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虞念被問得啞口無言。
不是無言以對,而是不想多浪費口舌。
對,沒有確定未婚夫妻關係,但兩家不都有這方面的意向嗎?還是你江年宴小心駛得萬年船,在沒對外官宣之前拒不承認?
虞念跟手機那頭說,「我知道了。」
她清風徐來的,倒是叫江年宴起了質疑,他問,「真知道了還是敷衍?」
「莫拉叫我了。」虞念淡淡地說。
江年宴叫住了她,沒讓她馬上掛電話。
「莫拉沒有表面上看得那麼簡單,你跟她相處多留個心眼,這是在不得已要相處的情況下給你的建議,我真正想說的是,你跟她能不接觸就不接觸。」
等結束通話後虞念輕嘆。
就依著她和江年宴的關係她當然避莫拉還來不及呢,哪還想著主動接觸。但不管江年宴說這番話是出於什麼目的,莫拉很有心計這件事算是水落石出了。
主要就是能耐得住氣,單憑這點就勝過不少女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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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敏見了喬律師。
約在國貿的一家餐廳,成功避免了下班晚高峰的擁堵。
是對方訂好的餐廳,將預訂好的信息和餐廳位置都盡數通過微信發給了喬敏,喬敏看著他發來的這些信息,心想著真不愧是做律師的,做事相當周全了。
當然,對方的周全還不僅如此。
考慮到喬敏是女孩子,所以晚餐沒約太晚的時間,並且席間也沒點酒,甚至也沒因昨晚喬敏的爽約而面露不快,總之初步印象留給喬敏的尚算不錯,很紳士。
北市已進初冬,喬律身穿駝色羊絨大衣,加上成熟內斂的氣質,整個人就顯得很高級。餐廳室內溫度高,他便將大衣脫了搭放在一側的椅背上,裡面穿了件薄羊絨衫,隱隱能看出結實的筋骨輪廓。
喬敏看在眼裡,心裡想的是先別管此人心性如何,就光是這外形條件就不該淪落到相親的地步吧。
喬律叫喬深。他笑說,「喬深,喬敏,像一家人的名字。」
這句話一旦說不好就顯得油膩,但喬深把握的分寸很好,這讓喬敏對這次的相親安排不那麼排斥了。
可她一抬眼就看見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剛進餐廳。
倒是吸引了不少目光。
餐廳服務生親自將他帶到了餐位,他彬彬有禮,溫和得很。
竟是虞倦洲。
同樣穿了件淺駝色羊絨大衣,內搭淺色雞心領薄衫,沒有商務的影子,看上去隨和慵懶。
他坐的位置正好在她的斜對面,只要一抬眼都能看見彼此。
如果說喬深穿駝色系顯得內斂成熟,那虞倦洲穿這般色系就顯得高貴很多,年輕俊朗骨子裡又穿著貴氣。喬敏心嘆,她其實還是喜歡小狼狗弟弟呢。
「喬敏?」喬深叫了她的名字,「不介意我這麼直呼姓名吧?」
喬敏將注意力扯回來,禮節說,「直呼姓名就好了,喬律不用客氣。」
「你讓我不用客氣你卻在客氣。」喬深微笑,「叫我喬深就行了。」
喬敏應了聲好,目光下意識游弋到斜對面,不想虞倦洲也在狀似悠哉哉地看著她,隔空四目相對時她覺得他的眼深似海。
她納悶呢,虞倦洲這是約了人?
有喬深在,喬敏也不方便撇人去問虞倦洲,就先視而不見。
整個過程喬深都很健談,但又不是個聒噪顯擺的人。他沒刻意介紹自己的光輝事跡,但喬敏從他的隻字片語中能判斷出此人在律界應該是不小的能耐。
就是主打刑事,遇上的人或事大多都是灰暗了。
喬敏之前沒將這次相親當回事很大原因就在於此,她所在的圈子是個人際大染缸,太多奢靡太多浮華叫人迷了眼,人性沉淪,她身在其中看到過太多的人性悲涼和趨炎附勢,就不想在另一半身上也要品味人性的苦楚。
像是喬深這種專打刑事官司的人,怕是比她更直面人性。
喬深許是看出她的心思,笑說,「外界對我們的工作不是很了解,所以存在諸多誤會。」
「誤會嗎?」喬敏想不通這有什麼好誤會的。
喬深微笑,「刑事案確實會看到人性的卑劣,可這就跟雙刃劍一樣,能殺人也能救人,人性也一樣,你看到多少黑暗,就有多少光明在等著你。」
喬敏一怔。
她萬萬沒想到他會這麼詮釋他的工作。
「所以,你其實很喜歡打刑事是嗎?」
喬深點頭,「至少我目前還不想打離婚官司,就跟你誤會我一樣,同樣的我也會誤會離婚律師,我現在對婚姻還是抱著很大的興趣和嚮往的。」
喬敏被他逗笑。
思量許久,喬敏提出個很直接的問題,「喬律,說實話照你現在的條件身邊應該不缺女孩子才是,怎麼相親了?」
喬深微笑,反問,「那你呢?在時尚圈裡赫赫有名的姑娘,追求的人一大把,為什麼想到出來相親?」
喬敏心說,熬不過家長啊。
可這理由說出來會傷人吧。
喬深是做律師的,眼睛就很尖,他說,「所以你我能出來相親,我想理由大多是一致的。」
喬敏笑得尷尬。
「我呢,沒什麼亂七八糟的情史,有前女友,分手原因很簡單,她覺得我只是個小律師,在我身上看不到前途所以出國嫁人。」喬深主動交代了私人情況,「在那以後也沒時間再交結交女朋友,每天忙著案子,風裡來雨里去。」
喬敏驚訝,打量著他,「她在你這樣的人身上都看不到前途嗎?」
雖說她沒仔細查過此人,但她眼睛也不拙啊。
喬深笑說,「是在我大學剛畢業沒多久的時候。」
喬敏理解了,笑了笑,「那你女朋友對你的要求還……挺高的啊。」
「前女友。」喬深重點強調,「而且分手後從沒聯繫過,她結婚的事也是聽朋友說的。」
喬敏最開始是當八卦聽,後來見喬深挺認真的,心裡就品出個意味來。她坐直,輕聲說,「喬律,你把情史交代得這麼清楚,是因為……你看上我了?」
只有這麼一種可能。
喬深笑了,眼裡有欣賞,卻是毫不遮掩的。「是,我喜歡你。」
喬敏一愣。
比她說的還直接呢。
「相親的目的就是奔著兩人能相處能結婚去的,所以今天我不想拐彎抹角,喜歡你就是喜歡你,也希望你能給我們彼此一個相處的機會。」喬深直截了當的,「而且喬敏,我之前在一個行業聚會上見過你,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喬敏詫異,行業聚會?
又不是同行。
喬深解釋,「是你的同行聘了我做代理律師,那次是陪同客戶前往聚會的。喬敏,從那次我其實就注意到你了。」
喬敏壓根不知道是哪場行業聚會,每天參加的聚會那麼多……於是只能笑笑,「是嗎,好巧。」
喬深看著她,很有耐性。
喬敏這才意識到他在等著她的回答呢,這事兒不尷尬了嗎。
她思量少許,清清嗓子說,「是這樣的喬律,我……其實來之前沒做什麼心理準備,就像你說的,都是為了應付家裡長輩,我覺得……咱倆一下過渡到情侶有點奇怪,說實在的,我們之前還很陌生,交往的話不適合。」
喬深笑了,「能理解,而且可能也是我說得直接,沒關係,我們來日方長。」
一句來日方長讓喬敏有點緊張了。
「我們還是隨緣吧,好嗎?」
喬敏不想得罪個律師,她對他不討厭,但也沒說一見鍾情,畢竟心裡有記掛,所以她斷不會答應喬深。
除非心裡的記掛和念想徹底斷了,她覺得自己才有可能開啟新的人生旅程。
這麼想著就下意識看向虞倦洲。
不想竟見虞倦洲起身朝著這邊過來了,一時間竟心中慌亂,趕忙瞥開目光。喬深正在看著她,所以察覺出她的異樣,轉頭一看,一個挺年輕的男子走了上前。
看上去跟喬敏的年齡相仿。
虞倦洲就是奔著喬敏來的,走到餐桌旁輕聲問了句,「能走了嗎?」
語氣雖說溫柔,可聽上去的語境很強勢。
喬敏裝死不成,抬頭瞅著虞倦洲,眼底划過愕然。
走?
虞倦洲抬腕看了一眼,又給她示意了一下,「約好朋友聚會的,時間快到了。」
喬敏啊了一聲,做恍然大悟狀,跟喬深解釋,「我現在這個記性真是無藥可救了,一會兒稍晚點是有個朋友聚會,提前好幾天就訂好的,這不轉眼我又給忘了。」
喬深起身,溫文爾雅的,「不給介紹一下嗎?」
喬敏也起了身,給彼此做了介紹。只是介紹到虞倦洲的時候她遲疑了一下,但也就是頓了數秒,然後說,「是閨蜜家的弟弟,我們平時都很要好的。」
喬深笑說,「那就相當於自家弟弟了。」然後主動朝著虞倦洲伸手。
虞倦洲面帶笑容,伸手與喬深相握,從容有禮地給出回應,「我和喬敏自小就認識,說是自家弟弟挺勉強,因為畢竟是外人,倒不如喬律,倒更像是喬敏的兄長。」
喬深微微眯眼打量著眼前的年輕人。
眸光深邃,雖說沒那麼多老辣的城府,可眼神堅毅果決,一看就是能做事的人。
只是,這麼一個年輕人讓喬深動了警覺,源於他的話。這年輕人雖說面沾微笑,可話里話外明顯的透著敵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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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虞念隨著莫拉往宴會廳走的時候就後悔了。
因為相同的背景音樂。
江年宴接電話時雖說她的重點在他說的話上,可也聽見了背景音樂,很淡很輕的調子。
此時此刻就在她耳邊迴蕩。
這層,只有一間宴會廳。
莫拉熱情洋溢地主動挽著虞念的胳膊,見她面色有異就笑了笑,「念念你別緊張,你是大美女人見人愛,不會有問題的。」
哪能沒問題?
虞念始終穩著呼吸,雖說心臟在狂跳。
可直到宴會廳的大門被服務生推開時,裡面的談話聲伴著門開而停頓,這一刻虞念覺得大腦嗡地一聲,緊跟著一片空白。
自己是怎麼被莫拉拉進去的都不知道了,耳畔嗡嗡的,漸漸的宴會廳里的音樂聲又重新回到了她的耳朵里。
那一聲聲的輕柔,還有之前江年宴的話一併就湧進來——
「你就說是不是一個宴席吧。」
「不是。我這邊人都到齊了,我也沒聽說莫拉要參加這邊的宴會。」
……
餐桌主位上坐著的就是江年宴!
眾星捧月般的存在。
房間裡熱鬧起來了,有人驚呼說沒想到莫拉小姐今晚能來啊。
還有嘴巴自認為甜的,趕忙捧場,「這話說的,宴少都在這了,莫拉小姐肯定會來啊。」
莫拉嬉笑著跟諸位客套,落落大方的,而虞念就被莫拉一路拉著到了餐桌旁。雖說腦子裡昏昏漲漲的,可她看得見江年宴的神情。
她看到他的面色有微微的怔愣,但很快就平靜如常了,表情很微妙的轉變,旁人看不出來,但虞念能。
虞念拿不準他這種微妙的表情變化是因為她的出現還是莫拉的出現,或是兩者都有。
很快這個懸念就解開了。
就聽桌上有一人開口說,「宴少,是我主動邀請了莫拉小姐,就是想給宴少一個驚喜。宴少您也真是的,莫拉小姐來了南州您都不跟我提前打聲招呼,我可以安排人帶著莫拉小姐好好轉轉。」
又趕忙對著莫拉噓寒問暖的。
短短几句話就讓虞念明白了。
開口說話的這個人坐在江年宴的身邊,說話間很親近,應該就是當地攢局的人。
還有一個重點,江年宴對於莫拉能來這件事的確是後知後覺。
意識到這點後虞念後背生生有了寒意,又像是劫後餘生才有的僥倖和後怕。
能肯定的是,這個宴會江年宴原本是要帶她參加,也幸好她以生病為由沒跟著他前往,否則還不定這桌人怎麼想呢,畢竟這屋子裡不少人都知道莫拉,確切說都知道莫拉家族和江家即將要建立的關係。
想到這兒虞念更是費解,既然這裡大多數人都認識莫拉,那江年宴意欲何為啊?
或者,江年宴是想利用她的身份做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