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何的話剛說完,眾人就將目光落在了監控視頻中的那名主謀身上。
「沒錯,就是他。」宋何點點頭,再次放出一開始的那張截圖,認真道:「從三名從犯和主謀的站位來說,三名從犯彼此之間的距離較近,和主謀的距離則偏遠一些。」
「與此同時,在主謀要求銀行職員賺錢的時候,三名從犯雖然在微動作上都表現的很著急,並頻頻看向主謀,卻沒有一個上前幫忙或者催促。」
「這說明,在三名從犯的潛意識中,他們三個彼此都認為身邊的另外兩名從犯與自己是同類,而主謀則是他們畏懼的人,是真正拿主意和支配他們的人。」
「因此,開槍立威的行為於他們而言,是主謀交代的必須完成的任務。」
月城眾警員紛紛面露思忖,一名警員忽然舉手問道:「宋警官,主謀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呢?」
「為了把所有人都綁在一起。」宋何指了指截圖中的主謀,解釋道:「在進入銀行之後,他根本沒有理會三名從犯的行為,直接就開始安置炸彈。」
「因此,在他看來,一個人開槍和三個人開槍並沒有什麼區別。但是為了把所有人死死的綁在一起,並且避免分贓時的麻煩,他極可能強令三名從犯同時開槍,封死所有人的退路。」
「這就說明這個人除了強大的心理素質,還具備縝密的心思,同時他的控制欲和執行能力也很強。」
「這樣的一個人作為主謀,會很好的把所有人擰在一起,避免有人生出別的心思,便於作案後潛逃。」
月城警局刑警隊長張克軍聞言皺眉:「宋警官,會給追查他們的線索帶來麻煩嗎?」
「他已經帶給咱們很大的麻煩了。」宋何苦笑一聲:「在我們的追查中潛逃了十九年,基本都是這個主謀的功勞。」
「但是呢,他的這種性格,也會給我帶來一些便利。」
「什麼便利?」張克軍聞言下意識問了一句。
宋何笑了笑,指了指截圖上的三名從犯:「那就是不管抓到他們三個中的哪一個,都會在第一時間把其他所有人供出來。」
「而我們現在需要做的,就是從他們四個劫匪裡面,找到最容易被我們追查到的那個。」
眾人一聽頓時知道重頭戲來了,頓時豎起耳朵聚精會神等待宋何的下文。
「我們見過形形色色的犯罪嫌疑人中,而在我看來最好抓的……」宋何指了指三名從犯中身形微胖的一人:「就是性格莽撞衝動的嫌疑人。」
「這類人相比謹慎小心膽怯怕事的人,並不會在長時間內保持行為上的收斂,很快就會故態復萌。」
「這樣的人驟然得到一筆橫財之後,消費會變得衝動一些,因此低調不了幾天就會在個人消費上展現與之前完全不同的狀態。」
「而最重要的是,這名男子是一名左利手。」
眾人聞言不約而同的面露疑惑,畢竟在場的每個人都仔細研究過這個案子的相關視頻,確認四名劫匪的慣用手都是右手,並沒有發現能為宋何所說結論提供佐證的線索。
「我知道,這名男子在進入銀行後始終是右手持槍。」宋何特意又將這名微胖男子和另外兩名綁匪進入銀行後的行為放了一遍。
眾警員知道真相就隱藏在三名從犯的言行舉止之間,不由眼睛眨也不眨的看著視頻。
畫面中,三名從犯進入銀行並開槍立威之後,便不約而同的將銀行內其餘顧客驅趕到等待區中控制起來。
期間或戟指呵斥,或用槍口威懾,表現並沒有異常的地方。
待視頻放完,宋何視線掃過眾人,見偌大的會議室中只有周凱表情淡然微微頷首,其餘警員的面上或多或少都帶著幾分茫然。
眼前的狀況讓宋何心中微微一嘆,收斂心神再次播放視頻,並截取了幾張畫面,投放到投影屏上。
眾人看去,卻見截取的幾張畫面恰是三名從犯呵斥一眾人質的情形。
「我們來分析對比一下三名從犯的行為。」宋何指著三名從犯說道:「他們三個人在開槍立威之後,都有些緊張和焦慮,所以這個時候他們的行為都是沒有經過太多思考的。」
「而在威懾眾人的時候,三名從犯都在指著這些人質警告威懾他們。那麼我想問一下,你們在緊張和焦慮狀態下,指人的手會是慣用手還是非慣用手呢?」
眾警員聞言一愣,若有所思的開始嘗試。
剎那間,只見大多數警員都動了動自己的右手,更有兩名警官直接抬起右手指向前方!
「宋警官,我明白了。」張克軍興奮的重重點了點頭,指著宋何截取出來的畫面說道:「另外兩名劫匪在威懾與呵斥人質的時候,都是用持槍的右手直接指著!」
「而該劫匪雖然右手持槍,卻多次用左手指向人質。同時其動作自然流暢,並沒有不和諧的地方。」
「沒錯。」宋何點頭笑笑:「但是僅僅判斷清楚這一點,想要找到他依舊和大海撈針沒什麼差別,所以我們需要進一步的縮小嫌疑人範圍。」
「而這一次,我們要針對的這名嫌犯所從事的職業,進行精確的側寫。」
說罷,宋何就在將三名劫匪開槍立威的片段截取出來反覆播放的同時,開始緩緩分析道:「從以往的所有與銀行或運鈔車有關的搶劫案來看,嫌犯大多對現實生活十分不滿意。」
「與此同時,這些不願意通過努力換取報酬或者嫌報酬少的嫌犯,無時無刻不在期望著能夠一夜暴富,且這方面的欲望遠比一般人重。」
「而之所以會這樣,拋開他們的性格和想法,這些人實際上的收入也確實比較低。同時呢,他們也沒有穩定的工作來約束他們的行為,導致他們的犯罪成本低的驚人。」
說著,宋何在白板上寫了一個數字。
「三千?」張克軍看著數字,不由自主的念了出來:「宋警官,這是……」
「這是十年前所有與銀行或運鈔車有關的搶劫案中,被捕劫匪中收入最高者的月收入。」宋何豎起兩根手指:「全國僅有兩個,且均是主謀。」
「其餘的劫匪中,低收入和無收入者都不在少數,甚至還有不少負債者。而這些嫌疑人所從事的工作,九成以上都是簡單的體力勞動。」
「在這起案件中,從現場遺留的子彈和影像來看,三名從犯所持的槍枝是後坐力不算太大的毛國制式手槍。可是即便如此,他們開槍時的穩定性也比一般人強很多。」
「但是我們也注意到,三名從犯槍法極差,近距離開槍竟然還有數槍落空,足見他們都是新手。因此,他們手穩的原因就是本身的身體素質比一般人強。」
眾人一邊聽一邊研究監控視頻,紛紛拿紙筆記錄下來。
「根據監控和部分口供來看。」宋何待最後一名記錄的警官停下筆,繼續說道:「四名劫匪所戴的是同一款式的白麻手套,而這種手套廉價易得,適用面極廣,很難追查。」
「事後我們雖然進行了針對性的調查,可不管是相關商鋪,還是用到它的行業,我們都沒有找到相關的嫌疑人線索。」
「這就說明嫌犯在這方面做了相應的準備,極可能是提前準備,或者是從有手套的地方直接取用。」
「但是,不管他們怎麼拿到的手套,雖然確實沒讓他們留下指紋,卻怎樣都無法遮掩他們選擇手套時的潛意識傾向。」
潛意識傾向?
正準備繼續記錄的眾警員略感茫然,看著投影上來自十九年前監控設備拍下來的模糊畫面,心頭不約而同湧起同一個疑問:
這還能有傾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