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老物件,還是認真保管著才比較好

  湊路費啊,那應該還要算上入門考核,與購置兵器的錢吧。

  左右算起來,去名門正派里拜師學藝,還真是筆不小的開支。

  重新掃起了地的王戊,如此想著,不知不覺間,倒是想起了自己前世的一些經歷:

  那時,她還是他,年紀也不大。

  因為要去外地上學,所以需要獨自離家。

  學校很遠。

  臨行前,家裡的弟弟將自己第一個月的暑假工資,全部交給了他。

  想著那小子當時的表情。

  王戊的眼神里,流露出了一絲溫馨的追憶。

  隨即,也忽地有了一個決定。

  「那啥,掌柜的,您看我能贖這對峨眉刺不。」

  「呃,可以倒是可以,不過你要這東西做什麼?」

  「嗨,多的您就別管了,我想贖它。」

  「唔,那我給你算便宜些吧,一兩銀子,走平出不拿你利潤,還是一兩,你看怎麼樣。再便宜我可就不好弄了啊,月末還得給地方報帳本兒呢。」

  「成,那就多謝掌柜的了哈。」

  「嘿,瞧你這副鬼機靈的模樣,說罷,是不是還有什麼事啊。」

  「嚯,掌柜的就是掌柜的,神機妙算啊。我想預支工錢。」

  「呵呵,先干你的活吧!」

  ……

  午後。

  雖然明面上並沒有專門說些什麼,但是掌柜的還是把那對峨眉刺,和四錢銀子交給了王戊。

  加在一起,剛好就是她一個月的工錢,一兩四分銀。

  下了「班」的王戊,並沒有如同往日那般,第一時間去找龐萬山。

  而是徑直走到了街口,向街坊尋問起了羅氏兄弟的住址。

  等她找到羅氏兄弟的門前時,已經是將近要吃晚飯的時辰了。

  這間屋子著實不大,聽說還是個租戶。

  不過門上貼著的對聯兒,還有門檻邊磨損的痕跡,都讓它看起來頗有生活的氣息。

  「碰碰。」抬手敲響了門扉。

  王戊安靜地站在門外等著。

  直到之前那個來當東西的小男孩,將門推開了些許,並探出了個本該粉雕玉琢,如今卻灰撲撲的腦袋來。

  「你是誰?」男孩看著眼前亂髮披肩的姐姐,疑惑地出聲問道。

  那聲音有些輕細,但也莫名好聽。

  此時的王戊,還沒有後來那麼邋遢。

  不過幾乎遮住了眉眼的頭髮,還是讓旁人難以看清她的長相。

  「哦,我是先前那家當鋪的雜役,名叫王戊,三橫王,天干戊。你哥哥在嗎,我有些話想同他說。」

  自報家門之後,又說明了來意,王戊眼下表現出來的性格,倒是顯得十分直率。

  「他不在,出門幫人跑腿去了,要很晚才能回來。不過附近的鄰居和街坊都認識我,你要是想做什麼的話,我會喊救命的。」

  大概是因為對陌生人的警惕,男孩隨即就打算關上門。

  那知下一刻,王戊便將一隻手搭在了門邊,抵住了門沿,並兀自問起了一個問題。

  「那對峨眉刺,是你娘的遺物吧?」

  聽著這句話,男孩想要關門的力氣當即就輕了。

  只見他緩緩地低下了頭。

  沉默了半響,才小聲地說道。

  「是。」

  「你哥知道你把它當了嗎?」

  「……」男孩像是有些不想回答王戊的問題。

  但是在對方一動不動的注視下,他最終還是「服軟」地答了一句。

  「不知道。」

  「那你覺得,你哥會想你把它當了嗎?」

  「我們需要錢,他會理解的。」

  說到這,男孩的語氣像是重新變得肯定了起來。

  他知道自己的哥哥到底有多想去學武,又有多想要報仇。

  所以他才會自作主張,把娘專門留給自己防身用的物件兒拿去當了。

  他相信他的哥哥會高興的。

  有了這筆錢,起碼他哥就能去參加大門派的考核了。

  至於他這個毛頭小子又該怎麼辦?

  只能說,小孩子的心思就這麼大,著實想不了太多的問題。

  「你可以走了嗎?」

  或許是又有了把王戊趕出去的想法,男孩再次用力推起了門。

  可他那柔弱得跟個小女孩似的力氣,又怎麼推得動王戊。

  哪怕那時的王戊也只有九歲。

  於是王戊便又將身子倚在了門上,笑著說道。

  「那不如,我們打個賭如何?」

  ……

  等王戊走的時候,男孩已經在她的「脅迫」之下,聽了一遍她的賭約。

  不過人沒有應,王戊也沒有強求。

  她只是說完了輸贏的條件,然後就轉身離開了。

  賭約的內容是:

  如果男孩的哥哥,在得知其當掉了峨眉刺的事情之後。

  第一時間想到的,是自己可以習武了,並表現出了欣慰與高興。

  那就算是王戊輸了。

  男孩可以在第二天,去當鋪再找她要一兩銀子。

  哪怕男孩此時並沒有接下賭約,但是王戊依舊會履行諾言。

  這筆錢,足夠他跟他哥哥,一起去參加迷蹤門的測驗了。

  反之。

  如果他哥哥大發雷霆,或者是唉聲嘆氣,那就是王戊贏了。

  男孩便得答應王戊一個要求。

  當然,他也可以當作這份賭約並不存在。

  反正眼下,他根本沒接受王戊的提議。

  王戊亦不會再主動去找他。

  這份怎麼看都應當是王戊吃虧的賭約,無疑顯得有些不真實。

  不過或許是因為,王戊的表現實在是太過奇怪了的緣故。

  男孩終究是記下了這事。

  ……

  於是第二天。

  他便頂著一隻熊貓眼,來當鋪找了女孩。

  他輸了。

  昨晚,他哥哥有史以來第一次對他發火,甚至動手打了他。

  並叫他今天,無論如何都得把峨眉刺給贖回去。

  他很愧疚,因為去當鋪贖東西,總得付成利息。

  這一來一去,他不僅沒能幫到他哥,反而還耽誤了他哥。

  但他還是準備聽一聽王戊的要求,如果不算難辦的話,他會履行賭約。

  當鋪的後巷裡。

  看著男孩頂著一隻黑眼圈的無辜模樣,王戊笑得前仰後合。

  最後,她才從自己的懷裡,掏出了那個裝著峨眉刺的盒子。

  「我的要求就是,我可以將它送還予你,也不要你的錢。但你以後,絕不能再把它給當了,要好好地保管著,知道了嗎。」

  或許是因為想起了自家的弟弟,王戊的語氣從未有過的溫柔。

  末了,還伸手在男孩的頭上拍了拍。

  這小子不錯,無論是性格還是品行,否則,他恐怕都拿不回這對峨眉刺了。

  許是呆呆地看著手裡的木盒。

  男孩這次著實安靜了很久。

  很久,才面無表情地,流出了大顆大顆的眼淚。

  或許終歸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當他來當這件,他娘獨獨留給他的遺物時,他的心裡到底有多不舍。

  只是他想幫他的哥哥,他想讓他的哥哥開心。

  所以,他才會看似平靜地獨自前來,把這東西給當了。

  而現在。

  在失而復得的喜悅面前。

  所有的偽裝都顯得那麼脆弱。

  以至於只不過是堅持了片刻。

  那份淡漠,就已經化作了一顆顆豆大的淚水。

  滴在了木盒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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