邁巴赫徑直駛向郊外的千騎俱樂部。
駕駛座里,謝聿川臉色陰沉的厲害。
一眼又一眼的看後視鏡。
過往三年多,只要他開車,溫暖都是坐在副駕駛座里的。
可今天,他拉開副駕車門。
她像是沒看見似的,徑直拉開后座車門坐了進去。
謝聿川很想問問溫暖,你就這麼不想看見我嗎?
可看到她那張蒼白的沒有一絲血色的臉,謝聿川把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暖暖,你不願意住星月灣,那我搬來跟你一起住。」
「不要。」
「那你的傷……」
「我自己可以換的。」
「暖暖……」
「謝聿川,我已經沒事了。」
歪在靠背里的溫暖坐起身,看著後視鏡里謝聿川的眼睛道:「真的!」
謝聿川一肚子的話,就那麼被她堵了回去。
紅燈亮,邁巴赫平穩停在斑馬線前。
謝聿川抓起手機,發了條信息給謝一。
【我要宴廳一整晚全部的監控】
【收到!】
放下手機,謝聿川再回頭,就見溫暖閉著眼,像是睡著了。
溫暖的腦子亂極了。
理智告訴她,她現在在無理取鬧。
如果不是謝聿川及時發現,昨晚會發生什麼,不堪設想。
何嶼森動不了他,可房間裡還另有其人。
哥兒幾個。
是幾個?
兩個,三個,還是四五六個?
哪怕只有一個,溫暖也不敢去想會是什麼後果。
可謝聿川到了。
玻璃明亮的影子裡,何嶼森連還手之力都沒有,被謝聿川提起來砸在鏡子裡。
那麼大的鏡子,碎成了蜘蛛網,右下角被何嶼森的血染的一片通紅。
謝聿川抱她離開時,何嶼森死狗一般癱在地上,連呼吸都沒了。
至於房間裡那幾個,下場也不會比何嶼森好到哪兒去。
溫暖,你該知足了!
他都幫你出氣了。
可溫暖仍舊止不住的難過。
他不信她。
他們在一起三年多而已,哪裡抵得上他和孟小樓青梅竹馬三十年的情誼。
3年對30年。
對她而言足夠回憶一輩子的幸福美好,對孟小樓而言,只是她和謝聿川漫長過往裡的十分之一。
也怪不得謝聿川會這麼信她了。
溫暖,別自取其辱了!
不過還好,她也不算是一事無成。
她還有馬術,還有小灰灰,還有俱樂部……
這算不算是情場失意事業如意?
拿到飛馳馬術大賽的冠軍,她就拿到了參加國際比賽的入場券。
只要她努力拼搏,好好訓練,很快她就可以去國外比賽了。
她答應過媽媽,要做國際知名的馬術師,成為她的驕傲。
她還偷偷許願,要努力工作好好攢錢,買一個小房子。
就這樣吧!
因為謝聿川不信她而酸澀到不行的一顆心漸漸平穩下來,溫暖深吸一口氣,緩緩睜開眼。
目光一頓。
座椅和車門的縫隙里,一抹星亮一閃而過。
溫暖伸手,拿到了那抹晶瑩。
一顆珍珠紐扣。
溫暖對這樣的紐扣並不陌生。
要麼是旗袍領口處的。
要麼就是針織小外套上的。
低調又奢華。
精緻又好看。
溫暖怔怔的看著那枚珍珠紐扣。
腦海里,有亂七八糟的畫面浮現。
一面覺得不可能,謝聿川不是那樣的人。
過往三年,他們從早到晚都在一起。
白天一起在謝氏工作,他即便不在公司,行程她也一清二楚。
晚上兩人就宅在御水灣別墅,抑或者她那個小小的公寓裡。
只偶爾他回謝家老宅,抑或者他和顧城他們應酬而她不想去,才會分開。
更別說男女關係上,他只有她。
一面卻又止不住的胡思亂想。
指尖划過珍珠圓潤的表面,溫暖坐起身。
再回頭,一眼就看到了座位縫隙里的那幾根栗色頭髮。
她沒染過頭髮。
還會是誰?
大腦不受控制的想到了孟小樓。
也就想到了那天在魔都酒店頂樓電梯口遇到時,她用一枚珍珠髮簪盤在腦後的栗色長髮。
溫暖的臉色有瞬間的蒼白。
「謝,謝聿川……」
「暖暖,別咬……別咬那麼緊!」
御水灣車庫裡的那次,溫暖又羞又怕。
一面覺得不會有人。
一面卻又有種置身商場停車場,隨時會有人經過而看到的驚險。
她的身體都是緊繃的。
後腦高高揚起,長發凌亂披散。
意亂情迷間,扯落的髮絲帶起的那絲痛,都仿佛落在了她緊繃的神經上,引起陣陣顫慄。
她借題發揮,讓他賠她那些頭髮。
還嚷著他弄痛她了。
明明知道她說的是頭皮,可男人卻故意要曲解,「哪裡痛?這裡嗎?還是……這裡?」
腦海里回憶香艷。
溫暖的臉色卻白的嚇人。
謝聿川一眼就看到了。
「暖暖,怎麼了?」
右打方向盤將車子停在路邊,謝聿川急急轉身,目光關切的看向溫暖的手腕,「是不是傷口又痛了?」
緊攥著手,掌心被那枚珍珠紐扣硌的生疼。
溫暖搖頭,又點頭,「有點頭暈。」
是真的暈。
像是遙遠的地方有工地在施工,碎石機咚咚咚的敲擊著堅硬的路面。
眼前陣陣犯暈。
「謝聿川,我沒事!」
溫暖看向謝聿川,「回去好好睡一覺就好了。」
信又不信,謝聿川盯著溫暖的臉看了好半天。
囑咐她坐好。
謝聿川打著方向盤匯入車流。
再抬眼,後視鏡里,溫暖腰背筆直。
邁巴赫開進千騎俱樂部停車場,謝聿川剛剛停穩,還沒來得及熄火。
嗡!
後車門打開,溫暖轉身下車。
謝聿川拉開車門。
就見溫暖捂著胸口,片刻前那碗雞絲粥,吐了個一乾二淨。
「謝聿川我沒事!」
抽出張紙巾擦了擦,溫暖抬眼,眼睛濕潤的看著謝聿川,彎了彎唇,「吐完舒服多了!」
謝聿川覺得溫暖怪怪的。
可到底哪裡怪,謝聿川說不清。
只一股隱隱約約的感覺。
「你別進去了……」
看了眼接待大廳的方向,溫暖關上車門,沖謝聿川露出一個微笑。
轉身大步走了。
能聽到謝聿川追了上來。
繼而停住腳步。
溫暖越走越快,始終沒回頭。
推門而入,大廳里一片喧鬧。
有登記騎馬的。
有辦理會員的。
還有嚷著要和冠軍馬拍照的小孩子們。
依稀能聽到大甜甜驚喜的喊她「溫暖你回來了」,溫暖點點頭扯出一個溫和的笑容。
頭也不回的去了宿舍。
堪堪進門,溫暖便靠在門背後,兩腳發軟的坐在了地上。
嘟。
嘟嘟。
「溫暖?恭喜啊,我看到你奪冠了,你太厲害了,祝賀你!」
「謝謝!……項特助,謝聿川的車,最近載過其他人嗎?」
「沒有啊。……啊,不對,前幾天送過孟大小姐回家。」
「車裡有股香水味,可以送去洗一下嗎?」
「好的好的,我這就安排!」
掛斷電話,溫暖張開手,看著掌心裡那顆珍珠紐扣。
豆大的眼淚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