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 這個世界上喜歡我的人有很多(第三更)

  這個男人也許比楚師叔可靠。

  這個念頭剛剛浮起,夏蟬衣就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她覺得自己背叛了對楚師叔的虔誠,就像女子失去了貞潔對不起丈夫。她心說革命尚未成功,怎麼能三心二意,讓東竹知道了會被那丫頭瞧不起吧。

  夏蟬衣忽然轉身逃跑,倉惶的背影恰似戰場上的逃兵,她拋棄了水研姬和水玲瓏。

  水研姬驚愕之後,很快釋然。人都怕死!

  此時,卻聽夏蟬衣大聲喊道:「蘇師叔,水姨就交給你了,別讓我對不起楚師叔。」

  一道火球砸下來,夏蟬衣往左側縱身一躍,火球炸開,灼熱的氣浪推的她翻滾出去,夏蟬衣雙手觸地,雙腿在地面滑出一段距離,又躥了出去。

  火鳳尖銳啼叫,細長的頸部鼓起,一團團火球噴涌而出,大部分都被蘇星斗駕馭飛劍斬碎成流火,但還有一部分砸向夏蟬衣,去勢極快。

  夏蟬衣像是輕靈的小鹿,輾轉騰挪,左右跳躍,幾次被火浪推翻在地,渾身焦黑,身上的傷越來越多,跑出數十丈後,速度也慢了下來,一團火球在她身後炸開,火舌和土塊怒射,夏蟬衣悶聲一聲,高高拋起又重重摔下,再也爬不起來了。她艱難的撐起身子,後方炎風呼嘯,耳邊卻一片寂靜,這是死亡的感覺嗎?原來一個人死的時候,整個世界都仿佛失聲了。

  片刻後,聽覺恢復,耳畔是水研姬驚呼聲:「蟬衣!!」

  夏蟬衣黑亮的瞳孔里忽然映出一個身影,一個挺拔清俊的身影,他從半空撲下來,就像俯衝的獵鷹。

  千鈞一髮之際,自己半隻腳踏入鬼門關的時候,他終於來了!

  火球炸裂,流火繽紛亂舞,不是被氣刀斬碎,而是被從天而降的少年生生用拳頭砸碎。

  半個時辰前,楚望舒火急火燎趕回來,在遠處看見了東竹香消玉殞的一幕,半個時辰後,又重演了這一幕,深深刺痛了他。這一次他趕上了,趕上了!

  蘇星斗輕輕吐出一口氣,竟是如釋重負。

  楚望舒雙腳一蹬地面,沖天而起,半空中水火神兵出鞘,他怒吼:「蘇星斗,送我上去。」

  蘇星斗心領神會,心念一動,兩柄飛劍迂迴,出現在楚望舒腳下。蘇星斗周身氣旋纏繞,瞳孔清光一閃而過。

  飛劍爆發出前所未有的氣勢,帶著楚望舒直衝火鳳。在距離它十丈外,楚望舒脫離了飛劍,攜帶者巨大的慣性旋轉起來。

  黑光和赤芒交纏,旋轉出龍捲風的效果,他像是一柄刺破天穹的利劍。

  火鳳長頸朝後一縮,尖尖的喙噴出火龍。

  龍捲風的風眼撕裂火龍,火焰被捲入龍捲,一寸寸挺進。

  半空中響起楚望舒的怒吼聲和火鳳的尖啼聲,水火龍捲穿透火龍的同時,也穿透了它的腦袋。

  無頭鳥屍墜落。

  寒風的山風吹散了炎熱,火鳳一死,周圍的火屬靈力就安分了。

  楚望舒抓住火鳳細長的脖頸,無頭處焦黑一片,連鮮血都沒有,只有深深的暗紅。他掌心生出五色氣旋,將鳥妖體內殘存的靈力精元吞噬殆盡,隨手將乾癟的屍體仍在一邊。

  「楚師叔!」夏蟬衣跌跌撞撞的跑過來,眼裡閃著淚光,情難自禁的撲倒他懷裡,雙拳捶打胸膛,大哭說:「你這死鬼怎麼才來,怎麼才來......」

  楚望舒拍拍她肩膀,然後把她推開。

  夏蟬衣有點驚訝,驚訝楚師叔太平淡太冷靜,以往她這樣做的時候,楚師叔多多少少會有些尷尬。

  「東竹死了!」楚望舒說,聲音里有著極力壓抑的傷感。

  「我沒能救回她。」

  夏蟬衣捂著嘴,淚如雨下!

  水研姬身體一晃,捂住胸口,豆大的淚珠滾滾。她在道門比楚望舒還孤獨,平時只有夏蟬衣和東竹兩個丫頭陪著她,早把兩個喜歡她兒子的女孩當女兒看待。

  楚望舒面無表情的越過兩人,來到水玲瓏面前,水玲瓏仍舊昏睡,穿著白色裡衣,精緻俏美的臉蛋沾染了黑灰,楚望舒伸手輕輕擦去。他下意識要脫下外袍罩在妹子身上,手搭在肩上,僵硬住了。他的外袍留給了那個永遠離開的女孩。

  「丹鶴峰的妖禍已經平定,蟬衣,帶我娘和妹子回去。」楚望舒拭去她臉上的淚痕:「我把東竹留在了那裡,你幫我殮了吧。」

  夏蟬衣點點頭,抽抽噎噎。

  說完,楚望舒轉頭,朝蘇星斗微微頷首。他轉身朝祠堂方向走去。

  「你去哪?」蘇星斗忽然出聲。

  楚望舒沒有回答,而是回頭看他。

  「你的情況不對勁。」蘇星斗走上來,劍眉緊皺:「氣機滾滾如沸,真氣逆行,氣海崩塌......心魔又發作了?」

  「這次不是!」楚望舒笑了,他開始七竅溢血:「我入大真人境了。」

  「什麼?」淡漠如蘇星斗,也是悚然一驚。

  「不管你用了什麼秘法將修為強行提升至大真人,但有得必有舍,你現在必須散去修為,穩住氣海,否則……」

  「否則性命不保?」楚望舒笑著截口。

  蘇星斗皺眉,他不是個多話的人,既然楚望舒知道其中利害,那就不需要他多說了。

  「可東竹死了啊。」楚望舒聽見自己空洞又寂寥的聲音:「外表柔柔弱弱,賢惠溫婉,其實剛烈倔強的很,柔弱的外表是她掩蓋自己殺氣的方式,這是常年征戰的後遺症。我知道她喜歡我,更知道她不是因為我俊俏而喜歡我,僅僅是在我身邊感受到了溫暖,家的溫暖,所以我對她的感情不聞不問。她為了我娘和妹子而死,我欠她的,永遠也還不清了。」

  「所以你覺得愧疚,想要彌補?」蘇星斗似乎明白了。

  楚望舒卻搖搖頭,轉身走了。

  「這個世界上喜歡我的人有很多,可為了我不要命的沒有幾個。」

  丹鼎派祠堂!

  古樸的道觀形建築,筆直如峭的屋脊盡顯滄桑與斑駁,屋檐下鏤花透氣窗常年緊閉,大門也常年緊閉,只有一個老道士看守這裡。葛長庚看走眼了,老道士輩分高,可天賦不好,修道兩甲子才是小真境。葛長庚沖入祠堂的時候,隨手一巴掌就把他拍了個半死,然後他神情恍惚的看著手掌發呆,記憶里老道士和藹可親,氣機內斂,又看守著守山大陣核心,妥妥的隱藏高手標配。有一陣子葛長庚經常帶著燒雞猴兒酒來找老道士,期盼著能被他傳授某種失傳的絕學心法什麼的,從此一鳴驚人,笑傲天地。可老道士總是吃飯燒雞喝完酒,拍拍屁股走人。

  葛長庚就想,高人就是高人,不是那麼容易打動的。

  如今老道士這麼廢柴,他都懶得殺了,殺一個孤寡老人也沒多大意思。

  祠堂外,古樸青銅大鼎浮空,葛長庚站在鼎沿,鼎下是如今丹鼎派修為最高的三人,沖虛沖和葛長青。三人分別支撐著青銅鼎三隻大腳,他們雙膝陷入地面,青、黃、黑三股靈力逆沖而上,與沖刷下來的白光抗衡。

  葛長庚神色冷漠,看起來還有餘力,但三人卻在苦苦支撐。自從踏入大真人境後,他的修為一日千里。想當初葛長青還能與他殺的難解難分,如今捎上倆師叔,都被他牢牢壓制。像葛長庚這樣的天才,每次跨一大階,修為就是翻天覆地的變化。

  「葛長青,你越來越弱了,當年你就一直跟在我身後。這麼多年了,還是沒變。」葛長庚冷笑著俯瞰。

  葛長青昂著頭,嘴唇緊抿。

  「有沒有感到絕望?你十幾年來日夜不輟的勤奮修煉,好不容易踏入真人境,自以為能替師尊報仇。可我們的差距依然宛如鴻溝,無法逾越。你這輩子註定要看著我的背影。」葛長庚大多時候都是冷淡寡言,在嬰姬面前也不例外,唯獨對這個同胞弟弟格外刻薄,每次見面都毫不吝嗇自己尖銳的言辭。

  「葛長庚,你這個弒師叛宗的孽障,而今又大模大樣欺到祖師祠堂來,真當我丹鼎派無人了嗎!」沖虛是暴脾氣,雙目圓瞪,白須白髮在氣浪中翻飛。

  「丹鼎派有人?」葛長庚故作吃驚:「沖虛師叔是說我這個廢柴弟弟,還是您兩位修道三甲子的道門真人?」

  真人二字,咬字尤其清晰。

  「當年師兄看中你先天金靈的資質,把相依為命的你們帶回山,傳道授業,教育你們成人。可誰想竟是養了偷白眼狼,最後死在自己最親近的弟子手上,含恨九泉。」沖和真人說著,氣息徒然強猛起來:「十三年前的恩怨,老道今日要與你清算!」

  沉默不語的葛長青吃了一驚:「師叔不可,他已是大真人境,又有神農鼎相助,你就算耗損壽元提升真氣也無濟於事。」

  沖和哼了一聲:「那你年輕你來。」

  葛長青滿嘴苦澀,其實他們三人拼盡全力,也奈何不得葛長庚,真人境與大真人境,相差的不止是真氣,還有元神凝鍊程度,邁入大真人境,元神與天地共鳴,號稱氣力不竭。這是本質上的區別,況且葛長庚有上古神器神農鼎助陣,神農鼎是仙級神兵,以前葛長庚是真人,神農鼎也是真人,現在葛長庚是大真人了,神農鼎就是大真人。三個真人打的過兩個大真人?

  「師尊死後,丹鼎派早已不復當年輝煌,誰能救你們?」葛長庚淡淡道:「堂堂道門五宗之一,竟連個大真人都沒有,師尊才真正含恨九泉。不過沒關係,我很快就能煉死你們,好讓你們早些與他九泉相聚。」

  葛長庚猛地側頭看向一側,眼中有兩道寒芒迸射,喝道:「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