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你要一直都在我的視線里

  虞念醉了。

  醉得厲害。

  從迷離的眼神和吃吃的笑聲里不難看出,她伸手勾著江年宴的脖子,像藤蔓似的纏繞,柔軟的身體如水般。

  她說,「阿宴……你忘了被罰的時候了?你要長記性呀。」

  江年宴在聽到「阿宴」兩個字時,給她褪外套的動作微微停滯了一下。漸漸的,他的眼神變得晦澀深沉,有股子難以言喻的情感在心底深處瘋狂蔓延。

  良久後他問,「長什麼記性?」

  褪了她的外套,讓她更舒服些。就聽她呵呵笑,「阿宴、阿宴……你可真是……」

  她還在黏著他,「你被罰,然後你還怪我走路不長眼睛呢。」

  江年宴一怔。

  少許苦笑。

  過往塵封的記憶了,倒是伴著她的醉酒一點點打開。

  南北差異從踩井蓋開始。

  那年的阿宴剛到虞家沒多久,雖說年紀小小的,但能打得成年保鏢們哭爹喊娘。

  然而身手強悍是一方面,業務能力又是另一方面。

  初到虞家之時,阿宴的「貼身保鏢」概念並沒有建立起來。像是很多時候虞念都不是在他的視線範圍內的,而且那時候阿宴很聽虞念的話,虞念讓他做什麼他就做什麼,甚至說不讓他跟著他就不跟著了。

  虞念出事就是因為井蓋。

  不能踩井蓋。

  這是虞念每次經過井蓋時阿宴都會說的話,虞念就問他,「為什麼不能踩井蓋?」

  阿宴想了想說,「聽老輩人說踩井蓋會中邪,能見鬼。」

  不是所有的女孩兒一聽到「鬼」這個字就會嚇得不要不要的,像是虞念,聞言後非但不害怕,反而一臉好奇地問他,「真的嗎?那你踩過井蓋見過鬼嗎?」

  阿宴搖頭。

  他沒踩過井蓋,也沒見過鬼。

  因為不能踩井蓋這件事似乎都成了他根深蒂固的東西,自小就有人不停地告訴過他,在他還幼小的時候就覺得踩井蓋是挺嚴重的事。

  虞念聞言還挺失望的。

  直到有一天外出,虞念打發阿宴幫她去買奶茶。當時車子停在路邊,不遠處恰好就有個井蓋。

  虞念瞅著瞅著好奇心就上來了,鬼使神差地下了車,在井蓋旁邊轉悠來轉悠去的。

  思量著到底要不要踩上一腳。

  只要踩上一腳就能見鬼了?

  她還沒見著鬼呢。

  而且這是大白天,周圍又那麼多人,就算現身的鬼長得特別嚇人她也不會害怕。

  當時司機下車去接電話了,也沒看著虞念。她下定決心後,一腳就踩下去了。

  先是閉著眼睛,踩上之後再悄悄的、悄悄的睜開眼睛。

  周圍人來人往的。

  怎麼看著都不像是有鬼出來的樣子。

  是踩得不夠?

  虞念想了想,又在井蓋上連續蹦了幾下。

  於是,在街對面剛買完奶茶的阿宴就瞧見虞念來了個原地消失,井蓋一翻,整個人就掉下去了。

  一切發生得太快,快到周圍人都沒注意到這件事。

  阿宴飛快衝到街對面。

  雖說虞念沒受重傷,但擦傷在所難免。更重要的是,髒。

  虞念一身的狼狽,被阿宴帶回家後就窩在臥室里不出來了,光洗澡就洗了好幾遍,管家心疼地說,「洗得皮都快沒了,愁死人了。」

  虞翼遠愛女心切,聽說這件事後十分不悅,斥責了阿宴沒看好小姐,罰他在老樹底下站著,一天不准吃飯。

  其實在虞家沒有處罰下人之說,像是保鏢也從沒說領過罰,阿宴的處罰擱在別處都不算是處罰,但在虞家算是蠍子粑粑獨一份了。

  虞念是到了大晚上才從崩潰的情緒里走出來,那麼愛美愛乾淨的人,拿了母親平時用的香水,一股腦噴了小半瓶在身上,最後清醒了。

  被熏得清醒了。

  走到哪都是一瓶行走的香水,而且還是大號的。

  夜幕降臨的時候,虞念走到了阿宴面前。

  阿宴差點被熏個跟頭。

  驚悚地瞅著她。

  虞念跟他說,「我發誓我都洗了好幾遍澡了,但是香水味還是挺大的。」

  又將手裡的保溫飯盒遞給他,「你吃唄,晚飯還挺好吃的。」

  阿宴搖頭說,「不吃。」

  脾氣還挺倔的。

  虞念說,「沒關係的,我爸就是殺雞儆猴呢,你現在自由走動和大吃大喝的他只會睜隻眼閉隻眼。」

  阿宴不聽勸,沒到時間不動彈,沒到時間也不用餐。

  氣得虞念連連跺腳,「阿宴!你是存心故意的是吧?」

  當時阿宴其實也帶著氣呢,畢竟剛當人保鏢,也沒練得很穩重內斂的性格,他說,「我故意什麼?我故意讓你踩井蓋的?我故意讓你往下掉的?」

  虞念是個千金大小姐,平時身邊的人都是巴著迎合著的,哪有像阿宴這種嗆聲的?雖然虞念不像其他豪門之後那麼囂張跋扈,可聽了這話也是委屈生氣的。

  她瞪著他,「是你說的踩井蓋能見鬼!結果呢?我還沒跟你算帳,你先怨起我了!」

  阿宴也不客氣,「我說能見鬼你就信?那我說你不吃不喝就能羽化成仙了你信不信?」

  「你——」

  「別人是走路不長眼睛,你是踩井蓋不用腦子嗎?」

  「阿宴!」虞念真的生氣了,指著他手指頭都在抖,「你竟敢這麼說我!」

  阿宴皺眉,「這麼說你怎麼了?我看你是今天摔得不重,半點記性都沒長。」

  虞念氣壞了,指著阿宴,「你、你,再罰站一天!」

  結果第二天時間一到阿宴就到處走動了。

  虞念攔住他,氣鼓鼓的,「時間到了嗎你就到處亂走?」

  「到了。」

  「到什麼了?明天晚上才到時間。」虞念不依不饒。

  阿宴看著都不到他胸口位置的虞念,一字一句說,「你沒有處罰權,想處罰我,你可以去申請一下虞先生。另外,掉井裡這件事完全是你自己作的,怪就怪我太聽你的話。」

  虞念充滿警覺地盯著他,「你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從今以後,你要一直都在我的視線里。」阿宴一字一句說得清楚。

  阿宴被罰,虞念長沒長記性不清楚,總之阿宴自己是長記性了。

  從那天開始阿宴的眼睛就長在虞念身上,哪怕虞念再想喝奶茶指使阿宴去買,阿宴都會拒絕。

  「小姐少喝點外面的飲料,會肚子疼。」

  但虞念就愛喝外面的飲料,什麼不健康就愛喝什麼。

  最開始阿宴真就是鐵面無私。

  虞念也豁出去了,不是不幫她買嗎,行,她自己去買。

  但沒等走到地方呢就會被阿宴給拽回來,掙扎得厲害乾脆將她扛起來就走。

  後來虞念開始示弱,不跟阿宴對著幹。

  對著幹吃虧的只是她自己。

  結果這招是極其的好用,並且在未來的幾年裡百試不爽的。

  她楚楚可憐的,扯住阿宴的衣袖,「阿宴,好阿宴,你就讓我喝吧,我保證在肚子疼之前就不喝了。」

  阿宴被她氣笑了,「你怎麼知道自己什麼時候肚子疼?」

  一句話把虞念給問住了,但虞念馬上想出來對詞,「那我就喝十口,絕對多一口都不喝,這樣行了吧?」

  「不行。」

  「阿宴……」虞念輕輕晃著他的衣袖,可憐巴巴的。

  最後阿宴還是心軟了,嘆氣,「行吧,我可以幫你買,但你要跟在我身邊不准亂走,還有,」他強調,「只喝十口,你自己說的。」

  虞念的頭點得跟搗蒜似的。

  乖乖地跟在阿宴身邊一起去買奶茶。

  奶茶店老闆是個喜歡開玩笑的人,打趣他倆,「你倆是兄妹還是一對兩小無猜你呢?」

  虞念雖說當時小,可少女心還是有的,聞言這話臉就一下紅了。

  阿宴似乎不喜歡這種調侃,面色嚴肅說,「她是我家小姐。」

  老闆見狀不敢多言了。

  虞念手抱著奶茶別提多開心了。

  見阿宴盯著她瞧,她笑呵呵的,「放心、放心,我只喝十口。」

  結果一口就吸了大半。

  阿宴方覺上當,「你——」

  虞念嬌笑的,「可不能反悔啊,是你答應我的,可以讓我喝十口。」

  阿宴微微眯眼,這么小的女孩怎麼這麼多心眼呢?

  結果,就是十口。

  一杯奶茶喝了個見底光。

  半粒珍珠都沒放過。

  阿宴的臉色別提多難看了。

  後來再像是奶茶之類的東西,阿宴就給她限制在兩口。

  多一口不帶讓她喝的。

  除此之外,因為有過踩井蓋吃虧的經歷,每次虞念如果逛街路過井蓋之前都會被阿宴提醒一句——

  別踩井蓋。

  有時候阿宴也不說話,就跟在她身邊,一旦虞念不小心踩著井蓋了,阿宴抬手就給她一個腦瓜崩,說是北方那邊的習俗,踩井蓋就腦瓜崩。

  這該是阿宴明目張胆地欺負她的時刻了。

  後來虞念就記住了,打老遠瞧見井蓋就覺得後腦勺疼,於是就繞道走了。

  再後來,阿宴就沒受過處罰。

  所以今晚虞念說這些話的時候,江年宴想起的就是這件事。

  事實上也就只有這一件事了。

  他之後的形影不離也是起源於這件事。

  江年宴低嘆一聲,起了身。

  胳膊又被虞念一把摟住,「你要去哪呢……」

  他反身過來,嗓音低低的,「我去拿你的家居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