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滑入雲層,溫柔的空姐推著小推車開始分發餐食。
香氣瀰漫開又逐漸散掉。
不多久,機艙里的燈光漸次昏暗下去。
找空姐要了毯子蓋在溫素心腿上,看著她含著溫柔歡喜的淺笑,一點點發出均勻的呼吸睡著。
溫暖扭頭看向窗外的雲層,淚流不止。
「……溫小姐,這裡是帝都人民醫院腫瘤科科,溫素心的病理報告已經出來了,乳腺癌晚期。但是她一直沒來醫院就醫,請問你們是轉到別的醫院了嗎?」
醫生溫和的聲音在耳邊迴響,溫暖的腦海里,全都是這段時間裡被她錯漏的蛛絲馬跡。
為什么半夜她醒來的時候,無一例外媽媽都是醒著的。
不是在喝水,就是去洗手間了。
為什麼手機響起她幾次掛掉電話,跟她說是推銷電話。
所以,半夜她疼醒了很多次吧?
可她一次都沒跟她講。
甚至連自己生病的事都沒告訴她。
溫暖,你真該死啊!!!
指甲掐進座椅扶手,溫暖恨不得打死那個粗心馬虎的自己。
打從十幾歲懂事起,她每年都會督促媽媽做體檢。
陪她去醫院,外科內科婦科,一個個診室,一個個項目,一個不漏。
及至體檢報告下來,還要逐一核對,但凡哪個數據不在檢查報告給出的標準範圍里,就拉著媽媽去找醫生。
直到醫生說沒問題。
可這幾年,她只打電話的時候叮囑媽媽記得做體檢,卻全然沒了小時候的細緻。
媽媽說她做過了,一切無礙,她就信了。
如果她還像小時候一樣盯著她,也許媽媽不至於得了乳腺癌,甚至到了晚期她都不知道吧?
溫暖,你到底都在忙什麼啊?
嘴唇咬破,血氣湧出,溫暖死死的掐著手。
心口痛的像是被鐵錘大力錘過似的。
一下。
又一下。
十多個小時的航程,中間中轉了一次。
只是在首爾機場短暫停留一個多小時,可溫素心看看這裡,再看看那裡,滿目新鮮雀躍,「還是得生女兒。要不是囡囡,媽媽這輩子哪有出國旅遊的機會啊。」
「那……我們下次去馬爾地夫。」
溫暖笑,心裡酸的一塌糊塗。
吃了不知道正不正宗的辣白菜豆腐湯泡飯。
買了母女款的玫瑰金手鍊。
登機提示音響起時,溫暖挽著溫素心進了機艙。
飛機再度起飛,溫暖拍了拍發脹的胸口。
別擔心,還來得及!
事在人為,人定勝天!
媽媽一定不會有事的!
打定主意從夏威夷玩完就直接回帝都,下飛機第一件事就是帶媽媽去醫院。
也想好,從夏威夷回去之前就要開始投簡歷。
溫暖推翻了此前打算離開帝都的想法。
她確實不喜歡帝都。
可事實是,帝都是擁有最多工作機會的地方。
更別說,全國最好的醫療專家都在這裡。
哪怕只是為了媽媽,她都不能離開帝都。
心裡有了思路,接電話時的心慌意亂得到了一絲絲的安撫。
凝視著窗外金光閃閃的白雲,溫暖漸漸睡了過去。
同一時間的帝都,正是華燈初上的夜晚。
城東酒莊的包廂里,節奏感十足的音樂伴隨著碰杯的聲音,吧檯前,仰頭喝完威士忌的顧城抬手看了眼腕錶,一臉不耐,「什麼情況啊?到底來不來了!」
「急什麼?這才幾點!」
顧城對面,程燕回笑道:「女人出門慢不是正常的嘛,九爺說了要來,就肯定會來。」
「燕回……」
噠!
桌球落袋的聲音之後,一道沉穩的聲音隨之響起,「今晚千萬別提女人這兩個字,否則,觸了霉頭,可別怪兄弟沒提醒你。」
???
顧城和程燕回對視一眼,齊齊回頭看向球桌前的蔣隨舟,「什麼情況?」
「九爺被甩了。謝家那隻金絲雀,飛了!……所以,你倆今晚說話悠著點!」
一句話,兩個重磅消息。
顧城和程燕回好半天沒回過神來。
九爺,那可是謝家九爺!!!
京圈那麼多女人做夢都想跟謝聿川吃頓飯約個會。
那個溫暖,把他甩了?
「給她臉了是吧?」
顧城嘭的一聲把杯子撂桌上,蹬蹬蹬幾步上前,「你從哪兒聽來的?靠譜嗎?」
四人相交多年,蔣隨舟靠不靠譜,他能不知道?
不等他回答,顧城眉毛立起,「不是,她憑什麼啊?」
那可是謝聿川!
溫暖膽兒也忒肥了吧?
從謝聿川第一次帶溫暖露面到現在,三年過去了,顧城仍舊看溫暖不順眼。
原因無他,那女人不識好歹!
換成別的女人,別說哄著她順著她了,但凡謝聿川多看她一眼,對方都能驚喜嬌羞的花兒一樣。
可溫暖偏不。
不管什麼時候,都那副冷冷清清的模樣,就好像誰欠了她幾百萬似的。
「飛了是吧?」
顧城冷笑,「希望她翅膀夠硬,能飛遠一點。否則哪天落小爺手裡,我非……」
「你非什麼?」
蔣隨舟瞥他一眼,「我勸你死了那條心。否則,她有沒有事我不知道,你肯定比她涼的快。」
???
憑什麼?
顧城滿眼不信。
肩膀被程燕回拍了一把,「就憑這麼多年,九爺身邊只有她一個。」
顧城:!!!
「我……」
話還沒開口,包廂門從外面拉開。
謝聿川闊步而來。
隔著幾米遠,可三人對視一眼,都能感覺到那撲面而來的肅殺冷冽。
就仿佛,他不是來消遣,而是來殺人的。
顧城摸了摸後頸,像是忘了方才還在生氣要弄死誰似的,笑著迎了上去,「哥,你總算來了!我們都等你一晚上了!」
麻將聲伴隨著碰杯聲。
包廂里的氣氛一點點好起來的時候,顧城點了根煙。
眼見謝聿川看了過來,顧城一怔,下意識的遞了一根過去。
謝聿川接過。
一旁,服務生眼疾手快的遞了火。
煙霧繚繞起來,麻將桌那頭,顧城三人對視一眼。
從前的謝聿川也是抽菸的。
可那年初次聚會,只因為溫暖一句「我不想吸二手菸」,向來說一不二的謝九爺當場滅了煙。
從那以後,哥兒幾個再沒看見他點過煙。
不止他。
但凡溫暖在場,他們幾個只能去外面抽。
誰要敢是把煙從煙盒子裡拿出來,下一秒,准對上他瞥過來的死亡凝視。
所以,這是……真分了?
借煙消愁?
目光閃了閃,腦子裡回想起溫暖那張怎麼看怎麼不順眼的清冷麵龐。
顧城心裡只有兩個字。
牛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