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了保險箱裡溫素心留給沈綏安的那封信。
想到了陸雲歌突如其來的五行缺姐。
還想到了陸家別墅四樓那間專屬於她的臥室，和沈綏安對她小心翼翼的態度轉變。
後知後覺早有端倪，而她竟然從無察覺，只以為這是他們一家一脈相承的熱情。
「……我媽知道嗎？」
踏進別墅坐在餐桌前，溫暖開口問道。
沈綏安一進門就去了書房。
餐桌前，陸之躍點頭，「溫姨知道，但是她沒告訴我們，她怕……」
「我知道了。」
溫暖眼睛酸的厲害。
這麼多年母女兩人相依為命，她想什麼媽媽都知道，就像媽媽想了什麼，她也大抵能猜到一般無二。
媽媽怕她接受不了。
更怕沈綏安已經有了陸雲歌，不願意認她，再次傷害她。
所以，她什麼都不說，把所有的一切都埋在心裡，只告訴沈綏安事實真相。
他們願意認她，那皆大歡喜。
如果不願意，就當什麼都未發生過，各自安好。
緊握雙手才能控制住不掉眼淚，溫暖大睜著眼睛。
就見沈綏安拿著厚厚一疊資料走了過來。
「小暖，這是你媽媽的信……」
「……這兩份親子鑑定書，一份是你媽媽拿你和之躍的頭髮做的。另一份，是我和你的。」
「……這個是我派人去大涼山調查得來的事實報告。」
一張張一份份，沈綏安擺在溫暖面前，一邊還推過一杯蜂蜜水。
舉手投足間儘是小心。
打從沈綏安在謝老夫人面前說她是他親生女兒的時候溫暖就大腦一片空白。
不願去想媽媽和沈綏安之間有什麼糾葛。
也不願去想路之遙又是怎麼回事。
信才看了一半，溫暖再次呆住。
【……敏芬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曾跟她說，這輩子，我這條命是她的。所以當敏芬來找我，希望我幫她養大那個孩子的時候，我同意了！】
溫暖扭頭看向陸雲歌，「我……我們……」
「對啊，就是你想的那樣。」
打從車上就一直影子一樣跟在溫暖身邊，陸雲歌神色小心的點頭，「你才是陸雲歌，名正言順的陸家大小姐。」
「溫暖，只要你願意回來，你要什麼我都答應，好不好？陸家大小姐，三樓的臥室，媽媽留下的股份……還有爸和哥哥，我全都還給你，只要你回來，好不好？」
無論何時都小太陽一樣活潑明媚的陸雲歌，這一刻臉上眼睛裡盛滿了小心和忐忑。
就仿佛是她奪走了本該屬於她的幸福。
溫暖笑著，眼睛裡淚光浮動，「可是大師說，我五行缺姐，我都認你了，你不認我了嗎？」
一句話，陸雲歌的眼圈也跟著紅了起來。
眼淚吧嗒落下來，又被她抬手擦掉，陸雲歌吸吸鼻子，「……我認的，認的！」
一封信看的淚眼汪汪，看著信紙上熟悉的字跡，還有那一個又一個的囡囡。
就仿佛媽媽就在眼前，每一筆都是帶著淚寫下來的。
溫暖猝然起身，「……我想回房間一個人待會兒。」
「好，好！」
沈綏安連連點頭，站起身，又不知該做點什麼。
溫暖拿起桌上的紙張，轉身回了房間。
門一關上，溫暖的眼淚就倏地落了下來。
調查報告裡，媽媽不是記憶里那個無論什麼時候都溫柔又堅強的女人，她是大涼山村子裡那個名叫胡二丫的可憐女孩兒。
出生就被遺棄，哪怕被收養，也僅僅只是餓不死。
還未成年就被賣給了隔壁村娶不到媳婦的老光棍。
沒有羅敏芬，媽媽這一輩子都生活在暗無天日的地獄裡，直到死。
她該感謝羅敏芬的，謝謝她伸出那雙手，救媽媽出地獄。
可沒有羅敏芬，她出生在陸家，有沈綏安那樣溫和的父親，陸之躍那樣瀟灑護短的哥哥。
過往26年，她可以活得像陸雲歌一樣自在恣意。
不必提心弔膽的躲在老城區的小房子裡，拿菜刀對抗流浪漢。
不必跟著媽媽嫁進謝家，被謝明瑞欺負。
更不必經歷那麼多委屈無助的時刻，只因為她沒有家，沒有爸爸。
天知道她有多羨慕陸雲歌。
可要恨羅敏芬嘛，溫暖不要。
世事難兩全，如果得到爸爸得到家的代價是失去媽媽，那她不要了。
她和媽媽的家，也是家。
離開前的最後一秒，媽媽都在為她打算，就像信里說的，她愛她，而她也從未辜負過她。
一想到媽媽前十多年在大涼山受苦，之後這26年又為了她辛苦奔波。
一想到幸福在即而媽媽已經離開。
溫暖的眼淚就怎麼都止不住。
「媽，媽……」
房間裡的隱忍低泣若隱若現，門外的走廊里，陸雲歌眼睛紅通通的看向陸之躍，「真的不進去陪著她嗎？」
陸之躍搖搖頭，「讓她自己待會兒吧。」
點點頭，又不放心。
陸雲歌看了眼雕像一樣呆呆坐在餐廳里的沈綏安，輕聲問道：「你說，溫暖會認爸，認咱們嗎？」
雖然怎麼看都是羅敏芬的錯，可錯了26年，換成誰都過不去心裡那個坎兒吧？
溫暖真要是怨沈綏安，怨陸家，他們也只能認了，連辯解一句都開不了口。
陸之躍搖頭，「……不知道。」
回頭看著窗外的夜色，陸之躍眉頭皺的能夾死蚊子。
這段時間，陸家像是得罪了過路神仙似的，接連出事。
他被鍾晴坑的焦頭爛額，事情還沒解決呢，孟小禾一走了之毫無音訊。
好不容易陸氏穩住一點了，又出了今晚的事。
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倘若溫暖真不認他們，他和陸雲歌還好說，反正一天24個小時有十多個小時在一起，熱臉貼著，溫暖的心就是石頭做的也能捂化了。
可沈綏安……
扭頭看去，餐廳里的沈綏安呆呆的坐在那兒，一肚子的對不起卻連說出口的機會都沒有。
襯著兩鬢稀疏的白髮，整個人看起來尤為可憐。
「走一步算一步吧……」
陸之躍嘆氣，回頭看向陸雲歌，「於非凡要是有意見，你跟我說，不把他的狗頭擰下來，我……」
「領證之前我就說了。」
陸雲歌縮了下脖子，一臉她早就當叛徒提前暴露了秘密的心虛，「他說，他愛的是我，又不是陸家大小姐這個名頭。」
無語過後鬆了口氣，陸之躍點頭。
剛想開口說話，嗡的一聲，門打開，溫暖眼鼻紅通通的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