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璃回來了沒有？」
有氣無力的蒼老聲音，在深夜裡傳得特別幽深久遠。
顧家，棲霞山，棲霞嶺。
顧家老祖的棲居地，顧家人決策權最高所在地。
此刻，顧家平時高高在上的三大長老，全都恭敬地站著。
下邊還站著顧家家主顧鼎陽，以及他的結髮妻子，顧夢璃的母親。
顧家老祖這次外出，回來之後就一直病倒在床，再也沒起來過。
整天，都是神情恍惚迷迷瞪瞪的。
一天十二個時辰，基本上能睡八九個時辰。
醒來後的第一句話，就是這句「夢璃回來了沒有」。
「老祖，夢璃還沒有回來！」
顧鼎陽的妻子恭敬地回道。
看向顧鼎陽的眼神里，有深深的埋怨。
裂雲山脈發生的事情，雖然各大派都自覺地選擇閉口不言，但是像顧家這樣的家族還是知道一二的。低階弟子死亡人數沒有具體統計，光築基死了六十五人，元嬰也死了十三人。
氣運天子當場被天雷，就劈了個魂飛魄散。
顧家人也在第一時間派出了一波又一波人出去尋找，但始終都沒有顧夢璃的消息。
很有可能，顧夢璃在這場人為的屠殺中，也遭遇了不測。
「你也不要怪鼎陽，這件事情是我做的決定！」
顧大力從顧夢璃母親的眼神里看出了她的埋怨，「或許這就是命，是我們顧家的命！」
「嗚嗚……」
哭聲傳來，顧夢璃的母親已經泣不成聲了。
本想著顧夢璃給他養老的，沒想到是白髮人送黑髮人，一切成空。
這一去，就是音信全無。
「鼎陽，是我對不起你們，親手把夢璃那丫頭葬送了！」
「老祖，這……這不怨你」
顧鼎深深地喘了幾口氣說道：「雖然我不知道老祖的深意，但是我相信老祖有老祖的考量。我們誰都不怪，要怪也就只能怪夢璃這丫頭沒有這個福分，享受不了老祖的眷顧！」
「咳……」
顧大力猛烈地咳嗽了幾下。
幾近咳出了一大碗的鮮血。
本就孱弱不堪的身體，此刻更加的虛弱了。
就仿佛那搖曳的燭火，隨時都有可能被風吹滅。
「我已經是風燭殘年步入塵土之人，也沒有幾天可蹦躂的了。顧家以後就徹底交給你們五個了，鼎陽你是一族支柱，一切都要靠你了，你們四個好好地為鼎陽保駕護航，不得二心！」
「是，老祖！」
三大長老，以及顧夢璃的母親，恭敬行禮。
又囑咐了幾句，顧大力就把他們全都趕了出去。
「呼……」
棲霞嶺起風了，還很大。
「嘩……」
不一會兒，下起了綿綿細雨。
整個棲霞嶺都籠罩在一片霧靄之中。
哭泣的風，悽厲的雨，聽得人心感傷不已。
「咳……」
房間內的顧大力，又咳嗽了幾聲。
艱難地從床上坐起來，走到桌子旁洗了把臉喝了口水。
看著外面霧靄的天空，露出了苦澀的微笑。
「小友，既然來了，就進來吧！」
吱呀門響，昏暗的光線內走來了一道身影。
一身青衣，溫文爾雅，一步一步地走來。
「姜小友，請坐！」
顧大力微笑著站起身來，親自給姜嘯倒了一杯茶。
「小友，雨夜來訪，辛苦了，喝杯茶去去疲乏！」
姜嘯看了看只剩下半條命的顧大力，還是接過了茶杯喝了一口。
「這是你想要的東西！」
顧大力右手攤開。
一個泛著微弱光芒，幾乎跟菩提子差不多的東西出現。
「轉運珠里還有你的一絲氣運！」
顧大力又咳嗽了幾聲，停了一會繼續說道：「具體你的氣運，轉到了誰的身上我就不得而知了。當初我只是奉命辦事，負責把你們姜家滅掉，並把你的氣運剝奪盛放，交給了別人！」
「莽雀吞龍！」
姜嘯接過轉運珠。
看到一條烏黑髮光，形似普通的小麻雀。
竟然在吞噬著，一條搖頭擺尾的小金龍。
小金龍早已奄奄一息，反倒是小蟲子精神抖擻，活得倒很滋潤蹦躂。
「幕後黑手是誰？」
姜嘯冷冷的聲音問道。
他從高山河的嘴中，已經知道顧大力才是當初滅殺姜家全族的真正大佬。
也就是上次在義莊，商譽口中的尊上。
葉泛，龍謄，包括姜嘯的父親姜南天，他們三個都是顧大力的親傳弟子。
「不知道，我知道他是一個黑衣人，出現的時候他的臉上閃耀著烏黑光芒。不過我推測他應該是天劍閣的人，因為他渾身的劍氣很盛，手上長期握有劍的痕跡，可能是左手拿劍！而且他還能輕而易舉的就把夢璃推薦到了天劍閣。如果你想找回氣運，可以從這方面入手！」
「你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姜嘯的聲音很冰冷。
跟他的溫文爾雅，極為不搭。
「沒了！」
顧大力倒是很乾脆，一點都沒有拖泥帶水的意思。
早在姜嘯來之前，他就收到了熊兆的信息。
讓他自我斟酌看清形勢，不要妄想反抗連累了全族。
其實在裂雲山脈，顧大力在看到氣運天子被雷劈得魂飛魄散那一刻，他就有了不詳預感。
總感覺那個被劈的氣運天子就是姜嘯，他也根本沒有死，因為轉運珠里的金龍還活著。
「多謝道友寬宏大量，給我顧家一條生路，我顧大力死而無憾！」
顧大力站起身走到姜嘯面前，深深地一個鞠躬。
雙眸之中還有他的感傷和悔恨，以及那眼角深處的無奈。
「並非我寬宏大量，實則是顧夢璃救了你顧家一族上下！」
姜嘯說道。
雙眸中不自覺地又顯現出了顧夢璃的身影，她的一顰一笑，她的一言一行。
甚至於，還看到了神識海中美人魚的那一幕，看到兩人赤手空拳制服葉菲兒的一幕。
「恭送道友！」
目送著姜嘯身影消失在房間內，顧大力恭恭敬敬的一個行禮。
一雙渾濁的眼睛裡，泛出了悔恨的淒涼。
嘴唇顫抖了好一會，也沒再說出一個字來。
「呼……」
顧大力意念起動，額頭上泛出了一團藍色火焰。
為了當年的事情，他選擇了殺一己救全族，選擇了燃燒生命以感謝姜嘯的不殺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