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輕言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在夢裡,各種場景交織。
沈輕言的整個幼年時期,都是在那個老舊小區里度過的。
他媽媽沒有正式工作,卻十分年輕漂亮。
據說從前是京大的學生,後來因為懷孕退學。
沈輕言聽很多人議論過,說她媽媽是有錢人家的小三、二奶。
那時候尚且年幼的沈輕言並不明白這些稱呼的含義,但卻能夠從那些人鄙夷的目光中,聽出這些並非是什麼好話。
他的媽媽是小三、是二奶。
所以他也是私生子、是野種。
有一次,他看著魏霞,委婉的問了這件事,想要向自己的母親求證,也想要證明自己不是他們所說的野種。
但魏霞卻毫不在意的拿著西瓜刀,把剛拎回來的西瓜劈成兩半,隨即切了一塊遞給他。
「別聽他們胡說,他們都是嫉妒你呢,你跟他們可不一樣,他們一輩子都是勞碌命你比他們金貴多了。
那些說你的人,一輩子都是死窮鬼,哪裡像你,有這麼好的命……」
魏霞從來不覺得自己所做的事有任何可恥的地方,反倒覺得很自豪。
她覺得自己放棄了學業……或者說,放棄了她本應光輝燦爛的人生,選擇給沈家生下了一個兒子,是再正確不過的決定。
她明明天資卓越,從一個海邊小鎮考到了京大這種國內頂尖學府,見識了她父母長輩從未見過的世面。
卻在人生大事上,愚昧到像一個傻子。
彼時的沈輕言就算再年幼無知,也知道自己母親所做的,絕不是什麼能夠讓人引以為傲的事。
但他對這件事,卻並沒有清晰的認知。
沈輕言第一次知道自己的存在或許是一個恥辱時,是在他六歲那年的夏天。
他的母親,坐在地上撒潑打滾,說是要討個公道,實則是想要憑藉他的存在而登堂入室。
沈輕言就站在一旁。
他其實已經習慣了別人鄙夷的目光。
可在那一刻,他還是覺得無比難堪。
大院裡的少年少女們都在看著他,眼神里有好奇、有詫異、也有鄙夷。
最終的協商結果是,沈家可以認下他,但魏霞卻不能再來鬧。
他像一件商品一樣被轉交出去。
有一天,一群十多歲的少年把他堵在了角落裡。
站在人群最後面的邵煜深嘴裡嚼著泡泡糖,吹起一個泡泡之後,又把泡泡糖卷進嘴裡,繼續嚼著。
他說:「一個小孩兒……算了。」
然而其他人還在嬉鬧著。
後來不知怎麼的就打了起來。
沈輕言年紀雖然小,但從前被同學欺負、被巷子裡的野狗追……
諸如此類的經驗多了,面對這種場面當然不在話下。
他尋著機會從人群里衝出來就跑,順帶還
朝他們揚了一把沙子。
邵煜深原本就站在最後面,沈輕言跑出來之後,那把沙子自然首當其衝的就揚在了他的臉上……
再到後來,沈家商議著要把他送出國。
出國這件事,沈輕言十分樂意。
他跟大院裡的所有人,都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
他不想待在這裡。
而他那位爺爺說了,他出國的事情,不會讓魏霞知道。
出國之前,沈輕言偷偷在網上買了一個防狼器,可以釋放電擊,讓人暫時失去行動能力的那種。
其實不單單是大院裡的太子爺們看不起他,沈輕言同樣也看不起他們。
他覺得那些人都是傻子。
沈輕言把傻子們挨個約出來,自己卻躲在角落裡,趁其不備便將人電倒,然後開始報復。
他知道這些人渾身上下只有嘴硬,自己在外面的事,絕不會鬧到家裡去。
傻子們不理解他為什麼要約他們出來,全都懷著一種好奇且謹慎的態度。
只有其中一個傻子很奇怪。
沈輕言蹲在花叢里,很清楚的看到。
傻子站在原地,一會兒高興、一會兒不高興,臉上的表情豐富到像中了邪。
這個傻子是邵煜深。
沈輕言沒有管邵煜深到底在想什麼,直接衝上去就用電棍把人給電倒了。
離開時,沈輕言看到邵煜深的手裡好像攥著什麼東西。
只是他並不是一個好奇心特別重的人,也沒有放在心上……
而後面的畫面,卻非常混亂。
一會兒是他被綁架遇到了老師,一會兒是他一直在安靜的上學。
兩段不同的記憶交織,分不清孰真孰假。
很快,沈輕言又到了那個中歐小國。
他能看到湛藍的天、也能看到夕陽下的火燒雲。
往夕陽那邊看去,隱隱能看到一座教堂的輪廓。
突然間,槍聲四起。
有一支來自東歐的僱傭兵來到了這裡,他們的目的是搶奪一件古董。
沈輕言原本是來旁聽一場學術會議的,卻意外中槍。
除此之外,還有他在灰鐵三角洲接到保護古董的任務,與那支僱傭兵交戰的過程中被流彈擊中。
兩段人生,在他被綁架的那一刻出現了岔路口,又在此刻匯集到了一處。
他靠在小巷子裡查看傷口的時候,卻看到了一個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會出現在這裡的人——
邵煜深!
即使分別多年,沈輕言也一眼認出了他來。
邵煜深對他說:「你怎麼樣啊?先別動……我帶你去醫院!」
這並非是偶遇。
邵煜深在見到他之後,沒有表現出分毫的驚訝。
就好像……
就好像他原本就是為了他而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