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何的話剛說完,除了熟悉宋何作風與能力的周凱,和若有所思將信將疑的徐茂國,其餘所有人都呆怔了一瞬,仿佛聽到了什麼了不得的玄學似得。
「我知道大家心裡有很多疑惑,放心,我會解釋的。」宋何早已見慣了這種場面,熟極而流的說道:「從心理學的角度來看,人的行為是意識對於外部刺激的反應。」
「但是呢,人的意識千奇百怪,針對同一個外部刺激所做的行為反應是不一樣的。比方說一個人看到地下有一萬塊錢,有的人會交給警局,有的人會昧下來,也有的人會蹲守原地等待失主,甚至是置之不理的也有。」
「而性格更是一個人對現實的穩定態度,以及與這種態度相應的人格特徵。它導致一個人在面對外界刺激的時候,會做出符合這個人性格特徵的行為。」
「一次兩次還不好說,可是一個人的性格是比較穩定的,因此在社會中生活得越久,這個人的性格就會影響到他的人生軌跡,也就是我們所說的命運……」
片刻後,聽罷了宋何的解釋,眾人不由回想起剛剛宋何針對兩名嫌疑人的性格側寫,紛紛恍然。
見眾人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宋何笑了笑將兩名嫌疑人的性格側寫總結在白板上:「二十多年前,胡林縣還很小,人口並不多。」
「徐局又在案發後做了大量的走訪工作,排除了本地人作案的嫌疑,所以我們的需要排查的範圍已經縮小了很多。」
「而外地人來到胡林縣能做的工作雖然不少,可是卻絕不會像本地人找工作那麼便利,因此能從事的大部分工作門檻都比較低。」
徐茂國抓到了宋何的思路,點頭道:「行兇者好面子又愛錢,肯定希望自己的工作體面還收入高,而但凡達到這兩條中的任何一條,他也不至於輕易的去下手殺人。」
「所以,在現實中他所從事的工作要麼在他看來沒面子且收入低,要麼就是根本沒有工作。」
「徐局掌握要領了。」宋何笑了笑繼續說道:「放風者能與行兇者共同作案,兩人除了關係親近外,境況也應該相似。」
「況且放風者作為兩人中比較貪婪的那一個,是並不怎麼在乎面子的,肯定是什麼活來錢幹什麼活,沒工作的可能並不大。」
「同時,這人又比較怯懦,而人類的怯懦其實很大程度是源於自卑。可是放風者二十歲出頭又能放下身段去賺錢,所以能夠讓他自卑的,就僅有收入、自身能力或身體缺陷。」
「考慮到這他出現在當時還很小的胡林縣,我個人覺得後兩種可能性大一些。」
徐茂國點點頭,回憶道:「二十多年前,外地人在胡林縣能做的工沒多少,考慮這兩個人的情況,應該掙的是些辛苦錢,很可能還要被人呼來喝去。」
「總結下來,也就只有工地上的力工、搬家的搬運工或者倉儲方面的卸貨工等等。」
「而且當時我就在想,他們能把那麼多東西搬走,即便有蛇皮袋之類容量大的袋子,也需要不小的力氣。」
「確實如此。」宋何順著徐茂國的話頭說道:「當年從事這些工作的人,雖然有一些選擇租房子,可是很多都是在相應僱傭單位的臨時宿舍居住,圖的就是省點錢。」
「可放在他們兩個身上,租房子雖然看起來有面子,可是卻會加大開支,讓放風者無法接受。住宿舍能節省錢財,卻會讓行兇者心裡不痛快。」
「這樣一來,以這兩個人的性格,肯定會有所不滿。再加上行兇者好面子,平日花錢一定大手大腳慣了,一年到頭必然是攢不下什麼錢的。」
「而年關迫近,如果這個時候再機緣巧合看到小賣店老闆娘抽屜里的錢,心生歹念便也理所當然了。」
徐茂國聽了宋何的話,起身在會議桌上的檔案中翻找片刻,將兩本帳冊似得資料拿出來:「當時考慮到外地人和需要力氣進行搬運這兩點,我當時把所有僱傭外地人進行體力勞動的地方篩查了一遍。」
「這兩本裡面是同級的人員,經過後期不間斷的走訪,雖然排除了一部分人,可是因為工作量和人員流動性等等問題,調查十分緩慢。」
「而在基本調查結束後,因為沒有發現可疑目標,再加上諸多原因,這方面的調查一直都斷斷續續的,直到如今都沒有從裡面找到嫌疑人。」
宋何看過所有的資料,自然知道這厚厚的兩本冊子重中是什麼信息,恭敬的接過後說道:「徐局放心,他們逃得了一時,卻逃不了一輩子。」
徐茂國點點頭,什麼也沒說,坐回了座位上。
宋何將兩本冊子分別交給周凱和胡林縣刑警隊長馮敬偉,然後看著會議室內眾警員說道:「下面我把篩選原則說一下,然後每個人從這兩本冊子中分一批人進行篩選。」
說罷宋何頓了頓,待眾人準備好紙筆進行記錄後,繼續說道:「首先是年齡,重點關注年齡在二十五歲以下的。其次是工作時間放在半年以內,工作時間越短越需要注意。」
「接著是案發時間前後的行蹤,因為是年關,回老家的人肯定很多,且當年購票沒有實名制,存在作假的可能。因此篩查方向放在是否回胡林縣復工,如果沒有,重點關注。」
「最後,針對同時具備上述三點的目標,進行人際關係調查,找和他們有交集的人,詢問對這個人的印象,如果符合性格側寫中的結論,列為嫌疑人深入調查!」
一眾警員聽罷,立即開始行動,自發的分作兩伙,圍攏在周凱和馮敬偉身邊,等待兩人分配調查任務。
徐茂國看著自信篤定的宋何,又看了看自己手下的警員,心頭忽然一松,嘴角微翹,只覺得多年未得到任何進展的案件,似乎有了一絲偵破的可能,腦海中不由的升起幾分希冀,恨不得自己也投入到調查工作中去。
「徐局,您坐鎮胡林縣就行。」宋何的聲音忽然響起,竟於無聲間走到了徐茂國的身邊。
徐茂國笑著看了眼宋何,目光又投注到眾警員身上:「看他們這樣子,心裡有點癢啊。」
「可以理解。」宋何笑著應了一句,坐在徐茂國身邊:「二十多年,您下的功夫也夠多了,是時候讓他們也下點水磨工夫了。」
「而且我覺得,您用這個案子給他們上一課,算得上是薪火相傳,您覺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