前浮現的還是女子茭白柔軟的身軀,懷裡的香軟感猶在。他狠狠咬牙,「妖精。」
沖了挺長時間才稍稍緩解。
回到病床旁,虞念仍舊睡得踏實,再一摸她的額頭,溫度已經下去了。
算是退燒了。
江年宴暗自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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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也不知道虞倦洲是怎麼知道的,帶著喬敏來了醫院。
當時虞念已經醒了,正在皺著眉頭吃早餐。
因為清淡。
就是簡單的白粥和清炒小菜,小菜里的油星都很少。
虞念試圖跟江年宴討價還價,被江年宴給呵斥了,「為什麼住院不清楚嗎?」
「那我不吃辣的——」
「也不行,這陣子只能清淡。」江年宴低聲打斷她的話。
虞念著實委屈得夠嗆,講真,這麼長時間以來她都覺得自己的腸胃變結實了。因為都有好一陣子了不管她吃什麼腸胃也還好,並且之前也不是沒吃過辣鍋也都沒事。
她還想呢,自己的腸胃果然是得公主病的,虞家沒落了,她的腸胃也就不矯情了。
果然這世上有種行為叫做「打臉」,有些事真心不能下太早定論,否則臉就會被打得很難看。
她現在就覺得臉可疼可疼了。
但吃著眼前這些清湯寡水的……
「我寧可大吃一頓住院了。」她嘟囔了句。
「說什麼?」江年宴故意湊近她,「來,再說一遍。」
虞念閉嘴。
但其實也閉不了嘴,江年宴一口粥一口粥得餵她呢。她想自己喝,江年宴哪會看不出她的小心思,笑,「自己喝?一勺子舀了不少,能分十口喝完。」
哪有那麼誇張……
也就是在這時虞倦洲和喬敏進來了,老劉走在前面,叫了一聲,「宴少。」
江年宴抬眼看了看,沒過多表示,似乎早就料到虞倦洲會來,所以他餵粥的動作沒停。
倒是虞念,哪料到他倆會來,怔愣片刻,直到江年宴將粥遞到她唇邊她才反應過來,一時間別提多尷尬了。
「張嘴。」江年宴淡淡說。
虞倦洲將這幕看在眼裡,臉色別提多難看了。喬敏心頭直突突,下意識抬眼看虞倦洲,心說可千萬別打起來……
虞念看向江年宴,「我自己吃就行了。」
江年宴倒也沒為難她,放下勺子。起身給她倒了杯水,叮囑她說,「都吃完,不准剩。」
虞念以為他會出去,畢竟現如今江年宴和虞倦洲這倆誰看誰都不順眼。不想他根本沒有出去的打算,往旁邊沙發上一坐,右腿往左腿上輕輕疊放,扯了一本雜誌看起來。
這一幕看得虞念……
看樣子是不打算走了。
「你們怎麼來了?」虞念儘量視江年宴為空氣。
虞倦洲也打算這麼做,走上前輕聲說,「你都住院了,我能不來看看嗎,是昨晚吃辣的吃多了吧?」
虞念臉上又是尷尬。
好半天嗯了一聲。
喬敏可做不到視江年宴為無物,說話的時候還是加著小心。江年宴對她而言可比山上的猛虎更駭人,她就怕一個不小心惹得老虎動怒了。
她在床邊坐下,「都怪我們,昨晚上真不該縱著你吃那麼多。」
「跟你們有什麼關係?是我自己想吃,你們也不能綁了我的手腳。」虞念輕笑道。
天明之後,她覺得身體好多了,靠在床頭也是有力氣了。
不用說又是跟從前一樣,她還問了江年宴,昨晚自己是不是發燒了。江年宴沒好氣地說,「你什麼都清楚,然後屢教不改。」
虞念被訓得一點脾氣都沒有。
又問江年宴,「那是你照顧得我?」
江年宴用一種「這不廢話嗎」的眼神瞅著虞念。
好吧,虞念知道了,她不過多問了。
病房裡有江年宴在,似乎不少話題都開展不起來。虞倦洲倒是敢說,「我問過醫生了,你差不多明天就能出院,出院之後你先住我那吧,或者跟敏敏住一起也行。」
嚇了虞念一跳,下意識往江年宴那邊瞥了一眼。
江年宴頭也沒抬,始終在不緊不慢翻看雜誌。說他沒聽見不可能,虞倦洲就是用正常音量在說話,明顯也是說給江年宴聽的。
「我去你那住幹什麼?」
「你自己住就會瞎吃東西,這次住院了,你至少三個月內不能胡吃海塞。」虞倦洲說。
虞念只覺天雷滾滾的,三個月內?
比江年宴還狠。
「在敏敏那也行,讓家政阿姨負責你的飲食。」
喬敏在旁輕聲說,「對,你住我家,離公司還近,你知道我那個家政阿姨,做飯還是很講究的。」
虞念趕忙說,「不用了,我真沒那麼嬌弱,不管在你們誰家我都不習慣,還是待在自己家裡好。」
見虞倦洲還要說話,她趕忙又道,「也別派家政阿姨來,你知道我的,我喜歡安靜,家裡長期多個人我會不習慣。」
虞倦洲微微蹙眉,「你怎麼還跟我見外了?」
「跟誰見外也不能跟你見外吧,瞧你這敏感勁。」虞念微微一笑,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而且還是你姐,還用你操心嗎?」
如果這話不是在江年宴面前說,虞倦洲也不會多想,此時此刻聽了這話他心裡很大不舒服。
又簡單聊了兩句,虞倦洲才跟江年宴說話。
「宴少,這次謝謝你。」
可嘴上雖說是感謝,實際上他帶著疏遠。
是恨不得帶著虞念一起要跟江年宴劃清界限的那種疏遠。
喬敏暗自捏了把汗。
虞念的一顆心臟也七上八下的。
江年宴頭也沒抬,語氣卻是淡淡,「謝字就不用了,你姐現在跟我在一起,她的身體情況我自然會負責。」
在面對虞倦洲的時候,江年宴絲毫掩藏的打算都沒有。
虞念心口一突突。
虞倦洲的臉色下沉,眉心緊蹙,盯著江年宴了好半天說,「你說她跟你在一起,你能給她什麼名分要她跟你在一起?」
「阿洲。」虞念及時出聲喝止了他。
這麼問太敏感了。
難道還讓江年宴說出他倆很是不堪的關係?
喬敏也起身輕輕拉了拉虞倦洲的衣袖。
虞念開口說,「阿洲,敏敏,我這邊沒什麼事,你們有事就先去忙吧。」
喬敏聞言後也跟虞倦洲說,「對啊,咱們不還要去辦別的事嗎?」
奈何虞倦洲沒有離開的意思,眼睛盯著江年宴,似乎很執拗地在等著他的回答。
江年宴有動作了。
他將雜誌放到一邊,起身走到虞倦洲面前。
鋒利深邃的眸光先是落在了虞念身上,見她臉色泛白,他又將視線移到虞倦洲臉上。「你姐跟我在一起是既定的事實,至於名分,她想要什麼我都給得起。」
虞念微微一怔,下意識抬眼去看江年宴。
喬敏也愣住了。
虞倦洲聽了這番話卻笑了,滿眼譏諷,「給得起?宴少,你這話說得可真是隨意,你敢公開你們的關係嗎?」
江年宴微微一笑,視線再次落到虞念臉上,反倒是問她,「你想嗎?」
虞念下意識脫口,「不要。」
對外公布希麼?
公布她一個落魄的虞家千金現在淪為京城宴少的暖床?只能靠著他的憐憫過活?
江年宴的眸光隱隱沉了沉,嘴角的弧度也緊繃了些。但一切的變化很細微,讓人察覺不出。
虞倦洲眸底也有暗涌,翻滾洶湧。
江年宴看了他一眼,「出去說話。」
「好。」虞倦洲沒懼怕什麼。
等兩人出去後虞念一把抓住喬敏的手,喬敏這才發現她的手冰涼的。
寬慰她說,「應該沒事的,大庭廣眾之下江年宴也不會對他做什麼。」
虞念心裡七上八下的。
「倒是江年宴剛剛的話很奇怪。」喬敏小聲說,「什麼叫名分他給得起?你跟他……」
「我跟他的關係就是那樣,你很清楚。」虞念眼底寂寥,靠回床頭時身體軟軟,剛剛經過他倆那麼一嚇她都覺得自己元氣大傷了。
「你覺得他口中的名分能是什麼?女朋友?情人?或許在他認為,我是他的女人,這就是所謂名分。可一旦對外公布,你覺得外界會怎麼想我?」
喬敏想了想,說出心中遲疑,「可是我覺得……」
虞念抬眼看她。
喬敏抿抿嘴,「你當我和虞倦洲是怎麼知道你住院的?」
虞念一愣,「江年宴?」
喬敏點頭,「在後半夜吧,江年宴打了我電話,詳細問了我你都吃了什麼,哪些蔬菜哪些肉類,辣鍋吃了多少等等。」
虞念,「啊?」
「昨晚後半夜是發燒了對吧?」喬敏問。
虞念點頭。
「那就是了,他需要知道你具體吃了什麼來判斷你是單純性發燒還是因為飲食上的過敏。」喬敏輕嘆。
虞念挑眉,「飲食過敏?別逗了,我又不是過敏體質。」
然而喬敏像是看著怪物似的看著虞念,那眼神別提多震驚了。
看得虞念一頭霧水的,怎麼的呢?
「大姐,你不會不知道你吃茼蒿過敏吧?」喬敏詫異地問。
虞念一臉無語,「敏敏,咱倆都認識這麼多年了,你見我吃茼蒿過敏嗎?我又不是沒吃過茼蒿。」
「你吃火鍋配茼蒿就會過敏啊,炒著吃沒問題。」喬敏更是懵了,「所以每次吃火鍋我和阿洲都不會點茼蒿啊,你……」
她一臉狐疑地盯著虞念,「你不會不清楚自己的情況吧?」
虞念愣住。
然後這才細細回憶。
其實她並不大喜歡吃茼蒿,那個味道她接受不了,所以平時也很少吃。但在以前的確吃火鍋的時候吃過茼蒿,當時是跟著同學們在外面聚餐,別人點的。
她吃完之後腸胃就開始不舒服,那次也是住院,當時她就以為是自己貪嘴吃壞了腸胃。再後來也沒單獨點過茼蒿,直到現在,她每次跟喬敏或者跟虞倦洲一起吃火鍋的時候,他倆也從不點茼蒿。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們都知道就我不知道?」
喬敏用憐憫的眼神瞅著她,點頭,「看樣子是的。」
「包括江年宴,也知道?」虞念不可思議。
「他打電話直接問的,那肯定是清楚這件事啊。」喬敏說。
虞念無語了。
自己的情況竟然周圍人都知道,就她不知道,這上哪說理去?
「所以我覺得,他好像挺關心你的。」喬敏說了剛剛沒說出的結論。
虞念沉默,心裡卻是波濤洶湧。
「你說他有沒有可能……」喬敏知道他倆的情況,所以在下一個定論的時候也是態度遲疑。
畢竟江年宴這個人心思深沉,他到底在想什麼誰都看不穿。
虞念明白她想說什麼,忙打住她的念頭,「不可能,他對我頂多就是……」她思量著該怎麼定義江年宴近期的心思變化,末了說,「感情比較複雜吧。」
他恨虞家,可同時人生最重要的階段還是在虞家度過的,別管她父親對他做過什麼,至少他在虞家的時候是被真心對待。而她呢,自小就依賴於他,她的所有安全感都來自於他,這種複雜的經歷他能剝離開?
她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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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盡頭,江年宴和虞倦洲面對面而站。
窗外陽光落進來,拉長了彼此的身影,襯得兩人同樣的頎長偉岸。
虞倦洲沒等江年宴開口,率先開了口,「能放過我姐嗎?」
江年宴有些逆光,面容映在明艷的光亮里隱隱看不清,可他的話乾脆直接,「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