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的時候，溫暖是被叮鈴鈴的手機鈴聲吵醒的。

  「溫暖溫暖……」

  電話那頭，大甜甜聲音著急，「謝九爺到了，要騎小心心，你快點……」

  ？？？

  謝聿川來了？

  溫暖睜開眼，清醒過來。

  急沖沖趕到2號馬棚，一推門進去，就看到了謝聿川。

  黑色大衣，同色的西褲。

  轉過身來時，能看到內里的白襯衣。

  頭頂黯淡的光影下，男人那張五官立體的面孔被身上的黑與白襯的格外深邃。

  明明面前有兩匹馬，謝聿川像是只看得到小心心似的。

  掌心裡攤著幾塊糖只給小心心吃。

  烏騅擠過來搶，小心眼的男人挪開手，再攤開來，幾乎是貼在小心心嘴邊的。

  來往幾個回合，烏騅打著響鼻，氣呼呼的。

  溫暖：……

  有心上前安撫烏騅，餵它幾塊糖，又有較勁兒的嫌疑。

  溫暖安靜的立在他身後幾步遠處沒作聲。

  謝聿川耐心的餵小心心吃完那幾塊糖，轉身沖溫暖伸出了手。

  溫暖怔怔的。

  「毛巾！」

  謝聿川冷笑，「你們俱樂部的人就是這麼服務VIP客戶的？」

  這才反應過來他要毛巾擦手。

  涼涼的看了他一眼，溫暖轉身就走。

  去而復返，遞了塊熱毛巾給他，「九爺請用！」

  毛巾散發著熱氣，可回過頭去，就見她一手托著毛巾一邊低垂眉眼看著他領口的位置。

  就是不看他。

  以前賭氣的時候她也是這樣。

  可是他只要起身過去反鎖了辦公室的門，她就怕了。

  又是色厲內荏的「謝聿川你要幹什麼」。

  又是服軟的「謝總我錯了還不行嘛」。

  總有法子。

  可這會兒，他無計可施。

  毛巾上的熱氣氤氳開來，漫開一片溫熱的手上熱氣加倍流失，微微地涼一點點透進了心裡。

  謝聿川沒作聲。

  馬棚里陷入沉默，只耳鬢廝磨的兩匹馬，顯得格外刺眼。

  「溫暖……」

  許久，謝聿川回頭看向溫暖，「我們談談。」

  「談什麼？」

  溫暖抬眼看向謝聿川，「我不覺得我們之間還有什麼可談的。」

  「一切都結束了！」

  對上男人晦暗的臉色，溫暖沉聲道：「本就是一場荒誕的鬧劇，既然已經結束了，那我們就各自回歸原位好了。從此以後，你依舊是高高在上的謝九爺，而我只是千騎俱樂部的一名馬術師，我們井水不犯……」

  「溫暖！」

  謝聿川的聲音里有了怒氣，「自始至終，你都在問我，憑什麼。那麼，我的憑什麼，誰來負責？」

  啪！

  被遷怒的毛巾落在地上，頃刻間一片污濁。

  溫暖錯愕抬眼。

  就見謝聿川眉眼間一片怒意，「兩個人的關係，憑什麼你說結束就結束？我同意了嗎？還有，那個孩子……」

  得知溫暖懷孕的時候，緊跟在茫然後的情緒是驚喜。

  可他的驚喜還沒來得及消化分享，就被她一聲冰冷無情的「我不要」扎了個粉碎。

  謝聿川的臉色陰沉的厲害，「那是我們兩個人的孩子，憑什麼你說不要就不要？你經過我的同意了嗎？」

  心口有針在扎一樣，細細密密的疼。

  溫暖冷笑，「經過你的同意？謝聿川，我說過，那個孩子跟你無關，那是我的孩子。」

  「我自己的孩子，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可以做主！」

  咴……咴咴……

  似是感覺到了溫暖的憤怒情緒，烏騅和小心心齊齊躁動起來。

  一甩頭一揚頸，馬槽前的圍欄晃動起來，頃刻間就要分崩離析。

  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溫暖上前安撫的拍了拍烏騅和小心心的馬頭。

  回頭看向謝聿川，「九爺如果是來騎馬的，請去更衣，我會把沒良心牽到跑馬場。如果沒別的事，我還有工作，先走一步。」

  說完，溫暖撿起地上黑乎乎的毛巾，頭也不回的出了馬棚。

  洗手間裡流水嘩嘩，溫暖搓的手都紅了。

  原本半邊黑半邊白的毛巾卻變成了一整塊灰突突的，怎麼都洗不乾淨。

  溫暖也不知道自己跟一塊毛巾較什麼勁兒，可想到謝聿川那幾句「憑什麼」，心裡就忍不住的冒火。

  「溫暖，溫暖……」

  外面有人在喊，溫暖把毛巾丟進垃圾桶，擦乾手朝外去了。

  今天的千騎被謝氏包場了。

  所有的馬術師連同馬術助教們都被安排去了馬場。

  溫暖作為唯一的女馬術師，自然不可能例外。

  溫暖急匆匆趕到跑馬場，一眼看去，全都是熟面孔。

  「溫特助？」

  「溫暖，怎麼是你啊？」

  男男女女們神色驚訝。

  溫暖在謝氏那三年，整個公司無人不知。

  起初是因為她試用期剛過就被破格招進秘書處，上上下下都在猜，到底是因為她工作能力出色，還是因為那張臉。

  普通職員們大都猜是後者，畢竟這個社會再現實不過，是個看臉的社會。

  可只有跟溫暖打過交道的各部門老大才清楚，溫暖的工作能力，未來遲早是分公司抑或者總部獨當一面的。

  再被人知曉，是一絲不苟的工作做的最如日中天的時候，溫暖辭職了。

  人往高處走，所有人都以為她是有更好的工作前景了。

  沒想到，她到馬場來給人牽馬了？

  一眾人面面相覷。

  溫暖面色坦然，「好久不見啊！怎麼今天有空來玩，團建嗎？」

  有人應聲，「對啊對啊……」

  還有人幫腔的活躍氣氛，「溫暖，你幫我挑匹矮一點的馬，我腿短……」

  鬨笑聲響起，片刻前那凝滯住的尷尬頓時一掃而空。

  堪堪騎了兩圈，溫暖就被幾個女孩子連拉帶拽的拽去了包廂。

  推門而入，正看到立在窗邊的謝聿川，項岩，以及業務部的那位於總監。

  無論方才馬棚里有多不愉快，可人前，溫暖這點兒面子功夫還是要做的。

  「謝總，項特助，於總監……」

  只當什麼都沒發生過，溫暖笑容溫和的跟三人打招呼。

  於總監臉上的詫異不比那些手下少。

  可目光划過神色冷冷的謝聿川，以及面色平靜的項岩。

  心知他們都知道了，於總監笑道：「沒想到團建都能遇到你，溫暖，緣分啊！」

  「小吳……」

  於總監抬眼沖秘書道：「你去跟千騎的陸總打聲招呼，溫暖今天就在我們這兒了。」

  「於總監……」

  「好嘞！」

  溫暖的推辭才剛出口，吳秘書已經揚聲應了朝外去了。

  溫暖改口，「謝謝於總監！」

  買了馬。

  唱了歌。

  午飯時分，溫暖被拉去了餐廳。

  還被推到了謝聿川身邊。

  鮮少跟大Boss出來團建，業務部上下格外有面子似的，一群人舉起酒杯，紛紛高喊「敬謝總」。

  眾人齊齊舉杯，溫暖愣了一下，順手端起了面前的紅酒杯。

  下一瞬，酒杯被人拿走。

  「換……牛奶給她！」

  本來想說換飲料給她的，可想到飲料是冰的，謝聿川改了口。

  周圍一靜。

  溫暖的頭皮嗡的麻了一下。

  「謝總，我沒事，我可以的！」

  奪也似的從謝聿川手裡拿回了酒杯，溫暖不去看他，只含笑的舉起酒杯，等待大家一起碰杯。

  繼而，揭過剛才這一茬。

  就聽謝聿川聲音冷沉，「溫暖，身體重要還是面子重要？你要在這個時候跟我爭是嗎？」

  本就安靜的包廂里瞬間針落可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