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聿川回到星月灣已是傍晚。

  天色沉寂下來，心情似是也跟著一點點沉落，看不到一絲光亮。

  胸口悶悶的。

  再打開手機，微信對話框裡毫無回應。

  就仿佛那是他無聊的自言自語。

  沉默片刻，謝聿川撥了個電話過去。

  「餵？」

  電話響了許久才接，溫暖聲音清冷，「有事嗎？」

  「暖暖……」

  男人的聲音裡帶著無盡的疲憊，「你要怎樣才能原諒我？……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會讓你對我和孟小樓之間存在如此之多的誤會。但是暖暖，我沒有愛過她，過去沒有，現在沒有，未來更不會。」

  「何婧文死了，孟小樓……這輩子都不會再回到帝都。」

  「暖暖……過去的事，可不可以就讓它過去了。以後，我們好好兒的，好不好？」

  工作之餘的謝聿川是個沉悶寡言的人。

  像此刻這樣一股腦說這麼多話，還是第一次。

  溫暖有些沉默。

  理智告訴她，她該感恩，畢竟那晚的謝聿川仿佛駕著七彩祥雲出現的大英雄。

  沒有她，最後會是什麼結果不堪設想。

  可一想到那個後果是有可能發生的，當時當刻的絕望再度浮出胸口。

  溫暖的呼吸都有些不穩了。

  如果他沒出現，那晚的她能不能活著走出那個房間都未必。

  到那時，媽媽會怎樣？

  失去唯一的女兒，自己又拖著一副病怏怏的身子。

  媽媽最後肯定也活不了。

  一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溫暖心裡恨得咬牙切齒。

  「謝聿川，過不去……」

  溫暖得聲音一點點冰冷下來，「如果她不是孟家大小姐，這會兒已經死了一萬回了吧？即便沒有你，法律也會制裁她，讓她把牢底坐穿。可她是孟家大小姐啊，呵呵……憑什麼她可以出手狠毒卻沒有什麼報應，不就是因為有孟家，有你嗎？」

  「謝聿川，我心裡……過不去……」

  刀子扎在誰身上誰痛。

  沒有人能體會那晚她的絕望。

  也沒有人有資格替她原諒孟小樓。

  既然什麼都做不了，那……就這樣吧。

  回頭看去，窗明几淨的房間裡，溫素心正在擺飯。

  桌上的三個白瓷飯盒看起來一點都不高檔。

  可裡面五顏六色的飯菜看起來就很可口。

  襯著溫素心和俞阿婆臉上的笑容，仿佛連周圍的空氣都是溫馨的味道。

  對還能擁有這樣的幸福分外感恩，溫暖輕輕呼了口氣，「謝聿川，就這樣吧……」

  溫暖準備掛電話。

  那頭響起謝聿川冰冷的聲音，「是因為遲遇嗎？」

  「什麼？」

  溫暖一怔，「跟遲遇有什麼關係？」

  「遲遇沒出現之前，你問我會不會娶你。可遲遇出現之後，只因為一個無關緊要的孟小樓，我們爭吵無數……暖暖，你說你愛我，可你和遲遇呢？見家長，約會……」

  謝聿川聲音慍怒，「一切都是因為遲遇回來了！對不對？」

  「謝聿川！」

  溫暖失聲驚呼，「我們兩個的事，跟遲遇有什麼關係？你簡直不可理喻！」

  話一出口就覺得自己說太重了。

  溫暖沉默了一瞬。

  電話倏然掛斷。

  懊惱從心底湧出，溫暖對著手機發了好一會兒的呆。

  再走回房間，手機叮咚一響。

  謝聿川發來的微信。

  【照片.jpg】

  【帶走！】

  照片裡，雪球被放在一個紙箱裡。

  紙箱放在別墅門口的台階上。

  溫暖的太陽穴突突的跳了起來。

  「囡囡，快來吃飯！」

  溫素心笑著遞過筷子。

  溫暖搖頭，「媽，我有點事，先走了，你們吃吧不用等我！」

  急急說了一聲，溫暖轉身就走。

  路虎呼嘯駛出，溫暖撥通了謝聿川的電話。

  可響了許久，男人絲毫沒有要接的意思。

  一想到雪球會跳出紙箱，繼而順著柵欄跑出去，溫暖有種抓狂的感覺。

  轟！

  一道驚雷劈下來，溫暖看著被雷電閃的發白的車窗，腳下的油門踩得更猛。

  堪堪駛到星月灣門口，被守衛攔了下來。

  或許是因為陸之躍這輛車讓她看起來不像是來做客，倒像是來找茬兒的。

  又或許，是謝聿川交代過。

  溫暖打開車窗，零星的雨點飄進來。

  守衛室里，一個陌生的保安看了看溫暖，又看了看電腦，糾結許久道：「小姐，您可以進去，但是您的車不可以！」

  「好！」

  溫暖應聲，把車停靠在路邊，下車拔腿就跑。

  天色漸黑，別墅區燈火闌珊。

  雨點落在臉上也無暇顧及，溫暖順著林蔭小道一路狂奔。

  跑的胸腔發疼，喉嚨里也冒火一般。

  溫暖剛停下腳步。

  夜色里，喵嗚的悽厲叫聲從遠處傳來。

  再抬眼，正看到別墅大門外那些高高堆起的紙箱。

  和套了牽引繩拴在鐵門柵欄上的雪球。

  出生時是自由自在的流浪貓。

  後來養在御湖山莊的獅虎園，是無拘無束的自由貓。

  就連去寵物醫院洗澡打疫苗，也是裝在貓包里的。

  從未拴過繩子的雪球似是應激了，悽厲的慘叫著，身邊的紙箱都撓破了。

  溫暖愣在原地，有那麼一瞬間，仿佛看到了前一次雪球被丟去獅虎園時的悽慘模樣。

  又仿佛，看到了小時候那個跟著媽媽搬了很多次家，卻被房東驅逐了一次又一次的自己。

  轟！

  又一道驚雷落下，豆大的雨點噼里啪啦的砸在臉上身上。

  溫暖回過神來。

  拔腿就往前跑。

  「雪球，媽媽在……」

  撲上去抱起雪球，任憑它緊張到指甲扣進了她手臂的肉里都渾然不覺。

  溫暖急切的想要解開牽引繩。

  解不開。

  扯不斷。

  雨水迷濛了眼睛，目光四顧之處，卻連個能用的工具都沒有。

  下意識看向別墅房門，可進去敲門要一個剪刀的念頭還沒浮起，就被溫暖咬牙打消了。

  「雪球，媽媽在，媽媽在……」

  一個勁兒的跟自己說別急，慢慢來。

  可溫暖氣到身體都在發抖。

  連拉帶拽，牽引繩被拽斷的瞬間，溫暖抱著雪球仰面倒在地上。

  背撞在地上。

  後腦更是嘭的一聲砸在了那堅硬的地磚上。

  溫暖摸了下頭，急急坐起身。

  雨越下越大。

  不用看都知道身邊那些高高堆起的箱子裡都裝著什麼。

  溫暖全不在意。

  打開其中一個，把裡面的東西嘩啦一聲全都倒出來。

  溫暖把雪球放進去。

  安撫的拍了拍它的頭。

  溫暖抱起箱子轉身就走。

  自始至終，都沒給鐵門內的別墅一眼。

  一樓的落地窗邊，謝聿川眸光沉寂晦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