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爺回來了！」
深夜時分的謝家老宅，一點細微的動靜，像是一塊石子丟進了魚缸里，頃刻間熱鬧起來。
謝老夫人才剛入睡，就被院子裡不知道誰一嗓子喊醒了。
再聽說謝聿川回來了，急急忙忙起身穿戴好出了臥室。
正看到一身迷彩服，披著大片的墨色穿過月亮門的謝聿川。
人老了本來就睡眠淺，又心裡有事。
剛睡著就被吵醒，本來就帶著氣，可目光落在謝聿川那比夜色還深沉的臉龐上，謝老夫人眉心一跳，心裡也跟著突突的跳了起來。
下意識看了眼跟在謝聿川身後的老管家。
老管家微不可見的搖了搖頭。
謝老夫人眉眼耷拉下來，強打起精神看向謝聿川，「阿川回來了！……知道你孝順，但是大晚上的，也不必這麼奔波，回去好好……」
「祖母！」
謝老夫人的話還沒說完，被謝聿川沉聲打斷，「祖母晚上睡的可踏實？」
「人老了，哪還有什麼踏實不踏實的。不過眯幾眼罷了。」
一臉老態，謝老夫人抬起松垮的眼皮去看謝聿川，不知道他是知道了什麼，還是真就只是簡單的一句關心。
就見謝聿川立在門裡，一副坐都不打算坐的架勢，「我還有事，這次回來，就兩件事跟您說。」
雖然臉色難看，可語氣倒是聽不出什麼。
謝老夫人心裡微松，「你說。」
「溫暖是我的人，祖母若是能幫我照顧一二，我感激不盡。若是不能，就請保持距離。她要是出了事，我不希望陪葬的人里有謝家的人！」
謝老夫人臉色輕變。
就見謝聿川沉聲道：「還有，如果沒什麼意外的話，阿中應該是回不來了。」
「阿川！」
猝然抬眼，正對上謝聿川黑沉沉的眸光。
謝老夫人還沒反應過來，帘子掀起，謝聿川大步遠去。
乾枯的手緊握著太師椅扶手，謝老夫人一臉的不可置信。
阿中的身手，別人不知道，她是一清二楚的。
當年老爺子撿他回來的時候就說他是個好苗子，培養得當，將來他會是一把極趁手的刀。
這麼多年了，阿中出手就沒有失敗過。
區區一個溫暖，折了阿中？
怎麼可能？
手背上青筋蜿蜒，謝老夫人收回目光看向立在門外的老管家，「之前你說，阿中去過一次溧城，他是去做什麼的？」
老管家搖頭，「他說一點私事，其他的，不肯多說。」
「去打聽一下出了什麼事兒。然後，聯繫阿中！」
「好。」
腳步聲消失在院子裡，四周安靜下來。
想到阿中，謝老夫人眼裡有一閃而過的狐疑。
再想到溫暖，只余厭惡。
轟隆隆的螺旋槳聲逐漸清晰，謝聿川坐進直升機機艙，手機叮的一聲。
直升機起飛。
謝聿川撥了個電話過去，「乾的不錯！……傷養好了，來暮南找我！」
掛斷電話，謝聿川低頭看著夜色籠罩中的帝都。
再收回目光時，神色冷峻。
……
溫暖趕到醫院的時候，一推開門，仰面靠在沙發上的陸之躍就醒了。
看見是溫暖，陸之躍蹙了下眉，沖溫暖揚了下下巴，起身跟了出去。
「不是讓你別來了嗎？」
「她是替我擋災，我能不來嘛。她沒事吧？」
「沒事，就是嚇到了，剛才醒來說了幾句話，睡著了。」
「……你回去洗漱一下吧，天亮了過來換我。」
「也行。那我走了！」
說走就走，陸之躍揮了揮手，走的頭也不回。
溫暖躡手躡腳的走進病房，一回頭，愣住。
本該睡著的孟小禾神態清醒，哪裡像是睡著又醒了的樣子？
溫暖上前，探了探孟小禾的額頭，目光歉疚，「對不起啊！」
「你是該對不起我！」
孟小禾點頭，粲然一笑，「溫暖，那你欠了我一個好大好大的人情哦！你說，該怎麼報答我？」
溫暖心裡輕輕呼了口氣。
謝聿川輕描淡寫，仿佛只是一場簡單的跟蹤圍堵。
可經歷過一次驚心動魄的綁架，沒人能比溫暖更清楚當時當刻有多驚險。
她從小到大擔驚受怕過無數次，已經有經驗了。
可孟小禾不是。
被孟家捧在掌心裡長大的小公主，她受過最大的委屈，大概就是被陸之躍無情拒絕。
溫暖不敢想，當時當刻的她是怎樣的無助。
本來還擔心給她留下什麼心理陰影。
可這會兒看到她笑，還說她欠她一個人情，溫暖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對！欠你一個天大的人情！」
溫暖點頭，看著孟小禾清澈的目光承諾，「你說吧，你想讓我做什麼？」
「還沒想好。」
孟小禾一臉思索，苦惱搖頭。
繼而眼睛星星亮的問溫暖，「溫暖，我們這……也算是過命的交情了吧？以後如果我有事求你，你要幫我哦！」
「一定！」
溫暖點頭。
孟小禾笑容燦爛，「溫暖，我真的好喜歡你啊，如果你是我姐就好了。」
溫暖一怔。
孟小禾目光慌亂起來。
孟小樓得罪了九哥，大概率跟溫暖有關。
她這算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了吧？
一句對不起剛到嘴邊。
就見溫暖笑容促狹，「我是當不了你姐了，不過你努努力，說不定能給我當嫂子。」
陸之躍拿溫暖當妹妹對待，這在千騎人盡皆知。
孟小禾一愣，眼中有星光浮現。
想到那通電話，和電話里陸之躍的承諾。
而最後的最後，他如承諾的那般，從天而降找到了她。
不知想到什麼，孟小禾眨著眼睛，輕輕的嘆了口氣，「怪不得人總說女人善變呢。」
中午坐在車裡哭的時候她還下定決心，再也不要理他了。
可被俞阿婆拉著，一口一個乖乖，還跟她說陸之躍那些窘事糗事的時候，孟小禾發現，她還是狠不下心來。
明明幾天前她還跟陸之躍說，我不確定我是不是喜歡你，但是時間會證明一切。
但是短短几天，孟小禾發現，那好像就是喜歡。
每過一天，她對陸之躍的喜歡都要更多一點。
而那些多多的喜歡，在陸之躍說「孟小禾，你放心，我一定會找到你」，繼而真的出現在她眼前的那一刻開始。
變成了，愛。
孟小禾也覺得自己有點衝動了。
可是想起陸之躍，一顆心就跳的好快好快。
「溫暖……」
孟小禾拿手指戳了戳溫暖的手，「如果我跟陸之躍說我愛他，你說，他會不會被嚇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