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呃……」
「哈哈……哈哈哈……」
一陣陣充滿了病態的笑容,迴蕩在光線陰暗的房間裡。
亞瑟又忍不住笑了。
他極力想壓制住這種笑容,可是又忍不住發笑。
於是面部表情就顯得非常複雜,就像兩個不同的人在控制嘴巴。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咳咳咳……」
他咳嗽,他壓制,他沮喪,笑著,其實情緒很糟糕。
卻還是忍不住發笑。
他已經不知道在這裡笑了多久,對面坐著他的心理醫生。
辦公室很小,很破舊,堆放著厚厚的書籍。
椅子,也是普通的椅子,亞瑟就坐在上面,接受心理諮詢。
「是我想太多,還是這個世界變得更瘋狂?」亞瑟低聲問。
他就是之前那個小丑。
但可笑的大紅花和綠色的假髮,已經被他摘下了。
展現在我們面前的,是名為亞瑟·弗萊克的男人。
他神色深邃,眼神陰鬱,整個人散發著一種負能量。
這是個即將面臨中年危機的男人,可以感受到他內心的焦慮。
「是挺瘋狂的。」心理醫生說,「大家都很苦悶。窮困潦倒,找不到工作。這年頭生活很不容易。」
「你呢?有沒有續寫日記?」心理醫生問他。
通過日記,可以分析出一個人的心理特徵和行為邏輯。
「有。」
亞瑟回答。
「那就很好啊。」
心理醫生點了點頭。
亞瑟抽了口煙。
「亞瑟,上次我請你把日記本帶來接受心理治療。我能看嗎?」
心理醫生問。
在心理醫生看不到的地方,亞瑟正在不停地抖腳。
這顯示出了他的不安。他的雙手也在不斷的扭動著。
「我把這個當成日記。」
亞瑟最終還是取出了一個本子,「不過也是笑話記事本。」
他的英文筆記很潦草。
甚至可以說很難看。
他們用的文字居然是英斯蘭文,但在這個世界似乎被稱之為英文。
「記錄下笑料或者有趣的觀察。我說過我想當一個單口相聲演員。」亞瑟給出了一個解釋。
心理醫生一頁頁的翻著他的筆記本。
「你沒有說過。」
他否定了亞瑟的回答。
「不,我應該說過。」
心理醫生翻著翻著,忽然看見了一行字。
於是念了出來:「我只希望我的死比我的人生更值得。」
亞瑟忍住發笑的欲望。
兩個人沉默間對視。
「你必須來這裡會有什麼感覺?找人談談會有幫助麼?」
亞瑟繼續抽菸。
緩緩噴出一口煙,「我被關在醫院裡感覺比較好。」
「你有沒有想過,你為什麼會被關起來?」
他們的回憶里出現了一間觀察室,觀察室上面都是潔白的牆壁。
上面英文寫著「觀察室。」
而亞瑟用頭撞著門。
一下又一下。
「誰知道呢?」亞瑟繼續噴煙,「也許能請醫生開更重的藥給我。」
「亞瑟,你已經吃了七種藥。一定有點幫助吧?」
「我只是不想一直這麼難過。」他回復了一句。
……
看完了心理醫生。
但心中的沉重包袱並沒有放下。
那個醫生,與其說是醫生,不如說就是想完成自己的工作。
對於他想幹什麼,並不在意。
被小混混毆打欺凌的小丑,脫掉了可笑的綠色假髮。
這個每天都練習微笑的人,一臉失意和頹喪的走上回家的公共汽車。
墨悠也跟著上了車。
還不錯,居然有錢,墨悠摸口袋的時候摸出了一個錢包,錢包里是滿滿一打面額巨大的鈔票,頭像墨悠根本不認識,只知道這種錢叫美元。
他不懂這些,在眾人錯愕的目光中用一張百元大鈔付了車票。
為了防止出現誤會,他還高冷的加了一句「不用找了」。
沒人阻止他。
也沒人有什麼騷動。
這列公共汽車裡的,都是社會底層的人民。
有錢人坐車,只會加劇他們的自卑和挫敗感。
畢竟,平時這些高高在上的官員和老闆都是私家車出行的。
但墨悠對此毫不知情。
他只覺得,這座老鼠滿地跑、垃圾無人倒、人人自危、市容壓抑的城市,和天璇沒法比。
亞瑟頭貼著窗戶,一個人孤零零的看著車窗外流淌的風景。
就像我們坐公交時那樣,被人擠得喘不過氣來。
在他前面,有一個黑人小男孩獨占一個座位,高高的趴在座椅上,睜著大眼睛,嘟著嘴看著后座。
后座就是亞瑟。
亞瑟愣了一下,也許是心中的某種情緒被觸動了,他用雙手握住臉,做出幾個個滑稽的動作,那一本正經的表情,和他成年人的面孔形成了鮮明對比。
就像變臉。
孩子笑了。
那雙黑珍珠般的大眼睛裡,寫滿了無盡的童真。
而這樣純潔的笑容,已經很罕見了。
亞瑟也開心的笑了。
這樣的他,才覺得自己有點用。
「請別騷擾我的小孩。」可突然間一句冷硬的話橫在了二人中間。
黑人孩子的母親,一位黑人大媽回過頭來道。
「我沒有啊……」
亞瑟弱弱的解釋。
他的解釋聽起來很無力。
「停下。」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亞瑟忽然發出大笑。
「怎麼,很好笑嗎?」黑人大媽的表情是警惕的。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
可亞瑟變著音還是在笑,根本就控制不住。
他不得不伸出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可依舊還是壓抑不住。
「對不起……我有……」亞瑟伸出一張卡片遞給人家大媽。
「哈哈哈哈哈……」可這個時候,他依舊在笑。
笑得咳嗽,笑得顫抖。
也笑得悲傷。
黑人大媽表情有些難看,估計是覺得碰到這種人有些晦氣吧?
她k瞥了一眼卡片,卡片上寫著:「原諒我大笑,我有病,請翻面。」
大媽於是就翻面了。
背面寫著:
「並不代表我的心情,可能是大腦損傷或者神經系統方面的疾病。」
「真是抱歉……」亞瑟一邊看著黑人大媽,一邊笑著抱歉。
笑容掩蓋了他的情緒。
他無法想哭就哭。
黑人大媽還能怎麼辦呢?
其他人詫異的目光,也通通對準了放聲大笑的亞瑟。
忍受這種目光,是一件很難熬的事兒。
可亞瑟,差不多習慣了。
他有無數負面情緒,卻只能埋藏在心底無法發泄。
這很讓人絕望。
卻無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